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吃完餃子,把錢和糧票藏到一個安全地方,身上留下十塊零錢和幾張小額糧票,衛孟喜就帶著孩子們趕在樣板戲結束之前回到村裡。

為防孩子們口風不緊被人套話,錢和票她都是悄悄藏的,就連數額也是騙他們的……畢竟,現在的他們,還是一群四歲的小不點兒,就是拿著大團結騙他們說是一毛錢,他們也會相信。

良心有一丟丟痛的衛孟喜,還要教他們,萬一村裡人問今兒怎麼沒看見他們去看戲,他們應該咋說,順便再把樣板戲白毛女的故事梗概講了一遍,以防露餡兒。

同時,她也得計劃一下接下來怎麼辦。

這輩子衛孟喜雖然對陸廣全沒感情,很想做個單親媽媽,但平心而論,他人品不錯,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品正直的人死去,她也做不到。所以,她要想辦法阻止悲劇的發生。

她已經悄悄給他寫了一封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個月後就能收到回信。這是計劃a,如果他不信她的勸告,衛孟喜只能啟動計劃b了……

接下來幾天,她都一直等著陸小玉來“興師問罪”,卻風平浪靜。

當然,公社領導和王志剛也沒來,陸家人暫時還不知道錢已經被取光的事。

衛孟喜從不打無準備的仗,東窗事發的應對辦法她已經準備好了,所以就先靜觀其變,該上工就上工,就當兜著閨女去放風。

“都說你是咱們朝陽公社最漂亮的女同志,但我看你娃以後比你還漂亮。”

衛孟喜心裡有疑惑,只推說是用衣服給她罩著。

恰好,小呦呦嫌悶,剛把媽媽的衣服掀開一個角,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就跟二蛋媽撞上。

苞谷杆兒比人還高,枝繁葉茂,趁人不注意,衛孟喜找個陰涼地兒坐著,手裡有下沒下的拔著豆子,開始了一天的摸魚之旅。

衛孟喜本是個實幹家,也耐不住吃不飽,身上又沒力氣,真賣力幹活她能直接累暈過去。七月份的苞谷杆兒已經背上了半大的苞谷棒子,紅紅的櫻須就像它們的頭髮,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正想著,忽然胸`前的小呦呦“咿呀”叫起來。

當然,對於樹下摸魚的衛孟喜來說,就沒那麼舒服了。苞谷地的蚊蟲是最多的,因為施肥的原因,還漚出許多大花蚊,咬一口就是一個大包。

倒不是她粗心,而是她發現,她的寶貝閨女壓根,一點兒也不招蚊子!

拔豆子三天了,她被咬得一身包,小呦呦卻還光滑滑的,彷彿身上自帶一層防蚊罩……可小孩細皮嫩肉,蚊子不愛嗎?

倆人有句沒句的聊著,漸漸的挪到了地梗邊,這塊苞谷地在水庫邊,水庫裡的涼風吹進苞谷地裡,衛孟喜舒服得直想嘆氣。

大隊領導看她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還帶著個奶娃娃,分工的時候都會特意給她分點輕鬆的工作,譬如拔豆子。

現在這雙手是做慣了農活的,揪住土皮上的豆根用力一旋,一束豆枝就連根拔起了。然而,摸魚大師幹活肯定是手不停,但幹三分鐘歇十分鐘的頻率。

菜花溝百分之八九十的人家都姓陸,外姓人在這兒沒啥話語權,但幾天下來,衛孟喜發現她不像別的社員會偷奸耍滑,只是不愛摻和婦女們的八卦。

她後來有錢以後,也很懷念自給自足的莊稼人生活,在別墅院裡種過苞谷大豆和青菜,但那是閒暇之餘的消遣,跟現在以種地為生完全不一樣——這是真累啊!

女人愣了愣,由衷地讚歎,“你娃可真好看。”

苞谷底下的土溝裡,插空種著不少紅飯豆,生長週期短,豆莢已經半乾了,裡頭的豆子又紅又飽滿,連根拔起後曬乾,豆子表面光滑,色澤紅潤,算是朝陽公社一張漂亮的名片。

“小衛同志你快出去吧,這麼多花蚊,孩子哪裡耐得住喲?”說話的是二蛋媽,是村裡少有的外姓人。

其實還是那個青黑的小滷蛋,但哪個媽媽不喜歡聽這話呢?衛孟喜嘴裡說著“哪裡哪裡”,心裡早樂開花啦!

“咋,肚肚餓啦?”

但衛孟喜最欽佩的就是讀書人,心裡頗有好感,笑著說:“沒事兒,我用衣服罩著呢。”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她雖不摻和八卦,但耐不住別人會八卦她。衛孟喜隱約聽說她前不久上縣一中參加高考,村裡人笑了半個月,都說她一初中畢業生也想考大學,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咿呀!”

二蛋媽往四下裡一看,“附近沒人,我給你看著,給娃喂口奶吧。”

衛孟喜剛想說她就是想喂也沒糧啊,忽然小呦呦更興奮了,直接“啊啊”叫著,兩隻小瘦腿兒都快蹬她肚子上了。

她覺著,孩子不是餓,應該是看見啥了。

於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也沒啥啊,那裡是水庫,有水呢,咱們不過去,啊。”

“啊啊!”

閨女從沒這麼固執過,衛孟喜想要往回走的腳乾脆轉個向,那就去看看吧,只要幫她確認沒啥,小丫頭就不會鬧了。

壩塘很大,是附近三四個生產大隊的公用水源,因為地形地勢的關係,這是方圓十里內唯一一個能蓄起水的地方。水少人多,還就在菜花溝的地盤上,這幾年來為爭水打過不少架,最嚴重的一次都出人命了。

最後是其它幾個大隊寫聯名信按手印,去公社討說法,公社給菜花溝大隊做了四五次思想工作,並承諾其它幾個大隊各補償二十畝生產田,這座壩塘才變成公用的。

在石蘭省這樣的大西部山區,水源是決定農民能不能吃飽肚子的關鍵因素。

可小呦呦似乎是不滿意媽媽只顧著看水,“啊啊!”

急得喲,手腳並用。

衛孟喜再次順著手指一看,似乎是不大相信自己眼睛,忙往水邊走了兩步,確定自己沒看錯。水邊一溜沙石子上,居然是兩條青白色的大魚!

銀光閃閃的肚皮,青黑色的魚背,腮幫微弱的張著,似乎是在大口喘氣。

說時遲那時快,衛孟喜一個健步跳下去,手指摳住魚腮就往地裡扔——大青魚可真肥真大啊,一條至少有兩三斤!

尾隨而來的二蛋媽也傻眼了,“這真是魚?”

倒不是她不認識魚,而是這壩塘里居然還能有這麼大的魚,誰見了都會奇怪。這個年頭吃不飽的人那麼多,一茬又一茬的往山上跑,往水裡鑽,就想弄個野味兒或者魚啊蝦啥的打牙祭,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搜刮”一圈,這麼大的漏網之魚,你能信?

她嚥了口唾沫,趕緊轉身幫她望風,“大蘭子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我今兒啥都沒看見。”

這得多少人眼紅吶?前幾天根花根寶撿到一隻瘦嘰嘰的田雞,都讓大隊部津津樂道好幾天。

她是吃過虧的,知道這裡很多人都是恨人有笑人無。

衛孟喜稍一猶豫,她沒記錯的話,上輩子這個女人也是個苦命人,呦呦死後沒多久,她的二蛋也死了,淹死在這壩塘裡。好像是聽說誰在裡頭撈到魚,才四歲的他饞得狠了,趁著天熱也脫光跳進壩塘裡……一直到當天晚上才飄起來。

都是窮惹的禍啊!

“走,今晚去你家吃魚。”

二蛋媽一愣,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衛孟喜知道,如果直接分一條魚給她,她肯定不會要,推來推去萬一把其他人引來就不好了。自己拿著兩條魚回陸家也是便宜了那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二蛋家獨自住在村頭外的小山坡上,沒有左鄰右舍,是個開小灶的好地方!

倆人把魚串好,互相打著掩護,中途先把魚藏二蛋家裡,一直摸魚到下工才回去。

當然,陸家人對衛孟喜去哪兒壓根不關心,還巴不得她帶著幾個孩子去別家打野食呢。

根花根寶聰明,帶著一群孩子在二蛋家門口望風,順便給妹妹喂兩口溫開水,衛孟喜和二蛋媽則躲廚房裡洗魚。

那麼大的大青魚,光刮魚鱗剖魚肚就要半小時,洗乾淨後把魚頭留出來,魚身上取幾刀肉厚刺少的地方,剁吧剁吧,加點淡淡的鹽巴,做個魚肉羹。

剩下的直接片成魚片,家裡有現成的酸菜土豆和白菜。石蘭人是無辣不歡的,小孩也不例外,搞一把青花椒和紅辣椒,鍋裡那麼一熗,配菜一下,魚片一鋪,酸辣可口的酸菜魚就出鍋了。

當然,二蛋媽蒸的玉米饃也是一絕,香甜鬆軟,吃一口饃,下一筷魚肉,就連裡頭的配菜也是酸爽鮮嫩得很,幾個孩子差點沒把舌頭吞下去。

“我說小衛,你這廚藝可了不得。”

明明是農村最常見的菜,也沒看她放多少油,咋味道就這麼美呢?

衛孟喜笑而不語,她上輩子可是紅星縣第一個開私營飯店的女老闆,做的不就是煎煮烹炸?當然,後來請得起大廚後,她就退居幕後了,聽衛紅說油煙聞多容易得肺癌,嚇得她連自個兒吃的都不怎麼做了。

當然,大功臣小呦呦可沒這個口福,媽媽只許她吃魚肉羹,鮮香滑嫩,入口即化,還不用挑刺,可把小丫頭美得,剛吃完就睡著了……自然也沒發現媽媽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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