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盟軍在尋主公,曹王府在尋戰狼,天火島在尋島主,金帝在清算夔王;出陣的三軍高手誰都強弩之末,再加上金軍有毀諾在先的汙點,哥哥出現了獲利的最佳機會。”楊妙真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雙眸充斥著對楊鞍稱霸齊魯的憧憬,“若能不在盟軍的支援下,憑自己打贏山東,為師父接風洗塵,真是再好不過的事。天時地利人和俱備,一切都朝著最好的情形發展……”

“金軍的毀諾汙點,就是紇石烈桓端分析過的,無論是想正面圍攻還是想側面分裂,夔王府都會對紅襖寨搬石砸腳,白送給我軍一場師出有名。”柳聞因點頭,忽然又覺得自己可能杞人憂天了,楊鞍之所以想單槍匹馬收割金軍,只不過是不想紅襖寨永遠像過去那樣任何事都求助依賴林阡,而不是有心排斥盟軍、追名逐利。

所以柳聞因又放下心來:楊二當家合該是那個迂腐優柔、愛鑽牛角尖的老好人;我先前的錯誤猜測,多半是妙真太強帶來的錯覺;江湖中人,到底與廟堂不同……

“說起來壯懷激烈,可眼看著,哥哥卻不曾戰勝!”楊妙真眼中原還有光,說到這裡陡然消失,氣氛隨即轉冷,她整個人都好像襲上一層冰霜。

不出意外的話,獲利最多的,應是我哥哥?

終還是出了“意外”!

“廿八,又出了什麼變故?”聞因仔細搜尋記憶,廿八她所知的大事件也就是戰狼和範殿臣出陣,後者對夔王府已無法挽救,前者……會以一己之力逆勢?似乎也不稀奇?

“跟敵人無關。強者總輸在自身。”妙真說了一半,適逢段亦心來送飯菜。

“倒是知道我師父不喜歡山珍。”妙真一眼看到菜式,忍不住又開始毒舌。

“這附近的山珍全都有毒。家父和範殿臣也是因此在陣法裡耽誤。”段亦心對妙真答非所問。

“呃……”妙真本來還想再噎段亦心一句,聯想到那兩個冷血高手食物中毒上吐下瀉的慘狀,忽然啞口無言,差點不合時宜地笑出聲。

“不是戰狼?所以問題出在紅襖寨內部……”聞因蹙眉,“可除了李全之外,還有誰會做出對我方不利之事?”劉二祖、彭義斌、郝定,這些人物,早已和盟軍互為你我;史潑立、李思溫之流,人品雖差,毫無能力可言。

“哎。是他……”林阡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大家都以為林阡是聞到飯菜的香味,其實,林阡是回想起當初他也有過一次這麼虛弱地躺在榻上……

是熟悉的氣氛舊景重現著將他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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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兒,這是我清醒時做的選擇,縱有憾而不悔。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那天他之所以病危到險些對吟兒留遺言,看似是因為武鬥太激烈,實則是因為有個人不告而別。

那個人向來都跟在他身邊南征北戰,那個人眼看他林阡天下歸心卻竟然意念堅決地轉身背對,那個人就算與盟軍分道揚鑣了可這場山東之戰都還是一直在做另一路兵馬堅定不移攻打金軍。

那個人曾被林阡送外號“石敢當”,與林阡的心結卻已經經年未解。

“是那個該死的石矽。”楊妙真雖這麼罵,卻也知道,石矽對林阡的怨懟根由,與過去的自己別無二樣。換而言之,對金軍的立場,石矽也是主張“涇渭分明、非黑即白”——雖然他只認林阡是主公,但因為鳳簫吟、段亦心、莫非、楚風月、百里靈犀越來越多……他和林阡只能漸行漸遠。

“今次,剛好我們去幫金軍破陣,導致石當家他誤會了?決絕出手反盟軍、反林阡哥哥,不巧也就攔住了楊二當家唾手可得的功業?哎。終究漏算。”柳聞因嘆。她想,就算楊鞍是最終敵人也好啊,先把以金帝為核心的金軍滅了再說——可惜只差一步!

代入石矽心情,他怎麼可能想得開:金宋之戰已到高(諧)潮,你林阡突然去和金軍聯手還玩失蹤,幾個意思?!

別說石矽,正常人都難以理解吧!但是需要去解釋、千萬別誤會的物件,林阡在入陣前基本上都計算過。比如趙擴,林阡澄清的書信不會晚於他得知這件事。比如吟兒,林阡當然要跟她說別太擔心我。偏偏石矽,不在這個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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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矽對我們反戈一擊,還有不少其它的因素。”除了破陣確實可能引起不明真相之人的誤解,楊妙真指出石矽信不過林阡還存在更大因素,“我軍有三害。江星衍一直都是給大局添亂的細枝,李全暫可看成個還在追逐自由的末節。那個與戰鬥如影隨形的叛徒,才是盟軍最大的附骨之疽。”

千迴百轉還是回到了原點。十三翼那個(群)內鬼是誰?從鄧唐之戰就有,把吳越、楊宋賢害了個遍。石矽的心情可以感同身受:天驕也好,主公你自己也好,在泰安、沂蒙解釋了太多次,我石矽也都信服和接受——林阡你確實不會授意或故意害死兄弟,然而,天知道你的內鬼是不是你的狗屁金宋共融引起!

問題來了,內鬼真是金宋共融過程中產生的副產物嗎?“破陣”還能向石矽解釋原委,“三害”呢?

“楊姑娘?到我說話了?”段亦心來救林阡的原因和別人不完全相同,她更多地是為了向他彙報工作。

“你入陣前,對內鬼的調查好像還‘阻力重重’?”楊妙真問。

她倆背後相托時那般默契,現實中卻一見面就要鬥嘴不休。

“適才我送薛煥和解濤走,又收到了手下們新的情報。”段亦心說薛煥二人為了避嫌已然離開,“總算有眉目了,主公。”

“哦?”林阡當然高興,坐起吃得更香。

妙真注意到林阡並不曾為了薛煥的離去失落,心下大慰。她一直相信林阡有基本的是非觀念,不會對他喜歡的金將一廂情願地死纏爛打。沒錯,出陣了就是敵人了。

“楊姑娘可知,涉及內鬼,為何你總是第一個受害?”段亦心先問妙真。

“無非哥哥疼我,我又是‘天命危金’的讖語傍身。”妙真說,“加上蒼蠅不叮無縫蛋,那段時間我剛好毀容。”

“這個詞不能這樣用。”林阡趕緊提醒,他以前說這七個字,曾形容自己是蒼蠅,沒少被陳旭笑話。

“唉,楊姑娘,你恐怕以為那內鬼首領一直害你?誰想,那人就是因為你受害、想救你、才變節的。”段亦心嘆了口氣。

“……”楊妙真臉色微變,“開什麼玩笑。”她可不想做林阡的第四害!

“十三翼裡,離主公特別近的,算核心層的人物了吧?”聞因一邊給她們緩衝,一邊心裡也直打鼓。

“我已找到證人,出去便可對質。然而到那時候,短刀谷幾大家族,還需主公您來安撫了。”段亦心強調其中盤根錯節茲事體大,剛好驗證了林阡早已有之的猜測。他雖對路成並不是過命的交情,但也惋惜這種將門二代的誤入歧途。

“該不會,是路成……”楊妙真的追求者雖不少,但毀容期間還不離不棄的,又要和林阡的近身有所重疊……不難找。

“路成?!那麼若熙她……”柳聞因驚呼,猛然想起星衍、飄雲、流年的那段對話。

“只希望內鬼的伏法能夠幫主公喚回石矽了。”段亦心不置可否。

“你的那個情報組織,倒還有模有樣,以豫王府為主體,也算另類的金宋互融。”楊妙真笑問,“不妨叫它‘春風吹又生’?”

“言歸正傳。”可惜這裡佔話語主動權的永遠是林阡,他輕而易舉就把話題岔走了,“石矽兵變還有其它因素,妙真,你繼續說?”

“師父是考我呢還是並不知道、在追問我?”楊妙真眼波流轉,笑意狡黠。

林阡一怔,楊妙真真是個噎死人不償命的存在!

“林阡哥哥當然知道,不如我先猜吧……”聞因看似解圍,其實激將。

“呵,就你那猜誰誰不對的能力。”妙真冷笑嘲諷,搶著揭曉答案,“石矽的又一兵變因素,在‘三被害’。新嶼哥哥、宋賢哥哥、還有郝定。尤其郝定,第二次馬耆會戰,他緊步宋賢哥哥後塵,退居二線至今未愈。如果我是仙卿,只需將郝定的遭遇添油加醋,必會對石矽的策反事半功倍。”

“石矽和郝定,註定既是假想敵,又是最好的朋友。”林阡嘆他倆宿命相連時,聞因和妙真對視一眼,怎覺得他在一語雙關?

那麼,仙卿在有關郝定的輿論裡會怎樣添油加醋?“林阡所謂的金宋共融,既導致內鬼出現,又害得戰場遭殃!”如此抹黑,豈止策反石矽,更加打擊楊鞍心態,兩人都會對林阡生隙,但又覺得對方在幫林阡,反倒會先互掐起來從而便宜金軍。

“主公,楊鞍觸不到金宋強弱的平衡,石矽疊加其上,就不一定了。”段亦心提醒,“眼下楊鞍和石矽雖是對峙,長此以往對金軍有利,我們不宜久留在此。”

“等天驕吃完就走。”林阡抓緊時間調整氣息,未果——不好了,下一戰,怕是再也不能靠武功去威懾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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