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餐一頓。

吃飽喝足,陳餘躺在煩啦身旁,而煩啦躺在獸醫身旁,老頭子蓋著米袋子。這是陳餘從別人手裡搶過來的,畢竟照顧老人是全社會的責任。

潮溼的柴火在燃燒中發出嗆人的煙霧,揩了眼角的淚水,一回頭髮現煩啦正在用一小節鉛筆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

陳餘回身笑嘻嘻的看著煩啦:“又在給你爹孃寫遺書,你賤不賤啊!聽我的別寫,我就沒給我爹孃寫遺書。死了就死了,他們知道我是為了什麼死的就夠了,沒死的話說不準回家嚇他們一跳,那才好玩兒。”

“你又偷看小太爺家書,家裡沒親人了,又來我這裡找家的溫暖?”煩啦回道。

“聽我的別寫,這麼久不回家,好不容易送一封家書卻是遺書,你爹孃不爬過來找你墳頭,我是你孫子。”

煩啦聞言停下筆頭,想了想:“不會的,我爹壓根就沒在乎過我。您是不知道我爹那德行,就小太爺參軍那陣子,自打兵役書到我家,我爹就沒給我擺過好臉子。別人參軍出征時,家家親屬都來送,我爹還在家讀他的《孟子》。

後來北平淪陷,我叫我爹搬家。一封家書把小太爺從頭罵到尾,說什麼就是我沒用,所以故土淪陷,應該護衛鄉梓直至死戰,方才迎我牌位進祖祠。”

“哈哈~~~。”陳餘放肆笑起來。

“噗嗤~~~”

蓋著麻袋閉眼憩息的獸醫忍不住呵嗤一聲。

煩啦扭動肩膀,手肘頂了下獸醫:“你風溼病犯了,大晚上不睡覺聽牆根,老不死的。”

“睡了,咳咳咳。”獸醫敷衍著,咳嗽咳嗽。

“老不死睡什麼睡,等你死了沒人擾你清靜。”

“你這娃娃,你爹這是不忍心看見去當兵,是望子成才。”

獸醫仰望著破廟屋頂的大洞,長嘆感慨一聲:“你們這些娃娃是不懂當爹的心,想著自家娃娃能夠成才,又怕他在戰場上有個好歹。老漢我想著跟著娃娃,也好有個照應,哪有爹媽不擔心自家娃滴,那都是沒良心的人才做出的事。”

老頭子一個人長吁短嘆,他的兒子在中原戰場,距離滇南七萬八千裡,而他又將要去遠離國土的地方作戰。

陳餘伸手扒拉燃燒出黑煙的木頭:“當初江城會戰,政府號召民眾捐錢捐物,抵禦日寇。然後我爹變賣了家裡的店鋪,僱人買了一百多把大刀,親自送去江城,結果被守城計程車兵罵個半死。

問送我爹送大刀是不是要他們送死,難道他們還能冒著火力壓制和日軍進行白刃戰,還不如送他們幾頭豬羊牛,臨死還能飽餐一頓。把我爹氣的七竅生煙,回去變賣家財買了些槍械準備送去星城,買回家才發現都是些鏽到拉不開槍栓的老套筒和漢陽造。

我爹便自嘲於國無用,於事無濟,半百老叟,每日唯幫家裡半畝山坡地造夜香。造了半年夜香,一日直呼怪哉,養了半年的肥地居然顆粒無收,於是抱怨自己連塊山坡地裡的包穀都養不活,國家積弱如何能養億兆國民。”

“哈哈哈······”

“咳咳~~~嘿嘿···”

老爺子和煩啦不約而同笑起來,就連陳餘也笑起來。記憶中的父親雖未見過面,可實在是一個實幹的人,就是每次的結果難以言喻。

聊了一會兒,感受火焰的溫暖,陳餘落入夢鄉,獸醫也入眠,時不時咳嗽兩聲。

坐在火堆旁的煩啦怔怔的盯著火堆,片刻後拿起半截鉛筆和紙張,將之前寫了一半的家書丟進火堆燒掉,重新寫了一封新的家書。

‘父、母、無恙乎?家國破碎,兒離家從軍數載,每逢深夜,憂思父恩。兒忠不能報國家,孝不能奉養雙親,兒無顏。然戰事激烈,兒數月未能修書以籍,忘父念兒之難。

如今兒已入遠征之軍,遠征軍乃國家精銳,民族青年之軍,我輩必定克敵以安國民之心。遠征在即,字值千金,兒必不負國家、民族之重託,高堂親友之眾望······’

寫完家書,煩啦細細填上部隊番號。軍中修書不能填寫地址,只能填寫家書,會有軍郵送去家中,也會將家書送給軍隊的親友。

一夜無話。

第二日依舊是大雨。

一群人窩在破廟裡,沒人來看,也沒有人管。

陳餘躺在裝米的麻布袋上睡覺,潰兵們湊在一起說著渾話,什麼都說、什麼都罵,就是不說關於將要去往何處,對於戰場的分析。

“哎,陳連長。”阿譯長官湊過來問:“怎麼一大早沒看見老爺子和煩啦,他們兩個不會是當逃兵了吧?”

陳餘翻了個身:“你當逃兵他們兩個都不會,一個想著如何滿懷壯烈的戰死,一個還想著在戰場上多救些跟他兒子一樣大的孩子,倒是你阿譯長官,到時候別嚇的把槍朝自己人腦袋上開。”

一大早矇矇亮,何書光過來給潰兵們分官了。破廟裡小一百人被當成一個營,阿譯是營長,陳餘和煩啦是連長,康丫、李烏拉是排長,獸醫是少尉醫官,蛇屁股、要麻和幾個老兵是班長。

小一百人是一個營,一個營就是一個營,因為上官們彙報就是按一個營彙報的,領取物資軍械也是按一個營,誰來說都不好使。

說話間,獸醫和煩啦就從破廟的牆壁間隙中鑽進來。

一進來獸醫就抹眼淚,估計他是回收容站看那些傷兵去了。煩啦一進來,眼角瞪得跟牛眼似的,直勾勾盯向陳餘。

“她是幹那個的,你要不要臉?”

陳餘沒好氣的說:“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幹那個,不要臉的是誰?不要臉的人還想偷她東西,老子又沒有碰她一根手指頭,你知道他哥是誰嗎?

要麻!你們川軍團那個姓陳的連長死哪了,說出來!”

要麻拿著刺刀正在一塊石頭上磨:“川軍團姓陳的連長不就是你嘛?我們現在就是川軍團的,鬼曉得你要死哪兒,關我球事。”

聞言,煩啦閉上嘴,搭聳著頭不出聲。

破廟裡只有木頭燃燒時發出的噼裡啪啦聲,還有獸醫的輕聲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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