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朱祐樘很快得知太子要當主考官的事。

雖說感覺東宮如今一天玩出一個新花樣朱祐樘在聽到太子一字一字給他念告示的時候,才是覺得自家兒子說不準也是個小神童。至少這孩子指字的時候一個都沒指錯!

誰家小孩能在三歲時就認這麼多字?

當然了,王家那個小神童除外,沒聽大家都誇他是小神童嗎?

見自家兒子滿臉的小驕傲直說這全是他想出來的朱祐樘雖不甚相信卻也欣慰至極地誇了朱厚照幾句,並且吩咐左右的人按照太子以及小先生的意思作準備需要用到什麼只管去支取。

接下來幾日朱厚照都和文哥兒一起討論出什麼考題同時陸續接受谷大用他們交上來的報名表。

報名表是文哥兒繪製的,一項項資訊列得非常清楚,類似於科舉那樣列好姓名、籍貫、專長之類的還新增了一個競聘崗位,讓他們自主選擇報考“司空”還是“司徒”。

別看文哥兒和朱厚照這師生兩人加起來都不到十歲谷大用他們卻很難不慎重對待。

這可是太子殿下主持的第一場“考試”,要是他們在這次考試裡表現出色,給太子殿下留下了好印象,下次有什麼事兒太子殿下肯定會第一個想到他們。

他們這些在貴人身邊做事的最要緊的不就是要在貴人面前得臉嗎?別的事情都得往後挪得貴人看重才是好處多多的事!

何況他們和教完太子就出宮的文哥兒不同他們可是清楚知道太子每天都會和陛下交流當天學到的東西。

要是他們考中了這個“司空”或“司徒”說不準還能讓陛下對他們有個好印象!

考必須好好考!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把心思放在正途上的。

等到文哥兒上完課出宮以後便有人試圖哄著朱厚照問出對應的試題來。

像考前他們可以去找主考官買題,要是主考官剛正不阿不肯收錢,就找他們家僕從、找他們家親眷,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辦法使得準,說不準就有人心動了!

這等心思不正之人,自然是不好讓他繼續留在太子身邊了。

等到從朱厚照嘴裡聽到“活切頭”“蜂採蜜”之類的作弊手段,朱祐樘眉頭突突直跳。

考中可以搞夾帶,有帶小抄的、有用特殊墨汁寫在衣裳上的、有在夜壺考籃上搞夾層的,甚至還有飛鴿傳書的,聽著就令人歎為觀止。

朱厚照一聽立刻不高興地繃起小臉站起來生氣地說道:“舞弊!你想舞弊!”

京師近在天子腳下可能還好點,有些地方上的鄉試那簡直是群魔亂舞。

要是人才選拔考試都不公平,選出來的人還是幹不了活,咱的部族建設計劃又要失敗啦!

所以不僅要叫考生知道舞弊的嚴重性,也要給考官們做一下考前培訓,知道到底有多少令人防不勝防的作弊手段!

作為英明神武的主考官朱三歲,怎麼能不知道這些呢!

朱厚照聽到文哥兒給他介紹的時候,眼睛都瞪圓了。

沒想到讀書人舞弊起來也有這麼多花樣!

他可是英明神武的朱三歲,絕對不能縱容有人在他的人才選拔考試裡作弊!

朱厚照把人給罵走了,傍晚還和朱祐樘告了一狀,說有人要來英明神武的朱三歲面前舞弊!

朱三歲氣鼓鼓!

只要錢足夠多、人脈足夠廣,那些個不學無術、大字不識的人也能輕鬆當舉人老爺!

朱祐樘皺著眉頭叫人安排下去,今天就把這傢伙給換下去。

總之,只要有心想舞弊,甭管是還沒開考還是已經考完了,那些個作弊手段簡直是防不勝防。

至於蜂採蜜,則是提前買通人去當謄錄生,取出提前偷印好的卷子把別人答卷裡應答極佳的內容抄過去,這裡“採”一點、那裡“採”一點,可謂是博採眾長,誰看了不覺得這考生才華過人?

朱祐樘:?????

這是朱厚照聽到的新詞兒文哥兒給他講了許多科舉舞弊技巧,這些舞弊手法分別可以用在考前考中考後。

怎麼才一天的功夫,連東宮舞弊案都出來了?

朱祐樘追問之下,才知曉是有人覺得朱厚照年紀小好糊弄,想從朱厚照本人嘴裡套出考題來。

科舉如此大事,背地裡居然有這麼多作弊花樣!

考完了就沒辦法作弊了嗎?考完也有的,比如買通一些在考場裡打雜的小官小吏,搞活切頭、蜂採蜜之類的手段。

所謂的活切頭,就是指“截換卷頭”,一般託負責彌封的人把好卷子割下來挪到自己名下。這樣任你答得天花亂墜,那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他年紀小,他又不傻,居然想來騙他洩露考題!

簡直斯文掃地!

朱祐樘心情很鬱悶,又不好在朱厚照面前表現出來。

等謄錄生偽造完簇新的墨卷便把考生那份原卷焚燬,神不知鬼不覺地來了個移天換日,這考生想不高中都難!

畢竟他兒子才三歲,能懂什麼?能記住這麼多已經夠聰明伶俐了!

朱祐樘憋了一晚上,第二日才終於在和幾位閣臣聊政務時問了出口:“諸位愛卿知道什麼是‘活切頭’‘蜂採蜜’嗎?”

徐溥等人:?????

還是丘濬很快反應過來,眉頭突突直跳。

這不是他平日裡閒著沒事和文哥兒閒聊,偶爾提了一嘴的科場舞弊花樣嗎?他在國子監當過幾年祭酒,不免在監生和同僚們那兒聽說許多花頭。

去年看文哥兒那麼關心他哥應試的事,他便隨口與文哥兒說起過這些作弊手段。

難道是文哥兒跑去太子面前胡說八道了?

丘濬說道:“臣聽說過。”

朱祐樘聞言立刻看向丘濬。

太子到底年幼,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哼哼唧唧地說什麼“切卷子,切卷子”“這個采采,那個采采”,朱祐樘聽的雲裡霧裡。

看來是丘濬平時給文哥兒講過這些科場內幕!

徐溥三人也不由看向丘濬。

要說在座諸人誰最瞭解那些個沒甚用處的偏門知識,那肯定就是丘濬了。瞧他一個理學大家,還跑去學人寫戲曲,就知道這人私底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愛研究!

丘濬只能給朱祐樘幾人講解了一番。

對於給別人科普這件事,丘濬還是很有熱情的。

早說你們想聽啊,這玩意我脫稿都能講上三天三夜!

丘濬講著講著就上頭了,跟文哥兒那樣從考前講到考後,每個作弊手法都不帶重樣的。

聽得其他人看向丘濬的眼神都古古怪怪的。

這小老頭兒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什麼?

尤其是這什麼“活切頭”“蜂採蜜”的,聽得人頭皮都發麻了。

咱派那麼多人在考場外千攔萬攔、在考場裡一對一盯得那麼緊,結果到了考後彌封、謄錄、對讀這些環節動點手腳,就能讓學識過人的考生落榜、不學無術的考生榜上有名!

這事兒誰聽了不氣憤?

朱祐樘更是忍不住直接罵道:“真是豈有此理!”得知好端端的科舉居然有這麼多見不得光的腌臢事,他心裡氣悶不已,不由問丘濬,“丘愛卿說的這些舞弊手段可是確有其事?”

丘濬老神在在地說道:“不過是市井傳言而已,臣也是道聽途說,並不清楚是否真有其事,興許這些事發生在宋元之時也不一定。若非陛下問起,臣也不會拿這等腌臢事來汙了陛下的耳。”

朱祐樘鬆了口氣。

可沒等他這口氣松完,丘濬又補充道:“據傳永樂年間解文毅公為主考官,見同鄉劉子欽連得解元、會魁,有心‘提點’劉子欽讓他得個三元及第,結果劉子欽斷然拒絕。解文毅公見此子如此不知好歹,便決定‘提點’另一位同鄉。”丘濬娓娓說道,“想來考官若是存了私心,考前洩題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解文毅公就是傳說中的大明才子解縉,他和他選出來的狀元曾棨都很得朱棣的喜歡,每次談詩論文就要把他們拉出來遛一遛、誇一誇。

丘濬又給朱祐樘舉了別的例子,諸如宣德年間山東鄉試考官授意彌封官換掉考生卷子、成化年間順天鄉試謄錄生割考生考卷等等。

這些事都是有記載可查,除卻解縉那段試圖搞“人造三元及第”的傳聞外都是被朝廷明文處置過的案子。

所以或許不是所有花樣都有實證,可也並非不可能發生!

丘濬洋洋灑灑講了一通,講得所有人都沉默了。

殿試本來就是走個過場的事,主考官“提點”後輩這種事不算太新鮮,倒也不必特意拎出來講。

還有你不是道聽途說嗎?怎麼講著講著又變成科普真實案例了!

不過即便大夥心裡有再多的想法,都不好擺在明面上來講。這可是科場舞弊,丘濬都擺到明面上來說了,他們除了跟著罵以外還能說什麼?

只有唯一一個沒深入瞭解過科場舞弊的朱祐樘越聽越憂心忡忡。

這位好脾氣的帝王難得地罵起人來:“朝廷的掄才大典,豈能讓這些宵小之輩肆意妄為?!”他起身對幾位閣老說道,“諸位愛卿回去想想有何佳法杜絕這些舞弊手段,不能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劉健幾人自是喏然領命。

待朱祐樘走後,劉健幾人對視一眼,不由得齊齊看向丘濬,眼神裡的意思是“你整出來的事兒你得負全責”。

丘濬懶得搭理他們。

想要杜絕科場舞弊可太難了,約莫也只能年年嚴抓年年嚴管。不過把作弊手段與應對之法歸納總結一下,每科開考前給參與的官員們說道說道,說不準也有那麼一點敲打效果。

丘濬揣了個新任務下衙回家,瞧見文哥兒正沒心沒肺地蹲在自家院子裡數移盆後的草莓茬,只覺這小子是真的能給人找事!

丘濬把文哥兒喊去書房問話。

文哥兒白天進宮陪朱三歲玩《我是大考官》遊戲,正好聽朱三歲告了一嘴的狀,且還知道自己間接達成了東宮近侍一殺成就。

聽丘濬問起這事兒,文哥兒便忍不住憂心忡忡地問丘濬:“您說我不會被記恨吧?我都沒記住那內侍長啥樣,回頭見到人都不認識,要是他暗中恨上我了怎麼辦?”

丘濬說道:“你立得正行得正,怕他一個宮中內侍做什麼?你現在倒知道怕了,在太子殿下面前怎麼就什麼話都敢講?”

文哥兒道:“這不是話趕話說到那兒了,就給太子殿下介紹一二。”

誰知道真的有人會直接往槍口上撞?

他也很無辜,他也很無奈的!

等得知朱祐樘要丘濬他們拿出個整治科場舞弊的方案來,文哥兒更是有些瞠目結舌。

文哥兒立刻說道:“這可不關我的事!我只是陪太子殿下玩耍而已,朝堂上的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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