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軍陣挪動六百步,一萬正軍掩護帶著三萬傷兵回了大營,輜重隊帶上了殞命的澤袍。

黑色面甲下看不出蘇策的神情。

哪個男兒沒有統領一軍的志向。

兩百重騎兵,這是分給蘇策的兵。

李思哲把一百顆種子撒進了戰場,總有人會成材,也有人折戟。

“出!”

人一過萬,人山人海的說法不是虛言,銜尾追殺讓九胡人和羅斯人的軍陣遲遲無法擺好。

這是機會,大陣壓後,一百支騎兵被分了出去,李思哲留在手裡的還有五千騎兵。

底層的人永遠不理解上層的深意。

但是有一個道理要明白,任何出人頭地的機會,沒有走到最後,那永遠只是機會,而不是真的出人頭地。

兩百重騎,蘇策沒有貿然衝入混亂的敵人軍陣中。

騎兵對沖永遠是騎兵最絕望的戰術,現在顯然絕望的不是大乾騎兵。

“弓!”

“奔!”

“射!”

三聲口令傳不出多遠,但是訓練有素的大乾騎兵可以看清楚自己臨時主將的動作。

蘇策沒有賣弄自己的騎射技藝,只是射速比身後的部下快了一點。

沒有連珠箭,只有一支支勢大力沉的紅羽重箭將馬背上的九胡人擊落馬背。

邊軍中的這些大乾騎兵最是識貨,花裡胡哨只會浪費寶貴的氣力。

“離!”

蘇策高呼一聲,調轉馬頭,從九胡人的邊上劃出一個弧線,身後的重騎沒有讓蘇策操心。

蘇策愛上了這種心意相通的感覺,每一騎都會不折不扣的執行自己的命令。

“槍!”

“破軍!”

“破軍!”

蘇策在迴轉的時候看到九胡人的隊伍中出現了一個空隙,戰機稍縱即逝,分割包圍剿滅,這是刻在骨子裡的戰鬥本能。

一騎當先,左手御馬,右手抓著槍桿,臂肘夾著槍尾,槍身平直。

再健壯的人也不會選擇硬扛著騎兵對沖的力道,用最少的氣力擊殺敵人,是折衝府從一開始就強調的事情,蘇策不會逞能。

“聚!”

一聲令下,兩百重騎以蘇策為首,快速排列成一個箭矢陣,前排持槍,後排持弓。

握著觸感粗糙的槍桿,鑌鐵的質感讓人心裡很踏實,並不用擔心拼殺的過程中,槍桿折斷。

“援!”

蘇策的動作也帶動了周圍的三支騎兵,快速的聚集陣型,要是蘇策這一團騎兵破陣成功,他們將會把破出的缺口儘可能的擴大。

蘇策很快鎖定了目標,那是一個鬚髮灰白的中年胡人,在他的瞳孔中,一個衝鋒的大乾軍官正對著自己衝殺了過來。

短弓連射三箭已經是他最後的努力了,他看到了三支用盡自己全部力氣的箭矢撞在了那名敵將身上,能夠射穿兩層皮甲的箭矢碰撞到鐵甲片上,從箭頭後折斷。

螻蟻尚且有求生之志,更何況是一個人,抽出自己的厚背彎刀,這是他十九歲南下搶來鐵料,讓草原上的匠人打造的,這是他一生的榮耀。

“呀喝!”蘇策大呼一聲,槍尖刺穿目標的胸腔,用力向上一舉,向右橫甩,卸掉對撞的力道,胡人的屍體將右邊的一個胡人砸到馬下,左手抓住槍桿,扭身向左橫揮,劃開一人胸口,把一人拍出兩米砸到另一個胡人的戰馬身上。

雙腿猛磕戰馬,戰馬吃痛,奔跑的速度上了一截。

沒有什麼精妙的槍法,之後揮砸,暴虐的巨力,讓一個個胡人掉於馬下,倒地的胡人鮮有直接喪命的,內臟被巨力震碎,躺在地上哀嚎,馬蹄很快讓哀嚎的源頭停下。

墜馬者十死無生!

蘇策的槍桿上很快染上了血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蘇策的鐵槍要用最快的速度清理阻礙戰馬奔跑的障礙。

隨著蘇策突入敵陣三百步,後面跟隨著的三團騎兵也順勢跟了上來。

左突右殺,注意力都在尋找空隙上。

有空隙突進,沒有空隙就用一杆鐵槍殺出來空隙。

軍陣接觸上來羅斯人的步軍方陣,這會兒李思哲把指揮權交給了本陣的將軍,遠眺觀察著放出去的一百隊騎兵。

聰明人知道抱團,魯莽者被戰功矇蔽了雙眼,這時候李思哲捕捉到了一支在胡人內部攪局的騎兵,人數不多,只有三個團六百騎。

在一個黑甲騎將的帶領下從胡人的一側開始衝陣。

沒有一擊即走,而是硬鑿。

“魯莽!”李思哲已然給那位領頭的尉官下了定義。

但是隨著觀察,李思哲又有點看不懂了。

蘇策選擇突進的路線不是弧形,而是不會減速的直行。

胡人的騎兵兵團連橫五里,蘇策回頭看來一眼身後的重騎,心裡快速清點,比起剛剛衝陣多了三個團,當然折損的人也有,卻不多,因為只要馬速不降,賓士的騎兵傷亡會降到最低。

“隨我再突,鑿透敵陣!”

蘇策看到了後面騎兵面甲下堅定的眼神,此時深入敵陣五百步,一里半,調轉馬頭,馬速意味著馬速降低,傷亡大增,迅速的權衡得失,可能現在選擇回頭,四個團能活下來兩個團。

但要是能夠鑿透敵陣,其他同袍減少的傷亡就不是三個團了。

蘇策定了主意,思考的過程中一個沒留神,一把斧頭飛了過來,砸在自己側身露向敵軍的後背。

蘇策後背感覺有汗留下,但是蘇策知道這是錯覺,大概感受了一下,右手單手持槍,胳膊夾著槍桿,揮掃,左手往後背一摸。

一把短斧到了左手,斧刃的刃尖有血跡,後背被劃了一個小口子讓蘇策很惱怒,這是自己第一次受傷,蘇策要把這把短斧留下來,日日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危險,把短斧丟到弓囊中,自己那把硬弓剛剛掉落丟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敵陣已潰,全軍壓上,降者不殺,此戰已定!”李思哲看到胡人的騎陣已亂,擊潰敵軍的戰機來了。

至於剛才被罵魯莽的騎將,誰說的,明明是一員智將,就和自己一樣以儒雅隨和聞名。

胡人的騎兵已亂,擁擠起來,碰撞倒下的胡騎比蘇策這三個團造成的墜馬者都多。

軍陣威力巨大,但是亂陣的後果反噬也同樣巨大。羅斯人被大乾弩兵攻擊破壞的搖搖欲墜的軍陣,隨著九胡人的亂陣也變亂了。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

圓陣再次變化,以一隊五十人為小單位,高喊著並不標準的胡語向著北方衝鋒。

亂陣之下,胡人的心也亂了,紛紛調轉馬頭向北方逃跑。

此時蘇策已經衝出了敵陣,整整衝了五里,戰馬已經疲憊不堪,蘇策收攏自己的手下,兩百騎的一個團現在可憐只剩下了七十騎,跟隨的三個團還剩下三百多人。後半段要不是蘇策開啟了缺口,讓九胡人的反撲失敗,這四百騎一個也活不了。

但是大軍決戰就是這樣,總要有人拼命犧牲,才能給同袍減輕作戰的壓力。

看著同袍們,連輔兵也騎著戰馬追殺敵軍,蘇策只能不甘心的拍著自己座下滿身大汗的戰馬,黑子盡力了。

輜重隊也追了上去,蘇策這四百騎好像被遺忘到了戰場的一角。

大乾歷,隆盛十年九月末,大乾北征大軍二十萬與九胡羅斯聯軍六十五萬人決戰,中部草原,因戰場所在的地方有一個由完整石塊構的大石丘,史稱“大石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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