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紅月穿過白色陰霾,陰影遮蓋住了鳥嘴醫生的面容,儘管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我能察覺到她在看著我的眼睛。

沒等她開口回答,我接著問道:“如果按照你所說,現在離日出還有五分鐘,我們也並不安全。”

“那些紅眼睛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到瑪格麗特嘴裡伸出了觸手,整個人變得非常奇怪。”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作為醫生,我能夠理解你現在的混亂,但你的問題太多了,而且有的問題我也不知道確切的答案,我只能儘量去回答你的問題。”鳥嘴醫生語氣平靜的說道。

“首先,我叫詹妮弗,詹妮弗,是海姆唯一的全科醫生。”

聽到海姆以及詹妮弗的名字,我的頭腦刺痛,碎片化的記憶再次湧來——

我所生活的,這座終年霧霾不散的城市,就叫作海姆。

在沒有風的季節,海姆經常被霧氣籠罩,終日不散,空氣多霧又潮溼,而到了有風的時節,籠罩海域的霧海會更加洶湧的流動,蒼白色的的海霧不光會使出航的船隻迷失方向,更會淹沒整座城市。

這種霧霾封城的情況,在蒸汽革命之後,愈發嚴重。蒸汽機運轉、城市發電、工廠燃煤、居民取暖,導致煤炭被大量燃燒使用,煤煙和廢氣不斷從工廠、機器中排出,煙塵與白霧混合後變更加濃重,導致能見度極低,不僅影響到了正常的出行和生活,更使許多市民出現了胸悶、流涕等症狀,呼吸道疾病的發病率和急劇增加……

而詹妮弗醫生,則以高超的醫術聞名海姆,同樣出名的,還有她精緻的面容,和在拍賣會上展示出來的雄厚財力及審美。

很多富豪、議員都對她趨之若鶩。

我一邊抑制著頭痛,儘量不表現出來異常,一邊聽到詹妮弗繼續說道,“第二個問題,不是日出前的最後五分鐘是安全的,事實上,不少人都是在黎明之前被抓住、吃掉,而是因為我在這裡,所以這裡是安全的。”

我看了詹妮弗一眼,努力的去消化這句話裡的資訊量。

但詹妮弗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停留,而是接著說道,“至於那些眼睛發紅的人,有些人認為,背離了信仰的我們,被這座城市的海與霧之主——阿卡託什拋棄了。

“我們被紅月拉入了可怕的噩夢中,身邊的朋友、家人,都被替換成了紅眼睛的怪物,但是他們仍然披著之前的人皮,扮演著我們所熟悉的那些人。”

“儘管他們扮演的很好,但這些生活不如意、平時都在控制著情緒、壓抑著憤怒和悲傷的人,一旦接觸到月光,或者情緒起伏過於劇烈,他們內心的憤怒、悲傷、嫉妒等負面情緒就會被無限放大,這時候,他們就會撕開偽裝、露出真面目,眼睛充血發紅,變回擇人而噬、充滿惡意的怪物。”

我悚然動容,一方面驚恐於詹妮弗所說,生活在海姆的人,被拉入到這個荒誕而危險的夢境裡,一方面苦惱於作為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生,為什麼我會被拉到這個世界,為什麼要經歷這一切?

這些荒誕又危險的經歷,讓我覺得驚悚、詭秘又有一些可笑。

我難以完全理解和接受詹妮弗所說的情況,直到過了幾分鐘,我才語氣些遲疑的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身處於噩夢之中……現在看到的這些活生生的人……全都是披著人皮的怪物?可……可他們為什麼會擁有之前的記憶?那個嘴裡伸出觸手的怪物……就像是對我非常的熟悉。”

詹妮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聽說過夢的解析論嗎?”

我強忍頭痛,搜尋著在密斯卡託尼克就讀時的記憶,“這是弗洛伊德大師的理論,”“”他認為夢境是本我的投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夢境反映了人的記憶和潛意識的心理活動……”

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間彷彿有電流自大腦之中湧過,我閉上了嘴巴看向詹妮弗。

“看來你已經意識到了,你剛才的問題,恰恰證明了我們身處噩夢之中,這些紅眼睛的人影,正是以你記憶裡的形象存在著,甚至投射出你熟悉的那些人的記憶與自我認知,所以才會對你非常熟悉。”

“當然,想要證明這一點,還有更簡單的例子,比如說,所有人的夢境都是共通的,所以你才能看到我在報紙上寫的字。”

“那我們……”他本能的想要反駁,卻難以發問。

“我們啊,回不去了。”詹妮弗眼神飄遠,低聲說道:“此鄉非故鄉,你我皆為異鄉人。”

……

……

我張開嘴巴,有無數的話想說,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詹妮弗的眼神重新落在我身上,嘆息道:“剛開始聽到這一切的時候,我也很難接受,甚至覺得是自已瘋了。”

拂曉的夜風吹過,我感到手腳冰涼,頭暈目眩,理智和世界觀彷彿全部崩塌,難以形成自洽的邏輯。

膝蓋磕傷處傳來鑽心的疼痛,肩膀和手臂也有磨破的痛感,但是我無暇他顧,身心被巨大恐慌感淹沒。

“如果是夢境的話,那我們是不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我的眼球也開始爬上血絲,我猛地低頭,看向手裡的手槍。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的話,我只要在夢境裡死亡,就可以擺脫這場噩夢!

對,一定是這樣!

這場噩夢沒有盡頭,只有死亡才能逃離這裡!

我死死攥住手槍,背部彎曲,低頭死死的盯著手裡的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由於過於緊張和激動,喉嚨發出了粗重的溺水似的喘息聲。

“住手吧,自殺不是回去的路。”詹妮弗皺眉道。

我像受到驚嚇的野獸一樣,猛地抬頭,眼神怨恨的看向詹妮弗。

“我剛才說過,長時間的接觸月光,或者情緒起伏過於劇烈,內心的憤怒、悲傷、嫉妒等負面情緒就會被無限放大,紅眼睛的人影會變回怪物。”

“而異鄉人,則會失控,墮落成為紅眼睛的人啊。”

詹妮弗最後一句話,讓我豁然一驚。

我這才意識到剛才的失態,心有餘悸的長吐一口氣,眼底的血絲也慢慢退了下去。

“你剛才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朝自已腦袋開上一槍,曾經有很多人做出了和你一樣的選擇,但死亡並不能醒來,而是會墮落成怪物,永遠被困在噩夢裡。”詹妮弗說道。“逃避無法解決問題,擁有活下去的勇氣,才是人類最珍貴的品質。”

我放鬆攥緊手槍的手指,頹然地站立在髒亂的地面上。

我不是維克多·布萊克啊,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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