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羽檄帶胡塵。

便就在這個夜晚,川東失陷的訊息終於傳到短刀谷,川東已經戰爭了近一個月——“林阡是怎樣對付官軍,賀若松就怎樣對付了黑(和諧)道會。”

對內強攻,對外封鎖,整整一個黑(和諧)道會,到處飛沙走石,精兵強將盡遭屠殺,老弱病殘飽受欺凌,直到五天之前,賀若松下令解除了封鎖,儀隴、南充、達州三地,方才聞知這場激戰。這場死戰,哪怕林阡未雨綢繆,都不曾料到洪瀚抒會不告而別、莫非會醉酒疏忽、莫如會湊巧丟失情報……誰又可能料到!

這一切,卻也全怪他林阡失策,敗給了銀月和賀若松的陰謀詭計,竟一心執著於散關對峙,而疏忽了他最為薄弱的廣安!

世上許多事情,你以為是巧合的,實則不過是因果關係而已!

“川東蒙受戰亂,有不少無辜民眾,和黑(和諧)道會的兄弟們一起,落入了賀若松那幫人的手上。”辜聽絃回憶之時,心有餘悸,“思雨、寄嘯,被北斗七星和賀若松俘虜。鄭奕、顏猛應當在冷冰冰和黃鶴去的手裡,郭昶,暫時還下落不明……”

“北斗七星?”一干人等全然驚呆,想這散關一戰也才過去二十餘天,北斗七星不是應該打道回府了麼?難道,是虛晃了一招?

“他們的兵馬,應當是全部回去了,但他們七個,不依不饒還想打,是輕裝簡從地從別處取道,去了川東……”陵兒推測說,臉上愁雲密佈。

“厲夫人說得沒錯,這恐怕是北斗七星的將計就計。”範遇點頭。

“憑北斗七星七個,還達不到這麼聰明。除了賀若松黃鶴去之外,背後必定還有高人。”林阡搖頭。

“唉,可惜落遠空和銀月一樣,都已經不在人世,否則這一戰,我們的訊息也不至於如此閉塞。”吟兒嘆了口氣,說。

不,不一定。林阡看著吟兒,沒有說話——

散關之戰結束以前,北斗七星發生內訌,貪狼親手刺死梁絳,之後,落遠空就再也沒有與林阡有過任何聯絡,加上散關之戰梁絳看似起到了最大的作用,印證了梁絳是落遠空的極大可能。但林阡想過,這未必不是落遠空的自我保護和順水推舟,既然如此,他不妨就對外承認了梁絳是落遠空。

然則,換一個角度想,落遠空可以這麼做,銀月難道不能這麼做?背後指教北斗七星的那個高人,會否是那個他們都以為死去的銀月!?事實上,盟軍在給齊錦驗屍時,發現她的死因並非自刎,而是筋脈寸斷。齊錦死後,她的丈夫也神秘失蹤,諸多可疑,不得不令林阡多慮。

檢點兵馬收拾糧餉,隔日立即增援廣安,包括賀若松在內的所有勁敵全在彼處,他林阡怎能不披堅執銳身先士卒!

此番要同他一起赴川東應敵的,還有吟兒、文暄、陵兒在內的七劍,必將要與北斗七星劍陣再決高下。事態如此嚴重,李君前、厲風行、寒澤葉等人,亦全部要整軍待命、聽憑調遣。

“失陷並不可怕,既疏忽失去了,便一定要奪回來。”他對出征的所有兵將鼓舞、亦對那群剛從川東逃到川北避難的人們寬慰。

不得不提的是,連洛知焉那老兒,都到鋸浪頂上請纓要戰,著實令誰都吃了一驚,洛知焉的理由很簡單——“賀若松為救冷冰冰給萬尺牢燒了一把火,把我洛家的屋子燒了幾十間!”……

林阡怕這老兒誤事,答應了之後卻沒給他多少兵將,純當後勤保障。

身處儀隴、達州、南充三地的莫非、錢爽、海逐浪三位,最早得知軍情,自然也是最早反擊金人,數度交鋒,卻只能把黑(和諧)道會的大當家鄭奕救出。

只救出了鄭奕及其部將,這到並非盟軍戰鬥力不足,只不過速度都不及洪瀚抒快罷了——

十月末,那位回西夏處理了內事卻極度惦念孫寄嘯、快馬加鞭折返廣安的洪山主,驚聞川東失陷之後,即刻就對黃鶴去冷冰冰所在發動反攻,如他那般的攻勢兇猛、勇謀兼備,冷冰冰黃鶴去也措手不及,剛陷下的幾處據點須臾就失給洪瀚抒。閬水一帶黑(和諧)道會殘兵敗將,盡數投奔洪瀚抒,無需召喚,如雨攢集。黑(和諧)道會對洪瀚抒的依賴程度,可見一斑。

六當家顏猛,被洪瀚抒飛馬行鉤,硬生生從黃鶴去手中奪下,而洪瀚抒帶來的祁連山精兵從後掩殺,更是斬殺黃鶴去部將不可勝數,救顏猛及其一干兄弟於水火。顏猛等人身受洪瀚抒再造之恩,發誓終生相隨,卻於新建的營寨之前,將大當家鄭奕拒之門外!

顏猛的理由很簡單:“若大當家還一味追隨林阡、死忠林阡,就不是我顏猛的兄長,也不再是我們的大哥!若是與我們一同歸順洪山主,大家才還是好弟兄!”

“顏猛?這是為何?!”鄭奕如遭當頭一棒,大敵當前,難道黑(和諧)道會還要一分為二?!

“難道大哥還不醒悟?!黑(和諧)道會蒙難近一個月,林阡及其短刀谷一直不聞不問,洪山主卻義薄雲天,一旦聞訊便來相援!如此道義,才是明主!”顏猛吼道。

鄭奕怒極:“顏猛,黑(和諧)道會蒙難這一個月,訊息一直都無法送傳出去,你……你不會不知道……”

“是嗎?我不相信!一個人出不去,出去了一百個還不行麼?一天得不到訊息,一個月還得不到麼?”顏猛冷笑三聲,“何必還維護你那盟王林阡,他好啊,假裝不知道,始終不出兵,驅狼吞虎,借刀殺人!等到這裡遍地死屍,他再假惺惺地裝好人,金人打累了,他趁機可以坐收漁利……”

洪瀚抒在側倨傲看著這一幕,一直沒有說話,但顏猛所說,哪個不是他的意思。

鄭奕心如死灰,看著眼前一地凋敝,滿目瘡痍,悲從中來,強忍痛苦:“我黑(和諧)道會多年基業,毀於一旦!罷了罷了,弟兄們,若還信盟王的,便跟大哥走,他日必定重整旗鼓,振興川東!”

卻只得到近半人馬跟隨他回到錢爽身邊去,顏猛等人頑固,死也不肯移步。

而當鄭奕回到海逐浪營中時,盟王林阡已經趕赴了對戰賀若松的最前線,鄭奕見到他才有了主心骨,情不自禁淚流滿面,幾乎看見他就不支跪倒在地:“盟王,您總算來啦!黑(和諧)道會眾位弟兄,一直在等著您回來。”

“鄭奕,是我失察,救援過晚。”林阡臉上的表情,與洪瀚抒的迥然相異。此刻他語氣中不無懺悔,卻有更多的是沉穩、淡定:“此番對戰,務必要將賀若松、黃鶴去、北斗七星都趕出去。”

“然則,那洪瀚抒,卻將我黑(和諧)道會的人馬分了一半去,還藉著顏猛之口,侮辱盟王是刻意‘見死不救’‘借刀殺人’……”鄭奕說罷,他身後死忠個個點頭。

錢爽大怒,忿忿不平:“洪瀚抒有什麼資格把責任都推卸給我們?!”

“罷了,不用理會瀚抒,救人要緊。”林阡輕按住錢爽肩,儀容清冷威嚴。

錢爽卻偏要說下去:“當初是誰不准我們派兵駐守廣安說有他在就夠?!又是誰擅離職守離開了廣安一個多月給了金人可乘之機?!”說時,錢爽痛得嗷嗷叫,原來林阡暗運內力在制止,錢爽硬是忍著疼把話說完了,一邊揉肩一邊對林阡訴苦:“勝南,你爽哥我,就是不願看到有人刻意把他的思想硬加在你的身上!”

“事已至此,爭論沒有多大意義。”林阡搖頭,“如今,冷冰冰黃鶴去的據點大半已經失給了瀚抒,也便是說,金人們的活動範圍已經減小,而分佈也勢必調整過,並且一定比先前要集中。爽哥,大敵當前,勿再內訌。”

錢爽不服氣地嗯了一聲:“看在你的面子上!哼,誰願意跟那個洪瀚抒共事!”

“主公,我這便率一隊人馬,去黑(和諧)道會總壇附近探查。”向清風走上前來,去年五月川東之戰,他就有過在川東明察暗訪的經驗。

“有向將軍負責,自是再好不過!”吟兒點頭,笑說。

“萬事小心。”林阡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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