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馨寧讓李護衛他們去馬車上拿了見面禮,然後跟著錢家父子,走進了大門。

錢家的房子極為的破舊。

進了大門之後,就是一個大大的院子,正房有五間草房,兩邊各搭了兩個棚子。

一個棚子下面擺放著各種農具雜物。

另外一個棚子下面擺放的是一大一小兩口鍋,並著一個破舊的櫃子——這應該是廚房吧?

柳馨寧匆匆的掃了一眼之後,就跟著去了堂屋。

堂屋裡也很空曠。兩邊是用草簾子隔斷的。

上首放著一張破舊的方桌,並著兩把方椅。

搶先一步進去的老者,用袖子抹了好幾下,才讓蕭沐澤和柳馨寧這兩個衣著華貴的人坐下了。

錢書禮張羅著倒水。

可是,等那兩碗水端上來的時候,春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不發一言。

柳馨寧這次是低調出門,所以帶的人並不多。她只帶了春暖和梅蕊兩個丫鬟,加上李護衛。

而蕭沐澤,也只帶了凌一一個護衛而已。

即便如此,這小小的堂屋裡,也是被這些人塞得滿滿的。

老者侷促的想要找坐的凳子,可是,很顯然不夠。

“把東西放下。這裡只留下春暖伺候。你們都先去外面馬車上等著吧。”

柳馨寧自然是看到了老者的模樣,於是對著梅蕊、李護衛和凌一說道。

他們三個人也覺得侷促,聞聽此言趕緊的告退了。

這屋子裡走了三個人,老者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他趕緊把家裡另一把完好的凳子遞給春暖,想讓她坐下。

“老丈不必客氣。我站著伺候我家姑娘就可以了。”春暖笑笑的拒絕了。

看著這所謂自由身的貧苦生活,春暖再一次覺得自己做對了決定。

柳馨寧也不希望錢家父子侷促太久,因此趕緊轉移了話題。

“這是我表哥,姓蕭。我姓柳,錢書禮也是知道的。”柳馨寧率先介紹起來。

剛剛在外面,連正式介紹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家父,名諱錢富。”錢書禮也有模有樣的正式介紹起來。

雙方都介紹完畢,柳馨寧才說起了正事。

“你在學善堂裡,學了一個多月了。夫子也說你資質極好,你為何突然不去了?”

“柳姑娘,剛剛你也聽到一二了。我大哥,他失蹤了。”

錢書禮此時才像個十歲的兒童那般,嚎嚎大哭的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

“唉。還是我來說吧。”錢富在一旁看著哭得不能自已的錢書禮,嘆了一口氣說起來。

青前村靠著大青山。所以村民除了種地之外,會在農閒的時候,去山上打獵賣獵物來換銀錢。

錢家也是如此。

之前,錢家有十多畝地,再加上錢富農閒時上山打獵所得,家中的日子雖然不是極好,卻也是說得過去。

這五間房子,就是當初建起來的,家中還正經置辦了方桌方椅。

可是,後來錢母蔡氏生了病,那延醫問藥花費頗多,就賣了一些田地。

再後來,錢富上山打獵受了傷需要診治,又把剩下的地也賣了。

最後,就只能靠著租賃地主的土地過活了。

按理說,這麼貧困的家庭,還是在遠離昭陽城的小村子裡,應該是想不到送錢書禮去讀書的。

畢竟,錢書禮如今已經十歲了,不管幹什麼活都能掙些銀錢了。

可是,錢家老大錢大虎卻是堅持要送弟弟去識字。

那錢大虎今年十八。前幾年曾經跟著同村人去了城裡做了幾年夥計,也學了些眉眼高低。

等到錢富受傷不能做重活之後,錢大虎就回了家裡,成了頂樑柱。

他日常種地,農閒就上山打些獵物去昭陽城裡售賣。

但是,錢大虎到底是做過夥計,有幾分見識。知道這識字跟不識字,那做活的工錢都不一樣。

所以,當他去城裡售賣獵物,聽說昭陽郡主開了個善堂,給兒童啟蒙不收束脩時,就心動了。

因此,錢大虎頂著父母和鄰居的壓力,把自己的弟弟二虎送到了學善堂裡去啟蒙。

年後,因為二虎快要去學堂了,所以錢大虎想著上山去打些大獵物賣些銀錢給弟弟用。

結果,這一去,就沒回來。

錢家父子央求著村裡人幫忙去找了幾日,在一座懸崖旁邊,看到了錢大虎的鞋子。

因此,眾人都說錢大虎是掉下懸崖摔死了。

偏偏錢書禮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因此,只是認為自己的大哥失蹤了,不肯承認出事了。

“那大青山的後山啊,一向陡峭。我們村裡的人,一般都不去那裡打獵。大虎估摸著太想打點東西賣錢了,所以走進了前山的深處,誤入了後山啊。畢竟,如今很多獵物都冬眠了,所以鮮少能打到。”錢富眼含熱淚的說道。

“都怪我這個破身子拖累了啊。我早就該死了啊。”

突然,一道哭泣的女聲,從草簾後來傳來,嚇了眾人一跳。

“娘,你說什麼呢?”錢書禮急忙跑到草簾後面去安慰了。

“那是我家老太婆,已經臥病在床好幾年了。如今老大出事……失蹤之後,她就整天喊著要尋死。若是一死百了,我也去尋死。可是死了之後呢?就剩下二虎一個人孤零零的?他才十歲,可怎麼活哦。我們活著,族裡好歹顧忌著,二虎至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啊。”

錢富說到後來,已經有些木然了。

很明顯,他之前應該也考慮過尋死吧?

“你說說,怎麼就讓我們家老大失蹤了呢?他可是我們家的頂樑柱啊。”

說到後來,錢富也不顧忌了,直接嚎嚎大哭起來。

一時,正堂裡哭,草簾隔出的臥房裡也哭。

整個房內,哭聲一片。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不管哪個朝代,都有這樣的情況啊。

許是錢家人意識到屋裡還有客人,只是放縱了一會,就紛紛止住了。

錢書禮一臉羞愧的從內室裡走出來道歉道:“不好意思,讓柳姑娘您看笑話了。”

“這有什麼可笑話的。”柳馨寧柔聲說道,“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你不必介懷。”

錢書禮聽到這話,總算是放下了一些心。

“我大哥都是為了我才上山的。若不是我要讀書識字,他也不會為了錢冒險上山。”

“你讀書識字,不是束脩、住宿全免嗎?怎麼還要花錢呢?”柳馨寧有些不解。

她免了束脩,免了書本費,甚至還提供了筆墨紙硯供學堂裡使用啊。

對於像錢書禮這種偏遠地區過來的學生,還提供了免費的住宿。

至於吃食,則是讓錢書禮做些雜活抵了。

她實在想不出來,錢書禮哪裡還有要花錢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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