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臉藏在厚重的防毒面具後,呼吸出的空氣在玻璃片上凝結出水珠,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盡全力,代表自己還活著。

這跟以往的戰鬥毫不一樣,堅固的碉堡工事,充足的彈藥儲備,還有炮火支援,唯一的不足是人太少了。陳餘所在的炮樓碉堡只剩下二十幾個活人,其他兩處炮樓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道劇烈的爆炸聲響起,而後是山體滑坡的滾動聲,那絕不是山體滑坡的聲音。滇南的山體長滿古樹青藤,除非下上十幾天的暴雨,否則不會引起山體滑坡。

陳餘扭頭透過射擊孔看了一眼東面的炮樓,是炮樓轟然倒塌的聲音。

東面炮樓堅持不住,固守在裡面的同袍無力防守,或許日軍已經衝入炮樓裡,於是他們選擇堆積在炮樓裡的炸藥。幾十斤的炸藥從內部炸開,炸燬了炮樓,同樣也炸死了衝進炮樓的日軍。

不止東面的炮樓,陳餘所在的炮樓也同樣堆積著幾十公斤的烈性炸藥,只需要一根雷管就能爆炸。

清涼寺高地的迫擊炮還在急速射,這樣長時間的急速射早晚會炸膛的,管不了那麼多,炸便炸吧。

推搡陳餘的肩膀,麥師傅在說什麼,只不過陳餘的耳朵早已被槍聲震的嗡嗡作響。陳餘打完彈匣中的子彈,射死一個亮著刺刀衝鋒的日軍,然後停下手裡的湯姆遜衝鋒槍,蹲下身子躲在牆壁後。

“什麼?”

麥師傅抓著陳餘的肩膀,讓他看從東面加入戰場的日軍。東面炮樓沒了,所依仗的三角火力網也消失,又要派遣本就不多的人員防禦東面。

仗打到現在也不是沒有好訊息,唯一的好訊息就是第一次日軍自殺式衝鋒,把炸藥包用完了,他們現在只能拾撿地上死人的炸藥包可集束手雷。

日軍已經從東面摸過來了,陳餘開啟隨處可見的彈藥箱,取出裡面的子彈給彈匣上彈。勉強壓上七八枚子彈,日軍已經衝到一個射擊死角里,距離炮樓不過十幾米,躲在一處廢墟後面。

陳餘焦急的安裝彈匣,可是越急越亂,彈匣上那個釦子怎麼都對不上去。麥師傅躲在炮樓唯一的出口處,拔出手雷插銷往外丟,隨手向外面射出子彈。

索性丟下衝鋒槍,陳餘拿出腰間的手槍衝出炮樓大門,滾身翻到在地,對著衝到面前十米左右的日軍開槍。用手槍微弱的火力壓制對面,打完手槍彈匣中的子彈,換上備用彈夾。

三個衝到炮樓下方的日軍從廢墟中探出頭,看見陳餘正在換彈匣,大聲叫囂,端著安上刺刀的三八式步槍越過廢墟。挺著跟他們人一樣高的步槍,下一秒就要刺進陳餘的胸膛。

麥師傅大喊著衝出炮樓,手中衝鋒槍對準面前矮小黑影掃射,陳餘換完子彈上彈射擊,一個日軍衝到他臉上舉起刺刀。

陳餘抬起頭側身翻滾,刺刀從他身體擦肩而過,刀刃劃破他的手臂,舉起手槍對準那個日軍士兵射擊。直到日軍士兵倒下,陳餘被麥師傅一邊開槍,一邊拖扯進炮樓。

“你瘋了,少校?”

舉著手槍對準前面攢動的黑影射擊,陳餘連滾帶爬躲進炮樓裡面,這時有人拎著衝鋒槍站在門外掩護射擊。手忙腳亂的鑽進炮樓裡,陳餘找到他那把無論如何都沒有安上彈匣的衝鋒槍檢視,發現彈匣卡口被碎石子掐住,難怪安不上彈匣。

麥師傅瘋狂的搖拽陳餘的肩膀:“少校,你瘋了嗎?拿著手槍和日本人戰鬥,你會死的。”

“就撩了一道小口子。”陳餘露出白牙笑起來。

那不是一道小口子,刺刀割開陳餘左手臂一塊肌肉。現在沒有醫務兵給陳餘上藥了,他隨手從箱子裡翻出一圈繃帶,麥師傅用力將繃帶纏緊,只能是先把血給止住。

那一塊肉搭在骨頭上,或許是亢奮的精神讓陳餘感受不到疼痛。按上彈匣,陳餘躲在射擊孔後面繼續射擊,直到從射擊孔看不見有站立著的黑影,陳餘才停止射擊。

這次進攻日軍消滅一座炮樓,只剩下鎮中心炮樓和南面的炮樓,南面的也很難守住。

點燃一根火柴想要看手錶,可是麥師傅找來一具手電筒。陳餘看了眼手錶,現在才剛剛凌晨,按照預定計劃,阿譯率領川軍團穿插需要十個小時,黑夜中行軍最起碼要增加兩個小時。

十二個小時,現在才過去五個小時,還要在這個炮樓裡堅守七個小時。陳餘也說不準七個小時後阿譯是否會出現,行軍打仗萬事都不確定,很難計算精準。

趁著日軍組織下一次進攻的間隙,炮樓裡僅存的二十多個人正在安靜的擦拭槍械,給彈匣灌滿子彈,找到能找到的所有彈匣,把子彈壓滿。

黑暗中,有幾個身影出現在炮樓外面,裡面的人舉起槍對準那幾個黑影。

“是我們。”

陳餘讓炮樓裡面的人放下槍口,是不辣。

四五個人氣喘吁吁鑽進炮樓,不辣鑽進炮樓後便躺在地上喘氣。

“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不辣說:“就我們幾個能走的,還有兩個守著炸藥,等小東洋來啦就炸了炮樓。那裡的炮樓守不住,還是炸了好。”

南面的炮樓,陳餘聽完後久久沒有出聲。不辣說南面炮樓被日軍攻進入過三次,也被趕出去三次,而且還被炸開一個半人寬高的缺口,下一次進攻肯定是守不住了,兩個傷兵自告奮勇選擇留下來引爆炸藥。

陳餘沒說話,可是樓頂的重機槍開始響動,逃進炮樓裡的五個人立馬爬起身,隨手從彈藥箱裡抓上一把子彈,給打空了的彈匣裡面上彈。

有人從二樓跑下來說:“摸過來了。”

陳餘隻好握住衝鋒槍的握把:“別站著了,先把命保下來喘氣在說。”

回到射擊位,炮樓四面八方的射擊孔中出現彈道。日軍以退為進,假裝撤退實則趴在地上裝死,當以往他們撤退時,留下來的日軍開始悄咪咪的摸上來。

耳邊忽然響起發動機的轟鳴聲,餘治的兩輛坦克從清涼寺高地衝下來,他不想把坦克當作固定炮塔,坦克不是這麼用的。

陳餘現在沒時間計較坦克進入巷戰極易被炸燬,先把命保下來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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