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一二一!”

在何書光的鞭笞下,收容站的所有人踏著毫不整齊的軍步,拖拖拉拉走出院門。在離開時,很多人都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一片狼藉的地方。

這個讓眾人能遮風擋雨的的破舊小院,大家就要離開,離開這個並不美好的地方。

陳餘踏著散漫的軍步走在最後排,時不時用腳踩踏煩啦那隻瘸腿的後跟,樂此不疲。

“走快點,逃命沒見你走的那麼慢。”

“哎幼,我去!”煩啦腳後跟被踩的生疼,回身一腳踹了陳餘,嘴裡罵罵咧咧繼續跟上部隊。

阿譯見不得兩人這樣散漫,漲紅臉無比心痛的說:“我們是要去打仗,你們這樣亂搞,隊形都亂了。”

“反正早晚要亂的。”陳餘漫不經心說。

“你這是動搖軍心,我們是去取得勝利的,不會失敗。”

“隨你。”

走在隊伍前列的張立憲回頭看了一眼亂糟糟的隊伍,因為前面虞嘯卿的車子停放在路邊,還有憲兵在守衛路口街道。

“何書光,精神頭!”

收到提示的何書光拎著鞭子,看誰沒有跟上隊伍就是一鞭子,嘴裡大喊口號。在鞭子的威脅下,佇列的整齊度得到一定的保持。

路過時,那些持槍憲兵還朝隊伍敬禮,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隊伍中大多不在意,只有阿譯一個人很是受用,挺起胸膛向路邊敬禮的憲兵回禮。

他總是因為這些小事而激情澎湃,或者因為這些毫不起眼的小事而血液沸騰,漲紅脖子直到頭頂都是‘激情’燃燒過後的紅溫。

走了,繁鬧的收容站只剩下被迷龍打斷腿警告我們的羊蛋子,因為是迷龍的跟班,他挨的打最重。還有那些躺在床上等死的傷兵,十幾個傷兵的結局已經註定。

陳餘伸手推搡了一下迷龍說:“你打他們有用嗎?這事就沒得選,該死的還是得死,不該死的照樣躺在床上等死。”

“滾犢子,就你話多。”迷龍陰沉著臉。

隊伍停下,張立憲和何書光坐上吉普車,而潰兵們跟在他們後面,一輛車四個座位。何書光脫光上衣,露出他那健實的肌肉,拉著手風琴站在車上十分拉風。

陳餘看了一眼,若是放在以前看見站在吉普車上赤膊拉著手風琴,他一定會狠狠嘲笑一番。可是現在,陳餘不得不承認,何書光那身腱子肉很吸引人,赤膊拉手風琴的模樣很拉風。

“一二三起!風雲起,山河動······”

他開始起歌,後面的潰兵們有氣無力的跟隨附和,讓這樣一首激情澎湃的革命歌曲頹喪無力,簡直是嚎喪。

不過何書光並不在意,因為路邊有禪達本地的婦女姐妹,即使那些姐妹同胞長得並不漂亮,衣著打扮並不光鮮亮麗,這並不妨礙何書光的自我陶醉。

陳餘跟著佇列,沒十幾分鍾,剛才還勉強湊整齊的佇列又一次雜湊。離開禪達街道,剛開始還有青石板路,然後是平坦的泥路,現如今離開禪達,走在郊外,道路已經泥濘不堪。

滇南的天氣又開始肆意妄為,天空中下起小雨。路邊已經沒有禪達百姓,何書光自我陶醉夠了,收起手風琴穿上衣物,坐在吉普車上。

離開禪達同胞的視線,離開軍中同袍的目光,他根本不在乎佇列是否整齊,軍容是否高漲。

他正在用手帕擦拭他手風琴上的雨水,真是一個好軍官。

雨越下越大,隊伍行進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阿譯鼓勵著我們:“同志們堅持,這點小雨是擊碎不了我們獲勝的信念。”

“閉嘴吧,阿譯官長。”陳餘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滴:“您不覺得我們現在就差手上拴上繩子,這雨再下我們就成路倒屍了。”

“什麼繩子?”阿譯不解。

煩啦及時解釋:“徵兵特色,手上栓繩子,倒了就解開繩子。”

“啊!”

阿譯明白過來,瞬間氣憤的漲紅臉。

“你們兩個小赤老,就不能振奮一下軍心,從出來到現在一直在動搖軍心,難怪一直打敗仗。”

煩啦低頭嗆了他一句:“打敗仗也是你這樣不懂打仗的少校帶著打的。”

‘噗嗤~~~’

陳餘一瞬間沒憋住,笑出了聲。這句話把阿譯嗆的不行,食指對著煩啦想說些震耳欲聾的大道理,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來,最後一甩袖子拂衣而去。

站在車上的何書光一抹雨水,不遠處有一棟建築,反正是沒有人住。

“去裡面!”

指定目標,潰兵們吱呀亂叫湧入進入。

“看著他們。”何書光指揮憲兵。

然後那些憲兵就把槍對著我們。

他們是真的把我們當成壯丁,這裡的人不會跑,我們都想滿懷激烈的死去,可他們不會相信。

一群人擠在一起,酸臭味、腳丫子味,濃郁的汗臭味混合在一起。陳餘叫不辣幫忙,從塌掉的廢墟中找出幾根木頭和木板,然後用刺刀砍斷。

弄了好半天才勉強升起一團火,煩啦、獸醫以及幾個收容站小團隊的人湊在火堆旁,而其他人就沒有那麼好運氣,只能抱團取暖。

半溼的木柴燃燒發出黑煙,陳餘坐在火堆旁,而那些人則眼巴巴看著溫暖的火焰,裹著自己溼潤的衣物睡覺。

把火分給其他人?

陳餘不會這樣做,因為他身上也是溼的,這裡每一個人都是溼漉漉的,可火堆旁的位置卻有限。一群懶蟲根本沒打算生火,只想著得過且過。

除了迷龍那個傢伙,他正在雨裡洗澡,嘴裡唱著東北的二人轉,看樣子頗為享受。

不多時,耳邊響起吉普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何書光站在車上對著屋內的我們大喊。

“都死人了?”

張立憲坐在車上:“有多少人?”

“不確定。”

何書光隨意回道,然後問門口的押送兵。“有多少人?”

“不知道···”門口憲兵朝屋內看了一眼:“大概有七十幾個,少也少不到那裡去。”

而後,一袋米被何書光一腳踢下,米落在泥濘的地上沾滿汙水和泥土。沒人注意何書光這樣的態度是否算是正確,因為我們有食物可以吃了。

於是眾人找起鋼盔,在坍塌的廢墟中翻找木頭,架起簡陋的灶臺,點燃火煮飯吃。

在旁人都沒有注意到的角落內,阿譯看著何書光毫不客氣將米袋從車上踢下來,麻袋砸在泥坑裡濺起泥水。眼角泛紅,獨自將胸前展露一天的勳章摘下,小心翼翼放進衣服內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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