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鳳簫吟和曹王一起封死在地宮,老實說作出這樣的決定,凌大傑事先也沒想到,卻和戰狼一樣別無選擇——

金軍鬥志才勉強復燃了幾天,凌大傑不願聽到的敗報就再次從大散關傳到耳邊,雖然術虎高琪和完顏充本來就不是厲風行夫婦的對手、這一戰金軍敗得並不教人意外,卻終究,比預期結果慘烈得多……

“川蜀、隴陝太堅硬,抗金聯盟必須拆。”凌大傑迫不得已,只能先聽從戰狼一回,利用鳳簫吟的失蹤逼迫林阡入魔並斬殺之,其後整個抗金聯盟都將群龍無首分崩離析。

至於過程中金帝可能會遭到林阡的死亡威懾……凌大傑打定主意,他將會拼盡全力為聖上降低風險,並在事成後為曹王頂下所有可能的惡名,自裁,謝罪。

回過神來,嘆了口氣,這場泰和南征之所以打成“死戰”,究其根本,就在最難啃的川蜀吧。

去年四月至臘月,從黃鶴去、完顏璟出謀開始,經完顏永璉、完顏永功傳承設計,到完顏綱、楚風流最終收網,金軍曾以為他們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吳曦和川蜀。

還沒來得及笑,誰又能想到,吳曦和川蜀完全不能畫上等號?入川的軍事要塞,半數以上都被厲風行等義軍防守得固若金湯;相鄰的階成和鳳四州,大部分地域都在動盪後由宋恆等義軍收復;南面興州府、成都府等腹地,儘管曹王府先前分批安插了數批精銳前往、意圖協助吳曦麾下的“蜀軍”維穩,但局面真的一如曹王所說“我高估了吳曦的控制力”,那地方由於靠近林阡的大本營、幾十年來都受林楚江林阡父子庇佑,故而人心比其餘任何地方都偏向於抗金聯盟。

不僅如此,那吳曦還是個白眼狼,他一看到曹王倒下,只怕又跟著完顏匡對誰左攀右附去了,孤夫人越說她觀察不到動靜,越表示吳曦變得精明、謹慎。這樣的宵小,曹王還怎麼指望他能“讓林阡的根基風雨飄搖?”曹王或許也很後悔沒聽僕散揆的勸阻吧,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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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臨其境之人,會比凌大傑看得更加清楚。

一戰畢,佇立於川蜀群山之上,聽聞隴陝的宋軍也如火如荼,心情別提有多沮喪……當是時,放眼整個坤維,可看出全部的向心力都直指短刀谷——那滾滾潮流不是沒有形的,全都呈現在氤氳的青紫的山霧水汽裡了,它們聲勢浩大還四面連擊,打得意圖入侵的異族潰不成軍。

術虎高琪的視線慢慢從半空移下,拳頭卻一直攥緊沒有鬆開過:“哼,若不是那群宵小耽誤曹王,川蜀又豈會是如今的這副鬼樣。”

作為一個曹王府之外的、深受金帝器重的驍將,香林山上全體宵小對曹王的汙衊和聲討,術虎高琪從始到末都看在眼裡。或許是相處久了被曹王他以德服人,又或許術虎高琪是楚風流一手帶起來的,總之那日在曹王最危險的時候術虎高琪曾真心地脫口而出:“我來給曹王代罪……”更大的“或許”緣由,術虎高琪也知道:曹王若被處決,大金還有誰人能戰林阡?

不過,脫口而出之後,術虎高琪也有些驚異,我竟已和曹王府脫不開干係?

是的,融為一體,喜曹王之喜,怒曹王之怒,在林陌挺身拔刀而出之後,術虎高琪和曹王府所有人一樣,慶幸那個不知是衛王還是夔王的幕後元兇終於大勢已去、宵小們也隨之樹倒猢猻散。

世事就是這麼奇妙,元兇真的是隻差最後一步就成功,卻可惜功虧一簣、唯被迫銷聲匿跡、繼續躲到幕後再籌謀個幾十年——可能嗎,人生有幾個幾十年好蟄伏、好等待?何況元兇已經和他的盾牌一起進入了世人的眼線,如何還能像前幾十年那般無跡可尋?

那元兇是衛王還是夔王都並不重要,扮豬吃虎已久的他,表面上就是“豬”,現在礙於形勢要維持表面,實在是好欺負得很。聖上不把他倆一起處理,並非因為仁厚地不想傷及無辜,而是,聖上想把他倆一起變作殺雞儆猴的“猴”……元兇辛苦大半輩子被他人截胡、為他人做嫁衣,本就已經足夠打擊,這下可好,徹底噤聲。

縱觀全域性,現在最可怕的不再是曾鬥得昏天暗地的幾個王爺,而是他們在政鬥過程中接二連三拖下渾水的功臣或權臣,今後那些人很可能會從枝節上升為朝堂的主要角色。術虎高琪盤算著,完顏匡、林陌必然都算,不過,像胡沙虎那種貪汙犯,在楚州幾個月都原地打轉從未勝過,要是連他都配列入功臣或權臣裡,那我術虎高琪可真是第一個不服氣了。

下得山來,正嫉惡如仇著,忽然聽到完顏充的軍帳傳出怒吼,術虎高琪一愣,大步而前:“出什麼事了?”

“這一戰,本不該敗得這樣慘重,都怪這經歷官、奏報軍情不及時。”完顏充把敗給厲風行的責任全都歸咎於那個經歷官。

“監軍大人,真的不全是下官的錯啊,下官恪盡職守,奈何宋匪太快,還來不及奏報,就已攻城拔寨……儘管如此,下官還堅守著最後陣地……”經歷官忙不迭地找理由開脫。

“我認得他,叫抹捻不忠,歷來謊話連篇,品行十分不端。我看他肯定沒有堅守陣地、奏報不及時也絕對不是宋匪過快,監軍,且給他杖責三十處罰。”術虎高琪當即給予處分。

經歷官一愕:“術虎大人,下官叫盡忠,盡忠!不是不忠!大人饒命,三十過重!”

“管你盡忠不忠,瞪著我做什麼!貽誤軍情害全軍潰散,不值三十杖難道還有功!再加二十,杖責五十!每頂一句每加十杖,誰若求情一併受罰!”術虎高琪把對宵小們的怒意一股腦兒加在了這抹捻盡忠的身上,惡狠狠說完便摔了簾帳走人,對誰都沒打一聲招呼來匆匆去也匆匆。完顏充尷尬地望著他背影,雖然離開、餘威猶在,麾下來執行杖罰的人竟莫敢不從。

“盡忠,受苦了……”完顏充本來只是想罵抹捻盡忠幾句的,他也知道這一戰不能全怪抹捻盡忠,剛剛他不過是在氣頭上罷了,誰想術虎高琪前面還看似公允後面就凶神惡煞,“高琪對敵一流,但恃才到近乎跋扈。唉,從前只有二王妃駕馭得了他,可惜二王妃卻折於林阡之手……”

“下官……還怎麼如監軍大人說的那樣,輔助曹王和駙馬、打擊林阡啊?哎喲,哎喲,痛。”抹捻盡忠涕淚滿臉。

完顏充看著他這副滑稽樣子卻笑不出來。雖然他不是曹王府的人,但他卻堅信戰狼所說,曹王之後,唯駙馬是伐宋希望,故而這些天來他一直都為新官上任的林陌在小範圍內蒐集各類新人才。可惜,新人總是龍蛇混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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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王之後,唯駙馬是伐宋希望。”這句也早已流傳進了宋營。

最早聽說的未必是華一方,但植入心念最深的必然是他:“什麼伐宋希望,他是楚江的兒子他伐什麼宋!”華一方、林楚江、玉紫煙的關係,等同於厲風行、林阡和吟兒,若干年前就是那麼風雨同路談笑風生,華一方也算親眼看著林陌在林楚江的指點下練出雙刀。

這幾日,偏也這麼巧,林陌攜永劫斬親身赴戰,十有八次遇到的對手就是華一方。不過和華一方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不一樣,林陌的心情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舊日情誼再鐵,也辯駁不了一個事實,華一方就是害玉紫煙和林陌去國離鄉、無家可歸的罪魁禍首!

去年這個時節,吳曦誣陷秦向朝和林陌是金國細作,華一方作為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不可能沒想過“林陌或許是被陷害的”,可是他卻在華府婚宴上選擇了絕情和殘忍,其後的秦府大火和大散關追殺,雖然華一方未必都是主導者,但他卻是林陌投敵的重要推手,他的宗旨,不用說也是“不能讓林阡有後患”——事實上,有些後患越去阻止就越是隻起到推進的作用,只是華一方自己不那麼認為,他恐怕還一直悔恨當時他的手還不夠狠吧。

換個角度他或許有理,但趕盡殺絕卻殺不死那他就是錯!

林陌仇欲燻心卻面無表情地對華一方舉起屠刀,相比林阡,他雖悟性高但起步晚,故而打華一方需要靠卿旭瑭朔風刀的掠陣。

罡風滿場,氣流激盪,人馬盤旋,軍兵排宕,刀光拳影冷意暖色無時無刻不在對撞。

“秦川宇,你這般認賊作父,捫心自問,可對得起楚江嗎!”華一方知道勸不回索性不勸,搬出林楚江來壓他只想要教他內心不安。

“華一方你有什麼資格說我!這一步我若不走,怕已被你們逼上絕路!”林陌心中鬱積,揮刀更加激進。整個短刀谷,徐轅柳五津華一方,十年前就擔心他會降金!從一而終地不相信他!

“拋棄你我認,誰逼你上絕路!寧可瞎了眼蒙了心,你也不肯信自己人半句!宋恆的副將把你砍下大散關,後來發現那是控弦莊的細作;我的二弟子追殺你時手段過狠,其實他也早在十年前就降了金……秦川宇,全是金人在對你算計,拜託你醒醒別再受他們騙!”華一方想起徐轅給自己來信說自己愛惜多年的得意門生竟是戰狼栽培出來的“朱雀”,一邊吼一邊悲從中來。

“全都推給細作,哪有那般巧合!誰知是否你們又一次的棄卒保帥?”林陌冷笑一聲,趁他失神續砍,卿旭瑭忙不迭地插嘴和插手,朔風刀的意境一如既往寒烈:“退一步說真是細作,失察難道就沒有錯?但你們為此作出澄清和平反了嗎、不是都樂於見到駙馬他走投無路?”林陌悲憤填膺、雙目通紅地望著華一方手忙腳亂:“在你們心裡,他就應該強,我就必須死!”

“細作偽裝那般高妙,連我都被矇蔽十年,何況是你這樣的不經世事……然而事不過三,你那般聰明絕頂,為何非要信著秦向朝、寧可猜測我們險惡?!”華一方既痛惜華冰虹誤入歧途,亦痛恨林陌不識好歹,一不留神時臂上已經受兩處傷,“我們倒是想澄清和平反,動作怎麼有你降金快……”

“閉嘴!父親他精忠報國,冤死了這麼久還要被你們不住中傷!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敗類!”林陌瞬然被激怒,若不是郭子建策馬衝來、雙刀盛氣凌人地將他手中刀氣擊翻,華一方的防線只怕立刻就要被卿旭瑭長驅直入:“華前輩,莫同他說了!”

“師兄……”林陌怒意稍斂,淒涼大增,孤苦一笑,“怎麼,莫同我說?是不敢說吧?怕世人知道,林阡早於吳曦就對我下手,甫一見到吳曦調查我父親,就謀算著要華一方監視和追殺我?怕世人知道,短刀谷根本不是因為我是細作才要與我劃清界限,而是因為,他林阡命格無雙、勢必會一統金宋,他不能有後患、所以我最好是個和他沒關係的細作?怕世人知道,為了置親兄弟於死地,林阡連親生母親都可以滅口?”

“這些,都從何說起!”華一方一口氣堵在胸口,滿腔話都出不來喉嚨。

“說到你心坎上了?華一方,這些,有多少不是真的,又有多少不是你們想做出來對林阡邀功?!”林陌看見華一方語塞就解氣,他知道,他是戳中了短刀谷群雄的劣根性。

這些有理無理的猜測不是別人強加給他的,是他林陌自己長久以來形成的。或許是惜音劍砍消了他對南宋國土的最後一點眷戀,或許是飲恨刀斬斷了他和南宋武林的最後一絲奢望,他終於拋棄了一切道義和俠情的枷鎖,不怠以最大的惡意忖度林阡和短刀谷。

“哈哈哈。”華一方心灰意冷,忽然間仰天悲笑,渾不顧手上臉上鬍鬚上都一大片血,“楚江,你都聽見了,莫怪一方對不住你,為你手刃這不孝之子。”

“手刃?過得了我這關再說!”卿旭瑭看華一方眼神一厲又上,急忙祭出一刀“人心之險甚山川”,堪堪壓住他和郭子建兩個人。

“師弟,你這般和吳曦有什麼區別,‘世代抗金’險些被你毀了,還好主公他維繫著林家榮耀……”郭子建看林陌不肯悔改,火氣難平,擲下重話。

“若不是你的主公,我會成現在這般,非金非宋,不人不鬼?!”林陌表情霎時支離破碎、失去理智地棄身鋒刃端,恨不能被那漩渦攪得粉身碎骨,再難知自己打的究竟飲恨刀還是永劫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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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那日午後,定西之戰不了了之,散關和靜寧正遍地烽火。

林陌從陣前退下後覺得無比疲累,因此一個人在軍營裡無意識地走。

疲累,是因為不習慣吧,雖然鏡中的自己常常能衝鋒陷陣幾個晝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但,那畢竟是林阡而不是他,那聲教他魂牽夢縈的“主公”啊……

疲累,還是因為迷惘?儘管陣前已經涇渭分明、所說所做全都覆水難收,他的心終究還是不像他表現得那樣窮兇極惡。永劫斬上沾染宋血越來越多,包括華一方的在內,按理說他看到那些人付出代價應該感到高興,可為什麼高興之外還是有些傷感,這下,他和父志、和過去、和夢裡的自己,是徹徹底底地訣別了。

疲累,更是因為沒有目的,就算他近水樓臺趁人之危得到了曹王府的繼承權,他在這最初幾日也始終不知道自己在為誰而戰、為何而戰?復仇?雪恥?衣錦還鄉讓所有人懼怕你?飲恨刀和林念昔你真的還要嗎?那你和東方文修有什麼區別?

底線在悄然剝蝕的時候,比強行刮除身上的鱗片還疼。

愁鬱、煩悶、狂躁、憂傷、矛盾,摻雜在一起,竟然亂成了“無意識”。

“少爺……”忽然有人在身後輕輕駐足,給他添了一件披風,也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他一怔,轉過身,扶風那溫柔面容和美麗身影便映入眼簾,這十年來,不管是什麼身份,她都這樣默默陪伴他,哪怕現在貴為公主,一身華服,奴僕環繞,她還是稱呼他為“少爺”。

“少爺,餓了嗎,我本是吩咐奴婢們做些可口的東西給少爺的,誰想,夫人竟自己去代勞了。”扶風淺笑,檀唇輕啟,“夫人說,做母親的,最抓得住的,就是兒子的胃口。”

“謝謝,扶風……”他和扶風在一起時總是沒有太多話,雖然感謝她縱使落難都相伴,可他們的共同話題在建康,那個早已不存在的故事……

“少爺……”扶風遠遠望著他去一隅燒紙,幽嘆,少爺他小時候就有的惡習竟從來沒有改變過,少爺靜默玩火的側臉也越看越落寞,不過,少爺還是和昔年初見時一樣溫潤如玉,衣袂輕飄便風華絕代……

不知過了多久,她就和他這麼一後一前地站著,始終都不敢上去勸他一句停手,稍一轉頭,忽然看見玉紫煙帶人端著飯菜往這邊走,一喜,上前:“夫人!”

“扶風公主,還是叫我孃親吧……”玉紫煙和顏悅色地對她見禮。

“孃親一定做了山珍。”扶風笑著猜,“那是少爺從小到大最愛吃的。”

“……”玉紫煙恰好轉頭望到林陌玩火,聽到這句臉色倏然變得慘白。她回想起吟兒半刻前跟她說的,林阡只要一碰到山珍,就會受盡折磨、昏死三天……

那只是吟兒多嘴的一句話,吟兒說時還得顧忌著敵人會不會下毒去害林阡。可是,在玉紫煙聽來,那是怎樣的痛入骨髓。

她那時候就想問吟兒,為什麼,為什麼我在短刀谷做給阡兒吃的時候,你沒有制止?

可是還用問為什麼嗎。那是她時隔多年第一次回短刀谷,心血來潮在鋸浪頂上給林阡下廚彌補親情:“阡兒,怎麼不吃?”林阡呆呆看著飯菜,眉間有猶豫一閃而過,可是,就因為她問、她期待,他立即就開始動筷,沒多久就把那盤山珍全吃完了,他回答她的時候面容裡全是真心實意的珍惜:“我是覺得……太好了,太好了……”

當時她看見了阡兒是真的耳朵在動,她不懂阡兒為什麼高興的時候還木訥?她那時候竟然會覺得阡兒可愛得還是個孩子!為什麼,命運對她玉紫煙這麼殘忍,讓她把親生兒子傷得體無完膚還不夠,還要讓她在給他做過的唯一一頓飯裡都對他下了劇毒?!

站在林陌背後,還來不及開口,不經意間她就已經淚流滿面。

“娘?”林陌似是覺察到了,終於從他自己的世界走出,略帶懷疑地轉身端詳著她。

“川宇,你……戰場,可吃力嗎?故人,是不是很多?”她先支吾、後流利的樣子,讓敏感如他、聰穎如他,頓時就看穿了她的淚水何意。

他封閉了心,狠狠回答:“輕而易舉,沒有故人。”

“川宇……”她清楚他的決絕,因此小心翼翼,“阡兒他……”

“他找你了?”林陌登時臉色鐵青,“他竟比我想得還無恥,一邊陣前要我死,一邊暗中分化你!”

“沒有!”玉紫煙搖頭,爭辯,無論對南宋武林多憎恨,她都對那個善良到近乎愚蠢的阡兒恨不起來,“他說,能不殘忍自是最好,他說,誰都不希望手足相殘……我一想到我對不起他,我就痛心疾首,我不想再對不起你!川宇,娘不想眼睜睜望著你和所有的故人都決裂,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她知道林陌排斥任何人在面前提林念昔,所以沒有說見過吟兒的事。

“娘不想見,可以保持中立,像當年在建康一樣。”林陌冷漠地俯首看她,眼神中的情愫莫名複雜。

她陡然想起,她在建康說中立卻沒有中立,一次次地為了補償林阡而傷害林陌:“川宇……”

“我若是他,還有底線,就不會把娘捲進這場風波。”林陌笑而搖頭,“他不配做人主,還是讓給我。到那時娘再去對他愧疚,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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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數難逃,玉紫煙沒能如吟兒所願,居中調停這“阡陌之傷”。

箭在弦上,這天傍晚,第一戰區和第二戰區漫不經心地擦身錯過,竟生生擦磨出了永劫斬和飲恨刀的怒火。

長時間大殺四方戰無不勝的林阡,也深知自己大病初癒狀態發飄,雖不至於像吟兒擔心的那樣“在入魔邊緣”,卻深知“還是有入魔可能”,所以努力迴避著在自己虛弱的時候突然和卿旭瑭戰狼之類能推動他入魔的人物單打獨鬥。

不過,林阡當然也不像戰狼看輕的那樣“必須靠吟兒的支援才能制約入魔”,相反,正是因為他最近一直在危險的神魔一線打轉,他反而能夠更頻繁地去探索那條界限,去領悟和締造那個至強又至清的“萬刀鬥法”,希冀終有一天能夠憑自身就能淨化心念戰勝戰狼……

只要融匯所有心法,物我兩忘,清淨慈悲,穩紮穩打,用不著多久林阡就能明心見性,隨時隨地打到“生生不息”的最高水平以至於更高。然而,現實就是那般殘酷,敵人不會准許他順風順水——這看似意外的交界一戰,陣前和林阡、辜聽絃、赫品章交手的除了林陌就是卿旭瑭和戰狼,教林阡一眼就看穿了戰狼的用意林陌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戰狼他,湊齊了可以逼林阡入魔的兵器,“愁雲慘霧”的朔風刀,“編愁苦以為膺”的血狼影,還有,就是這個所有心法都與自己相反、偏偏握刀時間比自己長、最容易干擾自己的親弟弟林陌!陌寄託的兵器是不是永劫斬都一樣,林陌,向來是金軍對林阡復仇之氣的最合適載體。

飲恨刀當時就已經不受控地打出了猛風飄電、黑雲急雨的末日景象,若不是辜聽絃和赫品章兩個小子爭氣、幫他奪回並守妥了心緒不至於被林陌和卿旭瑭持續干擾,他只怕立刻就會在將入魔而未入的渾噩狀態被戰狼一劍輕易抹了脖頸,戰狼甚至都不用走所謂的上策直接就贏了他。

“就知道天底下沒那麼好的事。”戰狼無奈地讓軍醫把受累的傷兵們抬下去,回憶起林阡在最後一刻倏然覺醒、直接從血狼影的劍氣陷阱中抽身、令他都始料不及地神速帶刀轉向林陌卿旭瑭——清醒和沉澱的一剎,林阡立即利用早已看出的“這一局破綻在於林卿的合作生疏”,趁戰狼還未從功虧一簣的失落中反應過來,飲恨刀挾風裹雲強橫斥飛了正要反抗的永劫斬和朔風刀……

“哎,辜聽絃和赫品章,恨不能為王爺所有。”林阡之所以能及時覺醒,顯然是因為那兩個少年武藝高強,強強聯手把戰局裡的梵音、愁雲之類壓了幾成,從而給予了林阡精力回升、反手破局的機會;他們還和他默契非凡,在他痛擊林陌卿旭瑭的下一刻立即就橫刀拖纏住了戰狼,拼死等他回……

戰狼卻不可能因此就感到氣餒,相反地,林阡今日對誰都打那麼狠那麼幹脆利落、最近又時不時地讓麾下同他一起上陣而非單打獨鬥,都提醒了戰狼“林阡確實還沒從先前階州入魔狀態裡完全走出”——林阡自己都可能清楚的這個不穩定精神狀態,為戰狼的絕妙計策開闢了一大塊自由沃土。

打之前就是夕陽西下、戰狼到場時月上中天,現在,怕是已經星沉碧落了吧,戰狼冷笑,對控弦莊下令:“控制範圍,製造輿論,不必說得太真——‘曹王不幸薨逝,暮煙公主被我方激進者報復,當場身亡,死無全屍,我方也對此深表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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