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不顧宋金夏王師的阻攔,將遼蒙聯軍打得只剩成吉思汗,下一刻,可不就是要被這些正義之師宣戰?

九大山道的區域性地勢雖改,迷宮大框架並未遭到破壞,傍晚,繼西遼鬼影兵團之後,成吉思汗的另三支友軍也循跡挺進入口。

自湖外十數里起,摐金伐鼓,旌旆逶迤,軍威赫赫欲不戰而屈人之兵。

且準備比西遼精銳充足得多,一探知陸戰變水戰,便立馬催動著他們改裝好的砲火船加入戰團。

兵種組合考究,樓船排列有序,桅頂鼓點響起,矢石密如蝗集——

夏金宋廷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成吉思汗!可惜,他們又怕那代價包含他們自己,首鼠兩端總算敢上來、半道卻發現已是後半場,罷了罷了,能給他續命也行,能討點公道也行,那就,還是宣戰吧……

前半場如果問林阡,鳴沙山四戰何以用水淹?林阡會豪氣一笑:因為肅州之戰沒能痛打落水蒙狗。

後半場如果再問,他會冷笑:誰教宋賊先打鄱陽和洞庭?誰教夏賊忘了黃河之恥,金賊廢了磧口之盟!

前後半場之交,陳旭如昨般說了一句話把他思緒拉回現實:“主公,旗開得勝。”

“殺。”焉能不戰,這一戰,不僅是沙場決戰,更加是宿命決戰。

一聲炮響,箭陣對攻,倏然趨緩,萬軍接舷,挺槍便刺,舉劍就砍。

滿山紅焰,火網如蒸,遍野紫氣,水勢如沸。雲翳低旋,鷹隼潛行,雷霆落水亦無光,風雪遇刃而不寒。

夜半,夏金宋廷船全成泥菩薩,底被鑿穿,壁被砍斷,鼓被砸停,桅杆被掀翻,或是船很結實、沒壞、但整體被盟軍取代,王師如餃子絡繹落水,皇旗似麵條爭相漂浮。

盾甲如山的先鋒兵敗如山,遮天蔽月的中堅浮蔽了湖面,欲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主力不戰而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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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浪裡翻滾的、冰雪裡淹沒的,又豈只有嵬名令公等西夏義士的保家衛國之心。

曾勢要守山護河之人,如今卻回首斬山斷水,不堪回首!荒唐至極——

盟軍怎可能每個人都狠心說一刀就兩斷!且不論旗號和戰衣相似,骨骼武功都可能一脈相承。可這一戰,為了與南宋王師區分,生生把盔甲脫成單薄,倒像是穿著趙宋的喪服……苦笑,悲徹,如果有血噴湧,就當償還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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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騰芒飛,浪翻潮湧,夜以繼日,焚膏繼晷。

哈拉諾爾湖千淘萬漉,總算篩出站得最穩的敵人——到翌日清晨,沙場只有一人沒輸給過盟軍,正是向來不懼金軍水櫃的畢再遇。

曾與盟軍親厚的周虎、賈涉、趙淳等人,都接受了林阡的好意,棄權中立假裝沒出現;而跟他們不同的是,畢老將軍和那群蠅營狗苟的宵小站在了一邊。

對於這樣的硬茬,林阡不得不親迎:“畢大哥,抱歉。這些天來,盟軍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回憶被一幕幕刮除。我想,未必不能終止——只要剁了那雙試圖扭曲真相的手。”

“我也理解,三弟你有苦衷,玉門關總是春風難度。但你也好,大哥也罷,再怎樣遭遇不公,也應當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家國事,可以義責,不可以利驅,不應當凡事只想到自身得失。”

畢再遇說食君之祿的意思是,十年間,短刀谷、小秦淮、南方義士團等義軍的軍需物資,就算自籌於民,也多少沾了宋廷的光。尤其林楚江逝世、林阡未崛起之間隙。

“這十年,盟軍修補的缺漏、收拾的攤子、收復的失地、制止的血案還少?”林阡說盟軍不欠趙宋任何,“畢大哥並不理解,不是遭遇不公,是不屑,不忿,不齒!”

回溯起來,其實從開禧北伐的符離之戰開始,就已經註定是分道揚鑣的結局——那日,小秦淮南龍率先攻上城牆,王師擔心功勞被搶竟然背後射殺他……“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我(和諧)草莽都敢承擔,這朝堂哪句做到!”

畢再遇雖然雙刀精湛,卻怎可能是林阡對手,再加上理屈詞窮心煩意亂,不到十回合便血染戰袍,林阡眼中全紅,越見他不肯退讓就越想逼著他退,“亂雲急雨,倒立江湖”“天下高手如電抹”“古人征戰幾人回”一路追殺到船尾,直將畢再遇雙刀砍脫手,飲恨刀架在老將軍脖子上,正待說話,忽聽腳底下有人哭叫:“別殺將軍,殺了我吧!”

這才望見,甲板下還有一層,藏了幾十雙眼睛……這些宋軍本來怕死瑟瑟發抖,現在敢出聲是因為不想主帥死,林阡只認得為首的那個是畢再遇的副將許俊,身負重傷所以才躲著,其他卻是……

原來宋廷那可惡的王師,不乏誤上賊船或趕鴨子上架的新兵?還有幾個臉上掛著淚痕,真正是觸目驚心的亡國小孩的眼淚……

林阡陡然清醒,他不該一刀切的,對症下藥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我敬畢大哥淡泊名利,也知許俊是條好漢。”但他不能過分仁慈,萬一這裡又有暗箭,盟軍的命也是命,“您可帶他們走,但需把垚留下。”

“三弟……”畢再遇總是不敢相信,林阡這般厚道之人,怎成了造反的惡賊。

“當理法在無理無法者手裡,只能打破,重塑。”

“那又靠誰來約束你們?三弟你可曾想過?”畢再遇聽懂個一二,驚心動魄。

“眾生,何如?”林阡的笑容裡有他看不透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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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燈球漫天,火把遍地,宋恆、風行、桓端、安貞等人,四面八方一起湧入夏金宋聯軍老巢,踹營。

“你說,金宋共融,與金宋和約,有什麼不同?”宋恆問。他與對手葉漴同陷淤泥之內,兩個人的眼神仍都還澄清明亮。

“我們是正規軍,你們,再怎麼表面團結,也終將有散的那天!”葉漴義正詞嚴。

“錯,你們需要紙筆,而我們是歃血——還有,我們不會暗算人!”玉龍劍揮灑自如,竹樹澄遠陰,雲霞成異色。

“是新的層階了……”葉漴劍法潰不成軍,臉上卻是不虛此行。傳說中的少年堡主、劍勢飛揚,是葉漴一直以來的夢想。

二十回合末,宋恆一劍抵到葉漴胸口,聽得這話,忽然捨不得再進半分:“你是個武功高手,可以有很大作為。”

“宋堡主,習武之人,怎能靠窮兵黷武來黃袍加身?”葉漴覺得宋恆還有救,再次嘗試扳正宋恆。

“黃袍加身?哈哈。”白衣一身血跡斑斑,功名半紙劣跡斑斑,“你知道嗎,我家門口有條小溪,常年美得不像話,從小父親騙我說,敵騎終將犯境,練劍才能保護它……父親果然是騙我,我做夢也沒想到,毀了它的是朝堂!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可就像天驕說的那樣,過去的一切,都值得,該像張公,結局榮枯何妨,但求初衷延續。盟軍誰也回不去,但誰也一直沒變,是天地萬物因果繁多;發展到這一步,黃袍它得扯脫了!”

葉漴尋機脫身,卻恰逢宋恆激動,一不小心自己撞到玉龍劍尖上去,眼前一黑,感覺要壯烈……

屬實漫長的季節,明明四月了,湖上還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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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漴再醒來時,看到畢再遇,才知道宋恆端了他們大本營,但沒殺他。

“宋堡主不愧是我崇拜的劍聖……只是,他想讓天下無黃袍?我聽著,怎麼這麼匪夷所思……”葉漴一邊說,一邊怕說錯話。

畢再遇嘆了口氣:“盟軍並不是一時之氣,而且從上到下都有這個遊刃生死的能力。”白晝盟軍對戰遼蒙聯軍,殺萬餘擒百大獲全勝,夜晚對戰夏金宋,殺百餘擒縱過萬,堪稱碾壓式勝。

“是啊,總覺得真要是變了天,也未必有將軍您擔心的滄海橫流。”許俊大大咧咧說,“真要是一個電光火石的事,也輪不到我們這些凡人去愁啊!”

畢再遇蹙眉:“我也不知道,嶽武穆若重來一次,朱仙鎮會否是這個選擇。”

葉漴看見許俊還在,放下心來,可環顧四周:“垚老呢?”

畢再遇緩過神來:“垚老他,該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用江湖規矩打一場天下之爭的前哨戰,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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