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孫寄嘯和程凌霄力挽狂瀾、將舊長城的戰局支撐到林阡來,最終盟軍對遼蒙夏聯軍也只能險勝——保住了兵力與地盤無損,卻阻攔不了西夏官軍讓道,任由著遼蒙聯軍逃出了山海九關。

戰報傳遍沙州,軍師們這才明白,難怪成吉思汗被火燒得那樣狼狽、還總說“鳴沙山第二戰遠遠沒有結束”。

這個名叫鐵木真的男人之所以越輸越覺得自己下次要贏,除了“天命”加持,除了本身就泰然,還因為他確實格局大、有後招。

綜合全域性,他後招原來是“夏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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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後招,也是盟軍軍師們的盲點。

鳴沙山第二戰,盟軍對蒙古軍採取火攻加反間,雖然結果是大獲全勝,但戰前並沒有完全分析準確——

當時荀為和金陵推測,蒙古軍的上策是“盟軍既有九路,那先奪佔一處,破陣以及據守”。

而實際上,蒙古軍的上策是以夏帝背刺為基礎的奪佔、破陣以及據守!

只不過夏帝首鼠兩端沒有立刻答應,這才滑落到蒙古軍的中策,靠他們自己來奪佔。此即盟軍誤以為的蒙古軍上策。

也就是說,蕭鶴年代表蒙古軍初次拜謁夏帝時,雙方並未達成共識,直到林阡將成吉思汗燒上絕路,才終於激得夏帝入局。

“焉知非福。我若不慘敗,夏帝決心怎會堅定。”成吉思汗生性豁達,雖敗猶笑。

當金陵還在關注“這一戰厲風行若敗,會影響我軍聯動”,成吉思汗已洞察到“這一戰林阡若勝,使遼蒙能與西夏徹底聯動。”

所以為什麼蒙古軍在發現盟軍的“一網打盡”行動時,並沒有選擇伏擊獨孤清絕或厲風行夫婦,而是立刻就逃?是因為沒必要啊。棄小是為了圖大。

亡羊補牢,不是不能恢復上策。

然而,遼夏著實弱旅、蒙古軍又是強弩之末,明著暗著一起上也不過如此。西夏官軍的背刺並未給成吉思汗帶來舊長城的財食或程凌霄的人頭,終究也只能殺死轉魄以及逃出生天。大概,這下策僅僅比盟軍為他們設定的下策好些?

逃入瓜州後,居安思危,軒轅九燁對成吉思汗建議:夏帝這幫心腹太弱,對局面影響太小,太短;大汗可借他們的所作所為,對西夏義軍、民眾、細作,進一步爭取、瓦解和離間。

“不能讓林阡和夏人長久。”軒轅九燁倒是有把握,他散播“蒙夏唇亡齒寒”言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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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夏帝插手之後,漫長的鳴沙山第二戰才真正落幕。第一戰盟軍輸得尷尬,第二戰盟軍勝得離譜。

“夏帝舔著臉說,自己從不曾見過主公,何來締盟,不算背信。”孫寄嘯義憤填膺。

“使臣和丞相,不能代表夏帝?從克夷門一路合力打到沙州了,不算締盟!?”厲風行火冒三丈。

“他們說,先前屬於借兵……”金陵欲言又止。

“借?那就堂堂正正要回去!是要多無恥,才會鬼鬼祟祟背後捅刀!”

夏帝過河拆橋的行為,比拎不清的遼帝更令人憎惡,以他為首的西夏官軍,除了差點幫成吉思汗奪佔地盤、捲土重來以外,還毫無疑問地出賣了“懸翦”一脈的程式碼,也正是這一點導致了“轉魄”的死。

既背盟約,又害戰友,對江湖人士來說,是可忍孰不可忍!

數日前瓜州“朝堂博弈”,為救西遼公主渾忽,林阡曾給小律子和荔枝搭過一條聯絡線,主體為段亦心的“春風吹又生”;博弈後,西夏高丞相建議林阡給西夏的義士多製造些參戰機會,於是就有了這樣一支加入“懸翦”的夏諜——

高丞相是故意藉機滲透進宋諜,還是出於好心卻留後患?其早已回朝覆命,忠奸不得而知,林阡也懶得再去亂猜,決然將俘獲的夏軍都下獄;

另有一些夏軍流散在瓜州城郊,遼蒙聯軍逃得太快,他們沒來得及追上那臨時大部隊就被盟軍阻斷,只是尚未就擒而已,現在也不知自己是叛軍還是流寇?

因遼蒙聯軍久不透氣終於衝出囚籠,有理由相信,他們會比在惡劣環境下容易露出蹤跡,故此,盟軍大多數兵馬都在試圖搜尋和追堵,以完成林阡所說的“給他(莫非)報仇”;林阡則一人去掃外圍,外圍就是這瓜州城西的西夏叛軍和流寇:

“自從發現這天然九關,各路兵馬精心佈置,勇謀分配盡數得當,誰料就因你們的放棄和倒戈付諸流水,被他鐵木真再回腹地,燒殺搶掠,民不聊生,誰辭其咎!”

“林阡,你,你休想假道滅虢!”夏廷高官在城上喊話,每說兩字縮一次頭。一語道破,夏帝的顧慮一直都是萬一林阡假借打蒙古的名義吞西夏。

“何人願隨我,抗君命,滅蒙賊,救西夏,匡天下。”林阡明明是在城下發話,眾人卻覺頭頂上懸著巨鍾,除了幾個高官抓著“抗君命”罵罵咧咧,其它人都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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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翦一脈重新規整。程式碼方面,可能要費大力氣去更改。人手方面,原有的,暫時都蟄伏。”來之前,林阡就對徐轅說,該擴充轉魄一脈,該啟用新人。

徐轅問出,虛空中軒轅九燁也在問的這句:“主公,用夏諜挑大樑?\/林阡,你敢用夏人當細作?”你剛被夏人背刺過!

就算你林阡敢,夏人好意思?他們,又要怎麼猜忌你?

“為何不用?程掌門不是夏諜救的?”林阡回答。

莫非已經幫他們做了決定,夏帝夏民是兩碼事。

所以關押也好,訓話也罷,林阡都不是去用刀血洗夏軍,而只是想以風行使草偃、洗刷他們的認知。

你們西夏軍民,全都是夏帝那樣的白眼狼?那怎麼會有人繼承江星衍和莫非的?

因小見大,縮在城西的這些夏軍,只缺一個衝擊和刺激;只要有一個敢出列,必會滾雪。

他們的所作所為,終將反作用於義軍、民眾、細作。

如此,不費兵卒,平叛、定亂!

林阡也必須在大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開啟這座城門——只有從人心上貫通西夏,未來,盟軍才不會如鐵木真所願,孤懸在西夏的西北,使前面所有的仗都白費。

這更加是他代莫非向夏帝發出的清算和追討,李安全,背盟,殺我的兵,你會失去大量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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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和林阡反出紅襖寨不一樣,楊鞍是匪首,夏帝是帝王。

要西夏軍民和帝王劃清界限,他似乎想得太美?

但林阡只給西夏官軍一炷香時間考慮,一炷香,足夠他們追憶往事和作思想鬥爭了——“一炷香,哪個想通,就綁了這尸位素餐的無恥老兒,站到我這邊!”

“非要在他和聖上之間做出抉擇?”“聖上?原就是靠不正當手段才奪取的帝位!”“大膽!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你是要造反?”“可從克夷門開始,到黑水,到肅州,我都沒見過聖上!在盟王來之前,哪個官將敢打蒙古軍,救百姓?”“你這身裝備,不是聖上供給?”“我這一身裝備,是從敵人屍體上扒來,是盟王贈予,是後方百姓供給!”“都別爭執他和聖上了啊,再晚,鐵木真又要去屠殺了!”“上次就是瓜州,血跡還沒幹啊!”

無形中有多股引力在林阡和他們之間形成,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強,相互共振。

“我發現了!他沒帶刀來,大家可放箭了!”那高官保命要緊,察覺林阡沒帶武器,來不及歎服林阡的膽魄和誠意,首先想到的是趁虛殺他。

等閒夏兵正待彎弓搭箭,說時遲那時快,一人飛身而上,將那弓奪過、箭崩斷:“即日辭官,跟隨盟王!”

那高官定睛一瞧,氣不打一處來:“混賬!籍辣思義,你說過封侯拜印是你的夢想,才剛封官你就掛印……”

“鎮守沙州,拒敵衛國,才是我的夢想!”籍辣思義一聲令下,副將們齊齊衝上將那高官五花大綁。

“你們這罪行,是要株連九族,要掉腦袋的!”高官奮力掙扎。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籍辣思義笑,無官一身輕。

“林阡不是趙宋正統!他年,史書上寫,你們不過就是群亂臣賊子!”潛臺詞是,你們不要命也罷,不怕名節受損?

“要是鐵木真屠城,我西夏連史書都不再有!”籍辣思義字字鏗鏘。

林阡默然帶笑,盟軍仗沒有白打,英雄也未曾白白犧牲。

“你們和王師作對是吧!右廂軍可不止這一支,其它軍司數十萬人,屆時同來平叛,你們不到萬人,以為跟著他一個客場作戰的林阡就有活路……”高官唾沫橫飛,期待人心又有浮動。

“還剩千個蒙古軍,剿他何須幾十萬?”林阡淡淡說完這句,城頭人心再無傾斜。

關鍵時刻,二十餘飛騎風塵僕僕到城下,馬上的人應該是聞訊急到,勒馬後全都是上氣不接下氣。

“令公!快救老師……”高官如見救星,他正是嵬名令公的授業恩師。

籍辣思義義莊奪魁,身上江湖氣息更重;嵬名令公則代表了另一類,他們本來就紮根在都城一帶,就算能捨得功名利祿,也實在是有家族、親友等諸多羈絆。

“懇請盟王,允准官軍班師回朝。”嵬名令公極力為這部分人爭取,話鋒一轉,咬牙閉眼,“願意撤走的撤走,想留下的,以義軍身份留下。”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林阡聽到這最後一句,也頗覺意料之外。

靜寂如死,嵬名令公怒極,睜開雙眼,厲聲承認:“林阡,非要我說明白是吧,正月廿七,黃河邊跟赤老溫的那一戰,你與我軍初次見面,我中計失陷,懷疑你會棄如敝履,踩著我的屍體去黑水,可你卻冒死前來搭救,完全沒懷疑我會和赤老溫串謀做局誘你孤軍深入。你對我推心置腹,倒顯我小人之心。所以你問我,第一戰輸了,第二戰還打不打?那時我沒答,如今我答了:我當然是打的,不止第二戰,第三戰,第四戰,每一戰,就算一直輸,也並肩不疑!”

他這性格,說完真話,不好意思等林阡答覆,於是板著面孔又對城上喊:“聽懂了嗎,盟王沒私心!信他的跟我,要走的滾蛋!”

“哈哈哈。”林阡被這深情感動,朗聲大笑,“聽懂了。今夜瓜州城,全是江湖人。”

不足幾萬?不知幾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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