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日,聖上在宮中閒居,召王珪、袁天綱聊天,有一美人在旁邊侍候,聖上指著美人對他們說:

“這是廬江王李瑗的妾,李瑗殺了她的丈夫而納她為妾。”

王珪起身避開席位說:“陛下認為廬江王接納她為妾是對還是錯呢?”

聖上說:“殺了人而奪取人家的妻子,您怎麼還問對錯?”

王珪回答說:“從前齊桓公知道郭國國君之所以滅亡的原因,是由於喜歡善良的人而不能任用,然而拋棄他所稱讚的人,管仲認為齊桓公同郭國國君沒有什麼區別。如今這位美人還在左右,臣認為聖上心中認為廬江王做的是對的。”

聖上聽罷非常高興,立即下詔命:“廢除其宮奴賤籍,放其出宮,送還給其親族。”

袁天綱聽道詔命後,想趁著聖上高興,趁熱打鐵奏道:“聖上,臣有一奏。”

聖上疑惑地問:“你有什麼事?”

“臣認為聖上今日只放廬江王李瑗的妾一人,天下人都認為聖上有私心。聖上應天下為公。”

“具體怎樣天下為公?”李世民問道。

“聖上即位已一年多,現在國家政局穩定,天下百姓歸心。所以微臣奏請聖上把皇恩的範圍擴大些,解除對隱太子、齊王家眷的圈禁,讓天下人都評價聖上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袁天綱鏗鏘有力地回答。

李世民盯了袁天綱一眼,心想:“袁天綱這小子真會順杆爬。”

於是說:“可以解除對隱太子、齊王家眷的圈禁,由戶部按品級發放俸給。但是其中有一人已經進宮被納妃了,她就是原齊王妃楊佳媚。”

王珪、袁天綱一聽大驚,認為李世民做的也太離譜了。

王珪馬上勸諫:“聖上,兄佔弟媳,這可是違犯倫理道德的事啊。”

李世民的父親李淵是漢人,母親和妻子長孫無憂都是鮮卑人,他身上有鮮卑血統,鮮卑人有一個傳統:“父死娶後母,兄死娶嫂。”所以處於大唐時代的李世民的頭腦裡沒有漢人那種倫理道德的約束。

李世民堅持說:“朕只要齊王妃一人。”

袁天綱看李世民沒有任何商量餘地,想到只要赦免令一下,李婉順的母親──隱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妃鄭觀音就可以解除圈禁了,那麼李婉順業隨之不再是朝廷通緝要犯,可以是自由身了。只是李承文是隱太子家唯一一個男丁,還有生命危險。

袁天綱心想:“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去做。”

於是,袁天綱馬上說:“聖上聖明!”

三日後,隱太子、齊王府的家眷們都被解除圈禁,安置在長安城外感業寺裡出家做尼姑。

袁天綱想到上次中秋祭月時,李婉順孤只單影、楚楚可憐的樣子,於是就駕馬車趕到大興國禪寺,把這個好訊息告訴她。李婉順聽說後,一喜一悲,喜得是母親被解除圈禁,重見天日;悲得是母親整日裡以青燈為伴,吃齋唸佛,終老一生。

想到這,李婉順愈發想見母親,恨不得立刻去感業寺去見母親。

袁天綱馬上制止她:“朝廷雖然放了女眷,但是不會放過男丁。你現在魯莽地去見你母親,被人發現會給李承文帶來無妄之災!”

“那怎麼辦?你能幫我見見母親,哪怕是見一面都行。”李婉順央求道。

“稍安勿躁,容我想想一個妥善的辦法。你先在寺裡等我的訊息。”袁天綱一邊安慰她,一邊陷入沉思。

突然,袁天綱靈光一閃,想出一個絕妙辦法,他對李婉順說:“我倒有一個辦法,就是太為難你了。”

“什麼辦法?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見母親。”李婉順意志堅定地說。

袁天綱告訴她:“我的辦法就是:犧牲掉你的一頭青絲,裝扮成一尼姑,我負責從祠部弄來一份假度牒,你拿著度牒到感業寺掛單住幾日,這樣就可以瞅機會跟你母親見面了。”

李婉順手摸了摸自己的一頭青發,堅定地說:“為了見到母親,何惜此青絲!”

十日後,袁天綱又來大興國禪寺,還帶過來一份度牒。玄奘法師親自把李婉順的一頭青絲剃掉,找來一件海青讓其穿上,李婉順立馬變成了一位俏尼姑。

玄奘現場教李婉順一些寺廟的《禪門規式》,在把李承文放到他處後,約摸下午未時,袁天綱駕著馬車送李婉順(不過度牒上身份是“慧順”)來到距感業寺一里處,看四周無人,讓李婉順下車,囑咐道:“三日後,上午巳時,我駕著馬車在這接你。”

囑咐完,一身尼姑打扮李婉順地下車後,向感業寺走去。袁天綱遠望著離婉順的背影,只見她進了寺門,才駕著馬車離開。

李婉順來到寺裡客堂,找到寺裡知客比丘尼,自稱是從洛州永泰寺來,來此掛單數日。知客比丘尼檢視她的度牒後,將她安排到庵堂居住。

李婉順安頓下來後,就在庵裡四處走走,目的是尋找母親。當走到觀音殿時,裡面傳來一陣木魚聲。

“觀音殿,觀音,這個殿名很親切,因為母親就叫鄭觀音。”李婉順就往裡進,看見一位人近中年女尼正在殿內,一邊敲木魚一邊唸經。李婉順一眼就認出是自己朝思夜想的母親。回頭望望四周無人,輕聲喊著:“母親!”

女尼抬起頭來一看,當時手中的木魚掉在地上,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小比丘尼片刻,激動地淚如雨下,輕聲地喊著:“婉順,真的是你嗎?這不是在做夢吧!”

李婉順馬上撲到母親的懷裡,哽咽地說:“是我,這不是在做夢。”

“沒想到你還活著,抄家那天你就失蹤了,再也沒見到你,這些日子你在哪?”女尼泣不成聲地問。

“抄家那天,我和幼弟李承文被一好心人救了,一直隱居在大興國禪寺,今日假扮尼姑來看您。”李婉順回答。

“你幼弟李承文也活著?”女尼大吃一驚。聽說玄武門之亂後,太子東宮與齊王府所有男丁都被殺了,李婉順告訴她李承文還活著的訊息時,她激動萬分地向觀音菩薩像,雙手合一,進行三拜,嘴裡念道:

“感謝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讓我們家留下一根香火。”

拜完後,女尼拉著李婉順問詢這些日子他們的情況。

在以後的三日裡,李婉順瞅機會就來到觀音殿找母親互訴衷腸。幸運地是,這三日內一切順利,寺裡比丘尼們都沒有懷疑李婉順這個假尼姑。時間太短,很快就到了跟袁天綱約好匯合的時間。在與母親辭別後,李婉順依依不捨地到客堂起單,拿回度牒,離開了感業寺。

出了寺門走了約半里路,就遠遠地看到袁天綱駕著馬車等候。袁天綱這三日都是掰著指頭數日子,心裡老是惴惴不安,看到李婉順,內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來。

李婉順上了馬車,袁天綱駕著馬車向大興國禪寺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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