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教真正的死士寒心。”仙卿提醒夔王,事已至此,絕不能再割棄忠臣。

一來,從大局觀,那些養不熟的假死士,一旦得知生死符已有解藥在林阡手裡,必會出現比在膠西時期規模更大的叛離,這般情勢下的真死士太少也太珍貴,多事之秋如果夔王府連他們也攏不住,則未來將完全無法和林阡或林陌抗衡,多年經營毀於一旦,誰甘心?

二來,從自身看,天火島面臨有史以來的最大危機,假死士們很可能為了活命爭相賣主,從而由側面引發金帝對夔王的壯膽清算,生死攸關夔王府需要有死忠們看家護院。

雖然江上客的死亡場景並不是所有死忠都親眼目睹、夔王若想割棄忠臣想掩蓋真相想歪曲事實也未嘗不可,但仙卿認為——

觸及根基,半點都不能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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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王倒也聰明,聽到仙卿這麼斬釘截鐵,立刻就收斂了狠心並甩鍋給範殿臣:本王是被範殿臣在浮來山上的棄車保帥給影響了,才會有那麼一瞬間的狠辣絕情。下不為例。

這句話倒不是對仙卿解釋的,仙卿是他的妻舅,是這世上與他最知根知底的人,甚至他活菩薩的人設就是身為謀主的仙卿給他安上的。仙卿完全瞭解他其實是個自私、怯懦、軟弱的核心。

這句話夔王根本就是對自己訓誡的:完顏永升,你竟糊塗了?旁人可以鐵腕,你卻務必懷柔!好險,一步錯步步錯,若不是仙卿及時提醒,幾十年的臥薪嚐膽險被你一念就白費!

下定決心:以後千萬要注意,你要堅守“本質”,你的“本質”不允許摻雜半點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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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再對話。倉皇北顧,穿越敵境,一路煙塵彌散。

真想閉上眼睛合起耳朵不看不聽,宋軍的旌旗飄揚和捷報頻傳——明知那可能只是掩耳盜鈴……

現實殘酷,毒壇曾是夔王府自以為金強宋弱的最後一方淨土,現如今林阡連那裡都不放過、一樣當仁不讓地搶佔了高地!其麾下無影派和風清門雖然人少但是風頭正勁——

胡弄玉和茵子那兩個黃毛丫頭,一個比一個年紀輕,她們的先人還正是當年震驚河朔卻相輕而毀的兩位天才。不過這次結局截然不同了,林阡將她倆所代表的兩大毒門合二為一,好一派南宋毒壇即將達到鼎盛的氣勢!被這般銳利的鋒芒掃過,天火島豈止搬石砸腳,根本就是被碾壓成塵。

再回金境,滿目凋零,殘兵敗將們被迫縮在馬耆山的獅子峰一帶,而且再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樣“縮聚”——

經此一役,林阡把先前憑“武功”沒滅盡的漏網之魚,換了張名叫“陰招”的濾網又篩了一遍,這下可好,整個大金包括李全在內都非死即殘;另一廂,夔王府錯判林阡楊鞍要分道揚鑣,故而先一步發動了對曹王府的鉗制,以至於兩大王府大難臨頭還相互仇視……

毒氣罐張書聖來接應夔王和仙卿時,驚聞現在他成夔王府最強高手了……江上客據說已慘死當場,這個燙手的“最強”,張書聖還真不敢接!恍惚好像聽到那戰鬼在虛空中說,彆著急,按勞分配,誰都輪得到。

夔王從戰馬下來的剎那,雙腿一下子就跟洩完氣一般,爾後控制不住笨拙的身體滾落地上。豈能不後怕,他險些對林阡自投羅網!張書聖回過神時來不及扶住,亡羊補牢,趕緊撲上去遮擋著不教旁人看見這“王爺嚇癟了”的一幕。仙卿同樣心有餘悸,卻比夔王要鎮定些,還能勉強保留一絲血色:“書聖,先帶王爺去壓壓驚……”

“江上客他,真的已經……?”薛清越關心地問仙卿,臉上盡是對天火島前景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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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客確實慘死當場,血肉碎片橫飛了好一陣子,林阡才帶著紅襖寨寨眾們壓好驚。

那死士原本可以不用死,因為他武功的設定太奇妙,越捱揍內力越強,林阡既拿他沒辦法也覺得他很有趣——可是,原來天火島也有這麼鐵骨錚錚的漢子,相見恨晚卻還是給夔王替死了……

“沒想到他會自盡,因為我不知夔王會親自來——只算到仙卿一定就近看戲,誰想到他家主公比想象中還有魄力……”大亂結束後,林阡帶楊鞍一起到楊宋賢榻前,坦言這一局自己也有個算漏的不速之客,“夔王他,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夔王和李全很像,都生性涼薄卻又偽裝完美……”楊宋賢笑看楊鞍和林阡握手言和,但說不到兩句,身上哪裡都疼,忍不住就想給害自己只能躺著的李全補上一刀。宋賢的意思是說,夔王和李全真絕配,一個裝成曹王的氣質,一個扮演林阡的人設,可是……沒有金剛鑽,攬什麼瓷器活?

“確實很相似,都偏執而隱忍。”林阡點頭,但沒像楊宋賢這般貶損李全。畢竟這一局林阡開頭用靈犀大猴演了戲,雖然事後向楊鞍坦承這是必不可少的鋪墊,還是擔心楊鞍因為這種演戲而對李全尚存惻隱。

他二人一個補刀一個拔刀,楊鞍何許人也這還聽不出音?勝南和宋賢他也再瞭解不過了!不過,如今楊鞍的理智找回了腦子,總算可以豁達一笑拍他倆肩:“我暫時不殺李全,是因這件案子太大,而不是給他留餘地。你們放心。”

“那就好啦,鞍哥。我知道你對確定好的敵人都嚴酷。”宋賢恢復昔年的無邪,再無後顧之憂地笑起來,“新嶼在九泉之下,終於可以瞑目。”

“你別學新嶼,你要待勝南這裡,聽見沒。”楊鞍鼻子一酸,聽不得他連連咳嗽,便先出了屋子迴避、留林阡給宋賢續氣;過了好半晌,林阡才跟著出來,看樣子又累得不輕。

“今次暗殺宋賢的兇手們,沒有如鞍哥所願完全伏罪。他們或因歸順盟軍而被厚待,或是像江上客這般被我收殮,鞍哥心裡,不介懷吧?”林阡吃一塹長一智,知道很多話都不宜拐彎抹角,要直接問。

“宋賢都不介意,又何況我。”楊鞍釋懷地笑了笑,“入殮是對他的忠誠敬重,厚待則說明你接納降將,總是主帥的不得不為之。勝南,我私人雖有不悅,但是於公而言,確實如你所說,金宋之分不能再生硬區分了。”

說這句話,楊鞍也是放下了有關金國公主的成見、承認了鳳簫吟是林阡的合法妻子。世人眼中,鳳簫吟對於逐鹿天下的林阡而言是個拖後腿的尷尬存在,可林阡非要娶,還非要生兒子,多多益善,其實不是瘋瘋癲癲,楊鞍代入他的格局之後發現,這不僅是林阡無視金宋的表現,而且正是一種另類的進取和攻佔。

“鞍哥點頭,那就再好不過。”林阡忍不住爽朗地笑起來,“接下來,就等著看天火島分崩離析。”一如他先前所言,生死符的破解,是盟軍對降將的承諾,是盟軍完全安定的基礎,亦是搗毀夔王府的必要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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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夜,天火島中下層死士果然叛變如滾雪,這才是林阡那魔頭手裡面滾的最大一團雪!

“靈犀和大猴,務必嚴懲不貸!”範殿臣驚聞劇變,不自禁捏緊拳頭,手中的膿水都止不住,掉在桌案上一滴滴。因粘連,張開手掌都覺疼,冷風一吹,又覺得稠,噁心至極。

一直以來天火島人聽他訓話都是面對面,至多戴著蒙面或斗笠,不知何故要像今次這般隔著一道屏風神神秘秘?薛清越隱約聽得他中氣不足,只道他被林阡砍成了殘疾,故而沒像往常那樣迴護自己的手下們,怎麼說也得給島主他留點面子……此外,原先薛清越對靈犀和大猴確實都有殷切希望,沒想到罪魁禍首也就是他倆,所以以後他見到他倆也是必殺無疑的,沒商量!

“最該懲的是林阡吧……懲靈犀算什麼……”唯有完顏江河,和靈犀感情極好,再加上人之將死,因而還敢嘟囔這麼一句。

範殿臣眼神一厲,透過屏風都能見機鋒,薛清越見狀一凜,趕緊把完顏江河抓到身後同時捂住他嘴。

用不著薛清越掩口,完顏江河本來就奄奄一息,而薛清越自己何嘗不是雙臂無力?真沒想到,偌大一個帥帳里居然到處都是老弱病殘,薛清越心裡不免又有點悲涼——無論是活是死,天火島這故途,他們終究難歸去了。

“當務之急,不是賞罰,而是審視失敗、吸取教訓以及尋求破解之道。”虧得仙卿的聲音及時響起,才中止了這場毫無必要的內訌,“島主,林阡他之所以勝,根因是他在毒壇有突破,這陣地如同高峰,合該‘以高制高’。”言下之意,生死符這東西,我們因“破”而敗,也可因“立”翻身。

“推陳出新?你倒說得輕易。”範殿臣苦澀低頭嘆了一聲,“不過你說的確實是唯一一條路——寒毒是勝敗的關鍵。”範殿臣聽出仙卿的言外之意,是要自己千萬別殺邵鴻淵——自邵鴻淵在沂水之戰失蹤後,範殿臣一直忙於抓到他再滅口,好不容易才在馬耆山重逢,這兩天正準備尋個由頭卸磨殺驢,誰想,居然還有個“制寒毒”的用處。

仙卿不愧仙卿,看問題一針見血,所以夔王從毫無招架之力到果斷重拾鬥志,也只是花了這短短一夜時間:“眾位,都打起精神來,共同克服當前的困頓。”

“王爺……”見王爺身體還沒復原就親自駕臨,夔王府核心層個個都被鼓舞,隨即便都簇擁上去眾星拱月。

“眾將且樂觀些,怎麼說,都還有個完顏君劍是我們的戰利品。”夔王一臉慈祥地教育他們苦中作樂,在他們眼中,那可真是一臉聖光。

如果說仙卿給出了奮鬥的方向,那麼王爺就給出了堅持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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