木棉和陳奈認真聽著，曹朗回憶時總是要停下來思考一會兒，大概一個小時之後，事情的完整面貌出現在面前。
曹朗大三下半學期知道了這件事，他在回家之後看到了已經被折磨到不成人樣的父親，那個時候家門口每天來採訪的人不計其數，甚至採用各種陰暗的手法，就連他的同學都被記者們收買來詢問關於這件事情的任何細枝末節。
這對當時才21歲的他來說是非常崩潰的。他無數次想跟父親溝通，奈何父子二人之間已經被一堵名為“現實”的牆擋住。
那個時候他很不理解，為什麼父親會在之後做出那樣的舉動？甚至說他都已經下定決心要站在父親這一邊，不管他做出什麼決定他都會成為最堅實的依靠！
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父親自殺了。
甚至在自殺的前一個晚上，一家4口還一起吃了飯，算不上其樂融融，但好歹是溫馨的。
關於事情父親沒有披露太多，曹朗能夠聽到的都是父親捶胸頓足說自己被騙了。他也曾經追問過，如果是被騙才造成這麼規模巨大的事故，那麼他完全可以去找那個騙他的人，但父親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隨後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朗回憶到這兒眼睛發紅聲音顫抖，他喝了杯咖啡才勉強壓下去心碎。
“被騙了？為什麼會被騙？”木棉有些不理解，“據我所知投標的過程向來透明，何來被騙一說？總不能有人在投標的時候做手腳吧？”
“也許真的做了手腳也不一定，父親當時真的說他自己是被騙的。但具體是誰卻沒說。”
陳奈在筆記本上寫下被騙二字，並且用力畫了個圓圈。
“這件事情後來我也追查過，好像是父親的某個好友曾經替那個姓劉的說過情，原本投標應該是透明的，但是其中有很多暗箱操作，我不是特別懂，但我肯定是有人……”曹朗說到這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說的那個人肯定是他的父親無疑。
“那你父親最後被判刑多長時間？”
“差不多加上我和我弟弟還有我媽所有的壽命吧。”曹朗雖然說是開玩笑，但臉上絲毫沒有開玩笑的神情，落寞悲傷。
“既然是這樣，當時給你父親辯護的律師你還知道是誰嗎？”
曹朗搖搖頭，“我不知道，等我回家的時候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原本以為會需要更長的時間，誰知短短一個月什麼都結束了。”
曹朗說到這兒的時候抬頭看著天花板眨眨眼睛，努力把眼淚憋回去，隨後咳嗽兩聲繼續說道：“後來我好不容易畢業，找了一份兒跟房地產有關的工作，媽媽和弟弟現在也都過得挺好。”
“所以當時只是判刑？沒有罰款？”陳奈問道。
“對，只是判刑。聽說所有的罰款都讓那個姓劉的給承擔了。”曹朗說到劉騰飛的時候沒有恨意，但始終不願意直說他的姓名。
“你見過劉騰飛嗎？”
曹朗搖搖頭，“沒有見過，只是知道這個小高層是他建造的而已，而且事情發生之後辯護律師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他承擔了所有賠款，我父親承擔了坐牢的時間，按理說這個是辦不到的對吧？”
陳奈點點頭，“是的，正常情況下一個人的犯罪和賠償都是掛鉤的，如果你父親犯了罪，那他身上的賠償是一定會有，而劉騰飛的賠償和坐牢時間也應該是正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曹朗捂著臉，神情落寞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抖，他實在是不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夕之間所有都變了？那個嚴肅的父親竟然絕望到跳樓自殺？
陳奈和木棉對視一眼，立刻覺得這個辯護律師有問題。
“你父親的辯護律師和劉騰飛的律師是一個人嗎？”
曹朗搖搖頭口中喃喃著不知道，“事情結束之後我媽媽就不讓我再參與，她說事情已成定局，再怎麼折騰都不會有別的東西出現，如果可以的話她現在只想好好的跟他們兄弟倆活下去，實在不行就去黃泉之下陪著父親。”
這句話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就是為了阻止曹朗繼續查這件事情。
陳奈摸著下巴陷入思考，這麼看來曹朗的媽媽肯定是知道什麼東西，但那個時候她就能守口如瓶，現在想撬開她的嘴可能的機率也很少，還有就是那個律師，到底是什麼樣的律師能夠厲害到將懲罰和金錢分別成兩個不同的事情，還放在兩個人身上？就算是能夠走正常的法律程式，這種機率也實在是小的可憐，況且那可是幾百條人命幾千個人的受傷，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你有那個律師的聯絡方式嗎？”
“沒有。”曹朗臉上的表情已經歸於平澹，“從最開始父母不讓我插手這件事開始，之後所有的訊息我都沒有打聽到。”
所謂愛之深，為父母可見。
曹朗的爸媽如此護著孩子，不讓他知曉內情就說明在投標中攪動風雲的人肯定非富即貴，捏死他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到底會是什麼人能夠讓一箇中產階級的人如此忌憚？答桉呼之欲出。
有權力的人。
陳奈想到這兒偷偷跟木棉說了想法，木棉表示同意。
曹朗已經將咖啡喝完，看著陳奈他們問道：“你們主要是想調查什麼？給我父親身上再潑一層髒水嗎？”
“那倒不是，對於你父親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主要是這件事情背後說不定有別的真相。”
“那……我父親是無辜的？”曹朗聽到這話之後直接站起來，神情激動。
“恐怕不是。”木棉非常理智，“哪怕背後牽扯出更多其他的利益，你父親在投標這個行為上面肯定是做足了功夫，要說整件事情給他沒關係，你自己想想可能嗎？”
“木棉！”陳奈稍微碰了一下她的肩頭，“曹朗現在已經很難受了，你就別這麼咄咄逼人。”
曹朗聽完之後苦笑著說：“真是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人在調查這件事情？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我能幫上忙。”
“你能聽我們採訪就已經是幫了很大的忙，”陳奈收拾好東西，“總之還是謝謝你。”
曹朗沒有說話，緩緩起身開車離開。
“他的父母真的是為了他費盡了心力，如果曹朗現在也攪動在這個局裡頭，怕是日子不會過得像現在這麼安寧。”陳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