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山丘腳下,川軍團諸部徹底在周圍駐紮,夜色中明月異常顯眼,銀白色的月光撒落樹梢山林。輕靈空寂的原始森林裡一刻也不停息,夜幕之下,生活在這片森林的蛇蟲鼠蟻、飛禽走獸按照種族天性來生存覓食。

在一頂臨時搭建的帳篷裡,死啦死啦正用他寬大的手掌揉搓自己光禿禿的腦袋,為了衛生安全,出征的將士都剃了光頭。

“行軍打仗,你連行軍都沒弄明白,就想著打仗,會害死人的知道嗎?”

身為川軍團的團長,此時阿譯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低下頭,安靜接受死啦死啦的怒斥。當阿譯把這個想法告訴死啦死啦之後,後者便氣急暴跳,若不是一旁的煩啦和張立憲攔著,說不定阿譯就被死啦死啦踹上幾腳。

死啦死啦伸出指頭對阿譯破口大罵:“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你把運輸隊和物資丟在銅鈸,自己帶著兵著急忙慌出發,老子就沒罵你,要不是主力團沒有打通前往龍陵縣城的路,你是不是會一頭鑽進龍陵城?

今時不同往日,我們是出征,不是猶如喪家之犬在緬甸被竹內聯隊追的時候。兩千人的團,拋棄重火力和儲備物資,輕裝突進敵腹,你知道會怎麼樣嗎?”

阿譯把頭低的更深,緊握雙拳,咬緊牙關,牙齒摩擦發出輕微的響聲。阿譯從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憤怒的人,只有極度憤怒的時候他會拿出長官姿態。

他現在很憤怒,不是憤怒自己的建議被否決,而是為自己的愚昧和莽撞感到憤怒,他在憤怒自己。

外面,煩啦和喪門星舉著火把走進來,他們兩個剛才安排士兵休息和崗哨去了。

川軍團的老人和管事人絡繹到來,看見阿譯被死啦死啦罵的狗血淋頭,陳餘也被罵了一頓,原因是覺得可以一試。但死啦死啦很快就否決,並且不讓一兵一卒離開。

對於戰場,這個瘋子有天然的敏銳度,陳餘也不想公開反對死啦死啦,那就只能委屈委屈阿譯背這個黑鍋。

張立憲不知道那條川軍團回國時找到的路,只能去問身旁的不辣,不辣搖搖頭並不想和他搭話,因為那條路上有一處戰場,埋葬了我們數百位同袍。

一場作戰會議最後不歡而散,阿譯獨自去另外的地方舔舐傷口,別看他現在這幅分分鐘要吊頸自殺的模樣,等明天早上他又是一位充滿朝氣的有志青年,以及一位年紀輕輕便成為上校團長的軍官。

翌日。

清晨時,陳餘坐在一棵被砍斷的木樁子上,手裡拿著飯盒吃飯。伙食不錯,白米飯外加一塊臘肉、一小勺黃豆,別看這樣的飯菜,這已經是國內頂配的伙食。

清晨總伴隨著霧氣,在霧氣中死啦死啦端著飯盒走進帳篷,身後跟著小跟班張立憲。張立憲離開虞嘯卿後選擇川軍團,他現在比煩啦更像是傳令官。

簡單用過早飯後,張立憲走出帳篷大喊:“進來商議作戰,僅限營以上軍官。”

好吧,川軍團營以上的軍官就那麼寥寥幾個,陳餘、煩啦、阿譯、張立憲、死啦死啦。改編後,煩啦是二營營長,三營還是阿譯管理,之前的老兵一營差不多打光,剩下的老兵加強到剩下的兩個營。

走進帳篷,死啦死啦坐在小馬紮上閉目養神,阿譯已經從昨夜的頹喪中恢復過來。

死啦死啦不說話,其他人便一直沉默。

沉默幾分鐘後,死啦死啦睜開眼忽然說:“這仗打的不對,龍陵我們是打不下的,日軍可以拋棄騰衝、拋棄密支那,甚至拋棄緬北也不會放棄龍陵。

龍陵是滇緬路和中印路的交通要道,這仗打的不對。戰報說日軍從騰衝派遣援軍增援,應該不只是騰衝日軍方面,其他方面的日軍也會派遣援軍。這仗打的不對,再打下去我們要被日軍耗死在龍陵。”

“怎麼回事啦?”阿譯不解的詢問。

“豬腦子。”

死啦死啦站起身對阿譯揮舞自己的拳頭:“打人會不會,掄拳頭打人首先要收拳頭,把手臂上的力量收回來,然後在重重的打出去。現在日軍增援龍陵就是收起拳頭,等他們增援一到,便是揮拳。

這一拳很重,抽調騰衝方面兵力也要增援龍陵,別忘了騰衝也在我軍勐攻之下。你猜猜看這一拳下去,我們全無防守,結果會是怎麼樣?”

阿譯訕訕後退兩步:“大概會被揍昏頭。”

“二百五團長,你也知道啊?”

“不是。”阿譯悶悶不樂的說:“我是團長,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啦?”

陳餘聽完死啦死啦的見解後,又盯著地圖看了看。比喻很透徹,但是我們在龍陵有幾萬人,日軍就算抽調一個聯隊,再從其他守備隊抽調兵力,也不過七八千人,他們敢揮起拳嗎?

嗯~~~,憑藉日軍的張狂,大機率會。

既然死啦死啦預測到戰事走向,那麼剩下的就好辦了。勐攻前方隘口堡壘,把龍陵外圍東側這根釘子拔除,不讓等日軍增援一到,我軍撤退,日軍得到增援後就更不好打了。

“傳我命令。”

死啦死啦扭著頭說:“川軍團替換海正衝團進行攻擊,小張你率領一營擔任主攻,今晚天黑之前務必攻克右側日軍據點。煩啦你率領二營擔任羊攻,側翼響應一營進攻。

這是硬仗,以前打仗學的那些花花腸子收起來。想打勝仗又不想死人,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今晚天黑之前,沒有打下來全部軍法處置!”

隨後,死啦死啦扭頭看向阿譯:“團長大人,您老意下如何?”

“啊?”

阿譯忙不迭點頭:“蠻好的,蠻好的。龍副團長你指揮,我命令你全權指揮作戰。”

“我沒有意見。”張立憲點頭說道。

煩啦說:“挺好的。”

“那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死啦死啦揮舞雙臂朝兩人怒吼:“集合部隊,炮兵進行火力壓制。帶上巴祖卡和噴火槍攻克日軍碉堡據點,站在這裡前面的日軍就能投降嗎?

不能!不能就快點動起來,還要我手把手教你們怎麼開槍嗎?”

隨著死啦死啦一聲令下,川軍團駐地開始忙碌起來。特別是張立憲,這是他加入川軍團的第一仗,而且還率領著人數不輸於川軍團的師部特務營,這仗沒打好,估計張立憲得找張面具把他那張臉遮起來。

主攻,既是期望也是考驗。打的不好,張立憲以後別想撈得上主攻,跟著煩啦後面慢慢混吧。

外面人頭攢動,人喊馬嘶,一片忙碌。

帳篷裡,陳餘站在桌旁觀察地圖。整個作戰會議,他一句話都沒說,也沒話可說,參謀參謀,死啦死啦都下死命令了,自己還參謀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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