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文哥兒這請求遞到朱祐樘面前朱祐樘便把這事兒給朱厚照講了。

朱厚照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孤不許”。

朱祐樘勸了一會,沒勸動兒子,便不勸了,留給文哥兒自己煩惱去。

文哥兒心都飄到去蘇州的船上去了第二天下午進宮才發現朱祐樘的批覆還沒下來朱厚照這邊也還沒說通來著。

瞧見朱厚照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孤不高興”四個大字文哥兒眨巴一下眼,上去徑直坐到朱厚照面前說道:“殿下前些時候不是天天生我的氣怎麼?現在又捨不得我了?”

朱厚照嘴硬:“孤沒有捨不得你!”

文哥兒讓谷大用取來紙筆提筆在上面把岐山縣的輿圖重畫了一遍,上頭還是朱厚照最初擬定的模樣,物產豐饒、民風淳樸。

朱厚照雖然還是氣惱文哥兒要去外面玩還是忍不住湊過去看文哥兒畫輿圖。

這不是現實中存在的縣城,卻是他從“古公亶父”那會兒一直在經營的地方對他而言早就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到這時候他就知道了他小先生是真沒有很在意到東宮講學的差使也沒有想靠著給他當小先生這件事獲得什麼好處。

丘濬聽他這般信誓旦旦的保證,臉色稍稍緩和下來。他說道:“你正是要好好讀書應試的時候,焉能分心去學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你別仗著自己現在有點小聰明就整天把心思放到別的事情上,都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小心到時候進場連個舉人都考不上!”

要是他當真二三十歲再考舉人,老丘怎麼說都得九十好幾了,怕是看不到他當進士了。

文哥兒道:“那麼多人考到二三十歲都還不是舉人,我才八歲,不著急的!”

他不想文哥兒結束講學又沒有辦法辯駁文哥兒說的話。

文哥兒見丘濬這模樣,也想到丘濬已經七十五了。

只要能出去玩,功課翻倍都無妨!

文哥兒立刻收起分享遊玩計劃的想法,湊過去追問道:“您不喜歡我去蘇州嗎?”

朱厚照吸了吸鼻頭,委委屈屈地抬起手跟文哥兒擊了掌。

“孤五歲了!”朱厚照威脅道,“等明年孤就出閣讀書,到時候你要是不回來,東宮就沒有你的位置了!”

文哥兒憐憫地看了朱厚照一眼,怎麼會有人上趕著讀書!才六歲就要接受東宮教育摧殘,真是太慘了!

丘濬不吭聲。

朱厚照看了眼文哥兒舉起來的手掌鼻頭有些發酸。

這種勸勉自然完全無法影響文哥兒馬上可以出門玩耍的開心。

文哥兒收回和朱厚照擊掌的手,嘴上說道:“我一定早早回來。”

文哥兒一聽,壞菜了,這是真的很不高興。他立刻說道:“您是我心裡最敬重的長輩!您放心吧,我到了蘇州一定勤快地給您寫信,要是吃到好吃的我也託人帶回來給您嚐嚐。倘若是帶不回來的,我就跟他們學會怎麼做,回來做給您吃!”

以至於他跟著丘濬回丘家的時候,都沒發現丘濬臉色臭臭的,還徑直和丘濬暢想起這次蘇州之行要玩什麼。

等到丘濬朝他冷哼一聲,他才發現這老丘情緒不對頭。

文哥兒道:“殿下貴為太子,身邊最不缺的就是願意認真陪殿下玩的人。只要殿下悉心挑選,總能選出可以把岐山縣治理得越來越好的人來。”他擱下筆朝朱厚照舉起一隻手,“我們擊掌為誓接下來殿下在宮中把岐山縣治理得繁榮富強我去外頭替殿下看看真正的縣令是怎麼治理地方的。我保證無論這次出去看到什麼都如實告訴殿下充當殿下在外面的耳朵和眼睛就像當初我應允入東宮講學時所說的那樣,當殿下的‘肱骨耳目’。”

當然,實際上他心裡的想法:得多玩一會!

他,王小文,馬上可以自由玩耍!

既然說通了朱厚照,一切就好辦了,朱祐樘那邊隔天都給了批覆,說允他盡師生之情送吳寬歸家。不過朱祐樘對文哥兒這位小神童期望很大,還特別叮囑了幾句,讓文哥兒不可懈怠學業。

“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你去哪裡與我何干?”丘濬冷笑。

哪怕再怎麼希望老丘長命百歲,他也得承認從古到今都是“人生七十古來稀”。

文哥兒拉著丘濬的手保證道:“等我去蘇州玩過了,一定專心備考!”

丘濬看著文哥兒滿臉認真,也知道自己是著急了點。

世上哪有讓後輩八九歲就去應試的道理?

這並不是文哥兒的錯,只是他私心想看著這小孩金榜題名而已。

丘濬道:“你心裡有數就好,切記無論如何都不能耽誤了學業。”

文哥兒道:“我四先生也是狀元來著,多少人想當他學生都當不了!”

別看他主要跟吳寬學書畫,實際上人吳寬也是蘇州考出來的狀元郎好嗎?

眾所周知,蘇州那一帶自古以來就很卷,從古到今狀元不知出了多少個,能在那種地方考出來的人能是沒有真才實學的嗎?

別拿老吳不當狀元!

丘濬雖然不太看得上吳寬那整天吟風弄月、談詩論畫的愛好,卻也認同吳寬的才學確實挺不錯。

至少教個半大小子是綽綽有餘的。

聽文哥兒再三保證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丘濬就嫌他煩了,攆他趕緊回家去。

接下來文哥兒便跟李東陽他們挨個告別,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是“去了蘇州我就不能做你們的功課啦真是太傷心了哈哈哈哈哈”。

李東陽:“……”

楊廷和:“……”

謝遷:“………”

每次看這小子得瑟都很手癢。

跟老師辭別完畢,同輩自然也要作別。

謝豆他們雖然各自有各自的學業要完成,平時已經不能經常和文哥兒待一塊,得知這件事後還是很不捨,拉著文哥兒問起出發日期,約好當天要去送文哥兒登船。

文哥兒一一答了,剩下幾日便專心移交手頭的工作。

東宮那邊既然已經拜別,剩下的就只餘下《本草》的編修工作了。

這書都以編了一年多,他們反覆推敲了幾種格式,如今已經修出一批極具代表性的模板,剩下的只要照著這些模板往下修就可以了,不需要文哥兒再天天匯總進度去內閣彙報。

吳寬這次是回鄉守制去的,算不得什麼大喜事,連最喜歡舞文弄墨的翰林院也沒有再組織什麼送別活動。

實際上不少人還覺得頗為惋惜,吳寬這剛從翰林院熬完資歷,正是要在朝中大綻異彩的關鍵時期,結果他繼母這時候沒了,誰聽了不得道一聲可惜?

吳寬本人倒是很平靜,不管他與這位繼母有多少情誼,算下來終歸是自家長輩。

當晚輩的豈有埋怨長輩死得不合時宜的道理?那等狼心狗肺之輩,豈配在朝為官!

師徒倆與親朋好友作別之後,按照約定好的日期準備南下。

臨行當天自然有不少親朋來給他們送別。

吳寬身著素袍,整個人看起來清逸絕倫。他謝過眾人的相送,正要帶著家中兒女與文哥兒登船,忽聽不遠處有人喊了一聲:“小先生,等等!”

文哥兒止步回頭,卻見楊玉跳下一輛看起來就不簡單的馬車朝他跑來,那馬車周圍還簇擁著一群以楊璽為首的“大漢將軍”。

瞧見楊玉兄弟倆,文哥兒一下子想到了車上坐著什麼人。他轉頭壓低聲音跟吳寬說明情況,轉過身隨著楊玉走向那輛馬車。

在場的人眼力都不差,哪裡會認不出那輛馬車和周圍那群威風凜凜的大漢將軍?

看來文哥兒這兩年的東宮講學沒白費,不管是聖上還是太子殿下都對他頗有情分。

要不怎麼聖上會特許太子殿下出宮給他送行?

倘若他將來當真犯了什麼過錯,一個“議故”是少不了的!

文哥兒不知眾人心中所想,走到馬車前面喊了聲“殿下”,便掀起車簾上車去與難得出宮一趟的朱厚照話別。

朱厚照見文哥兒過來了,哼了一聲,說道:“孤不是特意來送你的,孤就是想出來街上看看,拿你當藉口!”

文哥兒抬手揉了揉他的龍腦殼,笑眯眯地說道:“我知道,殿下沒有捨不得我。”

朱厚照氣呼呼地撥開他的手說道:“你大膽!”

文哥兒便把手收了回去。

朱厚照不甘不願地說道:“你要早些回來!”

文哥兒爽快答應。

朱厚照沒給人送過行,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給文哥兒掏出個從他父皇那裡討來的東宮令牌。

他的東宮班底還沒有搭起來,這些東西自然也沒有準備,所以給文哥兒的還是目前的獨一份。

朱厚照道:“你說要幫孤去看真縣城的,帶著這令牌去!”

文哥兒微微一怔,猶豫片刻後還是把令牌收下了,嘴上還問道:“殿下就不怕我打著東宮的名義在外面幹壞事?”

朱厚照冷哼:“你幹壞事,砍頭!”

這個話題可太不友善了!

文哥兒還是很愛惜自己這顆聰明腦殼的,揮揮手說道:“船快開了,我該登船去了,殿下也早些回宮去吧。”

朱厚照乖乖點頭,見文哥兒轉身瀟灑跳下車跟吳寬會合去,又忍不住掀起車簾趴在車窗上盯著人來車往的碼頭看。

直至文哥兒當真別過眾人登上了南下的客船,他才放下車簾命人調轉車頭回宮去。

船上的文哥兒跟著吳寬從船頭走到船尾,看著沿岸景色慢慢倒退,岸上的親朋好友也越來越遠,原本興奮無比的心情竟也生出了幾分離愁別緒來。

吳寬見他看向岸上的神色帶著幾分不捨,抬手摸了摸他腦袋,寬慰道:“去了蘇州若是待不習慣或者想家了,我隨時可以讓人送你回來。”

文哥兒用力點頭。

想回來就能回來!

所以可以放心玩!

就是這樣沒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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