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的敲門聲,在陷入混亂和瘋狂的蘇格蘭場,同樣的刺耳。

老約翰的身影隱沒在黑夜和陰影中,似乎和黑暗融為一體,儘管警察廳的走廊和各個辦公室中,遊蕩著紅眼睛的人影,但卻沒有紅眼睛注意到最裡面的倉庫。

一隻白皙的手,禮貌的敲了敲了門,老約翰的獨眼睜開,在陰影裡發出猩紅的光,看起來竟然比紅眼睛更加駭人。

“是我。”敲門聲和說話的聲音,在夜晚顯得清晰可聞。

但奇怪的是,卻並沒有紅眼睛注意到這裡,紅眼睛的腳步僵硬而緩慢,身影介於實體和氣體之間,像是剛從霧霾中走出來,身後拖著長長的背影,看起來有些模糊。

幾頭嘴角裂開,口中伸出觸手的紅眼睛,關節反折,以一種非人的動作,和站在門口的人擦肩而過。

“進來吧。”倉庫裡傳來老約翰無奈的嘆氣。

一個穿著亞麻衣服的鳥嘴醫生,無視了所有的紅眼睛,在獲得了老約翰的同意後,才禮貌的推開門。

倉庫的門軸再次傳來難聽的吱嘎聲,詹妮弗走了進去。

“那個新人,是你推薦過來的吧。”老約翰猩紅的獨眼直視著詹妮弗深碧的眼眸,開口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放棄。”

“你們已經勸了我很多次了,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討論這個的。”詹妮弗語氣平淡的說道,“我想你已經見過他了,也查閱過他的檔案,有什麼發現嗎?”

“他的檔案在這裡,履歷清白,沒有犯罪記錄。”老約翰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密封的資料夾,“家庭成員構成也很簡單,父親是海軍下士,已經犧牲,母親是黑夜教派的老師,在教派救治黑死病人時,也不幸離世。”

詹妮弗接過資料夾:“意思是,如果從蘇格蘭場的檔案來看,他就是一位剛剛從噩夢中甦醒的新人。”

老約翰一邊思索,一邊接著說道:“不僅如此,他還非常的有禮貌,思路清晰,看起來太正常了。”

詹妮弗微微蹙眉:“你是說,太正常了?”

“是的,從我和他的短暫接觸來看,他的舉止表現,和正常人一樣。”老約翰說道,“而我們都知道,和正常人一樣,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從噩夢中覺醒的異鄉人,無一例外的都過多的接觸到了大量的惡意、或者身處於巨大的痛苦中,而惡意和痛苦,往往伴隨著頭痛、暈眩、噁心等症狀。”

“意志軟弱的人會,在惡意的注視下,往往會發瘋,嚴重的甚至會開槍自殺,或是惡墮成為失去理智,只剩下嗜血慾望的紅眼睛,而意志堅強的人,就能夠從噩夢中覺醒,成為異鄉人中的一員。”

“但他的身上,沒有這些扭曲的症狀,最多隻是看起來有一些……”

老約翰略微停頓了一會,像是在斟酌用什麼詞才能準確的描述。

詹妮弗疑惑的看向老約翰。

最後,老約翰給出了一句評價——

“他最多看起來,有一些,疏離這個世界。”

“也可以說是,對這個世界有些漠不關心。”

詹妮弗沉默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點頭表示贊同,“梳離嗎?我近距離地接觸過他,他身上既沒有被惡意長期注視折磨的症狀,也沒有過早覺醒,以異鄉人的身份與這個世界產生過多交集的痕跡。”

“就像是一張白紙,雖然漠不關心,卻仍能保持完整的理智,甚至是些許善意。”

“善意嗎?在異鄉人中,真的是非常難得的品質。”老約翰說道。“我們都知道,在某些時刻,善意也可以看作是蠢而不自知的幼稚。”

詹妮弗輕聲道:“你知道嗎老約翰,作為第一次覺醒的新人,他居然能夠吸引到半座城市的惡意,和他發生排斥反應、想要殺死他的紅眼睛擠滿了整條街道,甚至連‘神父’都被他吸引過來了。”

聽到這句話,紅月投影下的陰影裡,老約翰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你確定他是第一次覺醒?剛剛甦醒的異鄉人,怎麼可能吸引到那麼強烈的惡意。”

“我非常的確定,如果不是我提醒他,他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已正身處噩夢,可能早就被惡墮的紅眼睛撕碎了,更關鍵的是,黑色的惡意剛剛侵染到他的指尖,這點就能夠證明他是剛剛覺醒的新人。”詹妮弗肯定地說道,“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如此潛力驚人的異鄉人,我甚至破壞了規矩,在第一晚就出手幫了他一次。”

“如果他真的潛力巨大,那麼就意味著在甦醒之前,他承受了大量的惡意和痛苦,但是他的心態又非常平和。”老約翰額頭的皺紋更深了一些,“他的表現十分矛盾、不合邏輯……你確定要選擇他嗎?詹妮弗……”

“老約翰,我沒有別的選擇了啊……無論如何,我都要……”詹妮弗的神情淹沒在黑色的陰影裡,“希望等他發現真相的時候,不會恨我……”

……

……

隨著詭異的敲門聲,我的身體繃緊,用手攥緊斧子,儘量腳步放輕的靠近船艙的門。

我弓起身子,如同正在準備捕獵的貓一樣,連呼吸都放緩壓低,只有胸腔內的心跳聲越來越快,彷彿要跳出胸膛一樣。

有什麼東西,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正試圖進入船艙。

我定了定神,身體側靠在門後,探出半截臉,準備從船艙門的門縫裡,向外看去。

就在這時,敲門聲戛然而止。

我精神猛地繃緊,眯起眼睛,試圖看清門外的情況。

門外港口的海面,除了黑暗和寂靜,什麼都沒有。

這個船艙,是老約翰經營多年的避難所,構架堅固,空間密封。

而且無論是老約翰,還是詹妮弗,都是能在一定程度上無視紅眼睛的仇視,以及這座城市惡意的資深異鄉人,理論上來說,這裡應該十分安全才對。

錯覺嗎?還是在做夢?我有些懷疑自已的感知,因為惡意和痛苦的原因,剛從噩夢中覺醒的我,也總是會聽到異常的聲音。

但是那股不安感,卻始終縈繞在我的心頭。

我定了定神,儘量摒棄內心的雜念,接著又從門縫向外,仔細觀察門外的黑暗。

很快我就發現了異常,門外漆黑的海面上,光線彷彿被什麼吞噬了一樣,濃稠漆黑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我感到整個船艙,像是被困在一個無邊的黑洞中,沒有任何光亮,連暴雨和波浪都的聲音都被隔絕了一樣,黑洞裡的空氣像是變成了流體,黏稠又沉重,讓人感到窒息。

我看著門外漆黑又死寂的黑暗,咬了咬牙,猛地拉開門閂,推開了船艙門。

一陣腥臭的冷風,瞬間透過艙門灌了進來,撲滅了床頭的煤油燈。

陷入黑暗的我,警惕的舉起斧子,視線所及,船艙外一片黑暗,卻看不到任何東西或者生物,只有一片漆黑的海面,還有那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我緩慢而小心的放下斧子,暫時騰出一隻手,將火柴盒咬在嘴裡,費力地掏出一根,反覆擦拭了幾次才點燃,然後點亮了系在腰間的便攜、防風煤油燈。

煤油燈的火光再次照亮了小範圍的黑暗,在黑夜裡重新獲得視野的我,暫時鬆了一口氣,將火柴盒放回大衣內側,然後重新拾起放在一邊的砍柴斧。

夾雜著雨滴和海水的海風,冰冷又刺骨,我背靠船艙的門板,在保障自已背部安全的情況下,藉著煤油燈微弱的光暈,小心環顧周圍。

除了濃稠的黑暗,再也沒有其他。

我暫時的安心,正準備重新關上船艙的門時,突然發現,另一扇艙門上,被刮除了幾道指甲的痕跡,以及一個沾著綠色黏液的手掌印。

剛才真的有什麼東西在門外!我心裡一陣發寒,一邊將後背緊貼在門板上,一邊用拿著斧子的手,拎起煤油燈,靠近那個綠色的手印。

從手印上看,像是一隻巨大而粘稠的手掌,但是卻帶有魚類的特徵,有著類似魚鰭的紋路和魚類的鱗片,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綠色粘液,顯得粘稠又骯髒,還在順著木頭的紋理,朝下流淌。

我試圖用手去觸控手印,但是卻發現接觸到我手指的黏液,光滑又黏膩,像是某種海洋生物身上的液體,充滿了腥臭的氣味。

應該也不會是深海的生物,按照生物學的角度來說,深海的生物跑到海灣的淺灘,自已內部的腔體結構會受不了壓力變化,直接爆開……

我沒有來的想到,接著立刻搖了搖頭,我所熟知的物理規律在這個噩夢一樣的世界,不一定存在,生物學的知識,也不一定管用。

“口腔裡鑽出大量的觸手,怎麼看也不符合生物學的常識啊……”我默默吐槽道。

謹慎起見,我還是退回到船艙,關好用金屬框架加固的船艙門。

重新點亮了床頭掛著的煤油燈,但我並沒有熄滅腰間的防風燈,而是保持著肌肉緊繃的狀態,全神貫注的注意著船艙外的響動。

忽然,我又聽到了一陣敲窗的聲音。

我循著聲音望去,發現船艙窗戶上多了幾個綠色手印,彷彿有什麼東西想要破窗而入。

我吞嚥了一口唾沫,從船艙內側貼近窗戶。

強壓下內心的恐懼,我走到船艙窗邊,打算開啟窗戶看個究竟。

但是,當我開啟窗戶時,卻感到一隻冰冷、滑膩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臥槽!”那隻手出現的太過突兀,我忍不住驚恐叫了出來,想要把手抽回來。

但那隻手上傳來的力量異常大,我的手腕被那隻手牢牢控制,無法動彈,上半身幾乎要被拉出船艙。

半張臉被大力拖著靠近船艙的圓窗,慌亂間,我眼角的餘光看到,窗戶下,一個頭顱低垂,脊椎彎曲的“人”,正用佈滿鱗片和黏液的右手,抓住我的手腕。

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具被海水中的鹽浸蝕得發白的屍體,也正因為他的脊椎以非人的曲度彎曲,他的身形才能藏在窗沿下面,讓我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屍體的臉部因為海水長時間的浸泡,變得蒼白和腫脹,被腐蝕掉一半血肉的眼眶裡,眼球已經消失,只剩下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猩紅的光。

“紅眼睛!”我心中大驚,原來遠離城市的地方,也有紅眼睛的存在!

但和城市裡眼睛發紅的人影不同,城市霧霾裡的紅眼睛,身影更加模糊,像是厚塗的油畫一樣,手指、肢體的線條顯得有些模糊,和霧霾的邊界融為一體,更接近於“人影”的概念。

但印斯茅斯的紅眼睛,沒有那種被霧霾和影子包裹、籠罩的朦朧感,更像是一具面板、血肉脫離的真實的死屍。

紅眼睛屍體眼裡的紅光,越發瘮人,同時眼眶散發著一股腐臭的腥味,它似乎在死前經歷了極大的痛苦,臉上的表情極度扭曲,充滿了惡意和憎惡。

我和紅眼睛屍體僵持著,由於過於緊張,我沒有注意到,漆黑色的液體,再次纏繞上我的手指。

我眼眸的底部,黑色的液體在蠕動、侵蝕著我的眼珠。

我的力氣陡然增大,和紅眼睛屍體僵持不下,屍體的手臂被扭曲成怪異的角度,指甲不知道是被海水腐蝕、還是被惡意覆蓋,指尖發黑。

傾盆大雨中,我和屍體隔著窗戶角力,我眼底蠕動的黑液,和紅眼睛屍體眼眶裡流淌紅光,在黑夜中對視,竟顯得有些相似。

海中的浪花不斷拍打在屍體的身上,將他的衣服浸溼,緊貼在身上,被腐蝕到慘白的腿部,半浮在海水裡,腿部的肌肉已經被海水腐蝕得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形狀。

我左手肘抵在窗戶邊緣,和紅眼睛屍體相持不下,因為距離太近,甚至能聞到紅眼睛屍體外露出骨骼的口腔裡的腥味。

圓窗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我知道,如果不做點什麼,紅眼睛屍體很可能會衝破窗戶。

我緊咬牙根,決定冒險一試。

我左手猛地發力,攥住紅眼睛屍體的手臂,用盡全力將他拉到了窗戶前。

他外露出顱骨的頭顱,被拉得貼近了鏡面。

無視他眼裡的紅光,我右手掏出手槍,抵在圓窗的玻璃上。

槍聲響起,彈殼從槍膛裡飛出,穿過圓窗,擊中了紅眼睛屍體的頭部。

圓窗上的玻璃呈現出龜裂得痕跡,黑血和腦漿四濺。

他頭部得面板已經腐爛,肌肉和骨骼都暴露出來,儘管中彈,卻沒有死去,反而更加瘋狂的掙扎,想要擺脫我的控制。

我鐵鉗一樣緊緊攥住他的手臂,用力將他再次拽向窗戶,同時扣動了手槍。

“呯呯”兩聲清脆的槍響,連續近距離射擊的三槍,徹底擊碎了紅眼睛屍體的顱骨。

紅眼睛屍體眼裡的紅光黯淡了下去,我鬆開左手,紅眼睛屍體頹然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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