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聚頭

日子一晃到了週六, 和許帆他們約好聚餐那天。

蕭樾前兩天買了輛車,和阮芋一起去4s店挑的,七十來萬的頂配賓士cls,純黑色, 車型低調, 車廂空間大, 妥妥的家庭實用車。

阮芋大學的時候考了駕照,但她很久沒開了。聚會這天,蕭樾坐在副駕駛指揮她開車,好幾次驚險地和旁車擦肩而過, 阮芋全程窗玻璃都不敢降下來, 怕挨其他車主的罵。

“還是你來開吧。”

阮芋開到半途就打退堂鼓了,“我好緊張, 我怕我們到不了目的地就會被警察抓起來。”

蕭樾好整以暇抱臂覷她:“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晚點吃完飯回家, 我喝了酒,還得你開。”

蕭樾知道自己今晚肯定要喝酒。

而且,大機率比中秋節那晚喝得更猛。

阮芋一路嗚嗚嚶嚶地抱怨個不停,隨便一輛車加塞過來她都要一驚一乍地大叫。蕭樾單手抵著太陽穴, 邊看她開車邊笑,偶爾不鹹不淡地指導她兩句,或者給她加個油, 告訴她只要她堅持開下去, 腳稍微離開剎車一點點,他們今天有極大的可能在午夜之前就到達目的地。

阮芋氣得想把方向盤丟了撲過去打他。

“你們再不來我們就要報警了。”

火鍋店裡到處熱熱鬧鬧,店小二甩著白毛巾吆三喝五地經過,食物的香氣和談笑聲爭先恐後地四處瀰漫,唯獨他們這桌氣氛格格不入,彷彿鬧中取靜,透著一股莫名的詭異。

說著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流下了羨慕的淚水。

勞動就坐在蕭樾身邊,一隻手掛在蕭樾肩上拽著他晃來晃去,邊晃邊激動地大聲嚷嚷:“我的哥,才幾天不見,你怎麼就已婚了呢……”

阮芋和蕭樾到的時候,銅鍋裡頭沸水滾滾,白煙縈繞直上,模糊了桌邊眾人的臉,叫他們第一時間看不清大家的表情。

聚餐地點定在中心城區一家涮羊肉火鍋店,交通便利,店內裝潢古色古香。

喬羽真昨天晚上得到訊息,今天一早直接打飛的來北城參加今晚的聚會。

“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還不從實招來!”

她這會兒的心情算得上烈火烹油, 內外具焦, 開車帶來的緊張只是表層, 真正令阮芋感到焦灼害怕的是待會兒聚會上等著她的一雙雙眼睛。

天空一聲炸雷,蕭樾和阮芋直接領證結婚了,炸得所有人七葷八素找不著北,許帆看到阮芋發在群裡的訊息的時候還以為她在開玩笑,隔了會兒退出去看日曆時間,今天不是愚人節,她剛開始有點發懵,漸漸的感到震驚、疑惑、暴躁……打電話問勞動知不知道這件事,勞動說他也剛知道,然後在電話裡沒命似的亂喊亂叫,讚歎他樾哥叼爆了,牛逼壞了,一出手就是王炸,他也想一畢業就……許帆直接掛了電話,不想聽他頭昏腦熱借題發揮。

喬羽真坐在阮芋斜對面,舉起一雙筷子用力戳破阮芋的餐具塑膠薄膜,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桌椅震動,全場噤聲,喬羽真收起筷子,默了默,忽然深吸一口氣,重重地拍了兩下桌面,

許帆和喬羽真心急如焚,提前半小時就到了,然後是國慶,他學校離這兒比較近,騎個小電驢路上只需要十幾分鍾。勞動住得遠一些,所以他來得比較遲,但還是比兩位主人公早到了一刻鐘。

“有什麼問題衝我來。”

直到桌上的女孩們耳膜快被他們敲碎,許帆捂著耳朵罵了幾聲,這倆傻缺才捨得停手。

阮芋嚇得瑟縮了一下,蕭樾卻很鎮定,慢條斯理地幫阮芋整理餐具,拿開水仔細燙過一遍,四平八穩擺在她面前,然後淡定啟口:

自從阮芋離開,他們六個人再也沒有完整地聚過,直到今天。

沉默了許久的許帆終於說話了,她語氣有點僵,透著幾分詰問的意思,

“阮芋,那天蕭樾送你回家之後,你們是不是發生什麼了?”

“距離我們幾個人上一次見面,才過去多久?”

國慶和勞動的鬼叫如約而至,他們一邊瘋了似的起鬨,罵蕭樾下手太快不按套路出牌,一邊拿著筷子勺子哐哐鏘鏘地擊打鍋碗瓢盆,活像一群要飯的,吸引了周圍幾桌顧客看傻子似的頻頻扭頭。

阮芋在許帆旁邊的位置坐下,動作慢吞吞的,人還沒坐穩,先道歉:

“不好意思啊,今天路上比較堵,車開得很慢……”

阮芋一愣,眨巴眼睛裝傻:“啊?沒有發生什麼啊……”

“什麼都沒發生。”

蕭樾直接接過話茬,

“我送她到家之後就走了。”

許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她也不想大庭廣眾地問這種問題,但是她的第六感告訴她他們之所以突然結婚,一定發生了什麼計劃外的事情。

“至於為什麼這麼快就領證。”

蕭樾早已經想好說辭,把所有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極為平靜地說出了一段痴情若狂的話,

“是我求她的,我這輩子非她不可,自從見到她之後,和她分開的每一秒都變得難以忍受,我非常需要一紙婚約將她牢牢綁在我身邊,於是我請求她立刻嫁給我,如若不然,我會瘋掉。”

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阮芋。來之前她並沒有和蕭樾串過供,自然不知道他準備了這麼一肚子情話,說得她面紅耳赤,有些難為情,心臟在胸腔怦怦加速,比銅鍋裡沸騰的高湯還劇烈。

許帆不是這麼容易就能糊弄過去的,她轉而問阮芋:

“他讓你和他結婚你就和他結婚?”

阮芋傻乎乎地想應“對啊”,嘴還沒張開,蕭樾又替她應了:

“我們都經歷了深思熟慮……”

“深思熟慮個鬼。”

許帆這會兒直接和蕭樾幹上了,“你們才幾歲?”

蕭樾:“過了法定結婚年齡。”

許帆:“你才博一,還在讀書。”

蕭樾:“讀書不影響,我會把她照顧得很好。”

許帆:“哦,說得輕巧,你拿什麼時間照顧?我也讀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實驗室有多忙。”

蕭樾:“還可以,沒你想象中那麼恐怖。”

許帆:“什麼叫我想象中?蕭樾,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蕭樾:“謝謝,我底線暫時挺好的。”

許帆:“你底線在哪呢?我怎麼突然看不見了?被狗吃了?”

他們倆在吵架嗎?喬羽真給阮芋遞了個眼神。

阮芋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國慶也在桌底下踹了勞動一腳,讓他制止一下桌上針尖對麥芒的那兩位。

勞動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許帆的袖子:

“媳婦兒……”

“別拉我。”

許帆煩躁地將他手拍開,轉頭招呼店小二,

“酒呢?怎麼還不上酒。”

蕭樾也有點口乾,抬手扯開一粒襯衫紐扣,袖口也捲到手肘上方,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白皙手臂,眼也不抬吩咐店員道:“先來一箱啤的。”

許帆冷笑:“你怎麼不乾脆喝礦泉水?”

蕭樾:“再來兩瓶二鍋頭。”

他倆好像瘋了。喬羽真又給阮芋遞了個眼神。

阮芋夾在蕭樾和許帆中間,坐立難安。

他倆還在爭論,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兩個平素最高冷不愛說話的人此時進行著毫無營養的拉扯爭辯,彷彿站在兩根永不相交的平行線上你一拳我一拳地暴打空氣,爭論的話題漸漸從“為什麼這麼早結婚”偏離到學術問題,比如今年誰會先發sci,誰發的sci含金量高等等,然後又偏離到生活作風問題,比如許帆怒斥蕭樾跑到他們學校勾搭妹子,蕭樾辯解他就在路上正常走路怎麼變成勾搭妹子了,許帆說你沒事老跑到b大來走什麼路?尤其是大一的時候,動不動就來b大逛街,一逛就是一天,她要當著阮芋的面嚴肅質問蕭樾大一的時候是不是看上b大的哪個妹子了,蕭樾說你不要在我老婆面前給我戴這種子虛烏有的帽子,許帆聽到“老婆”兩個字,一下更怒了,當場回敬他三杯二鍋頭,蕭樾也不甘示弱,直接抓起酒瓶往嘴裡灌……

在場其餘人被他倆這豪飲的陣仗嚇得瑟瑟發抖,幾乎不敢喘氣。

誰也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們六個人再聚首會是這種恐怖的戰爭狀態。

阮芋和勞動嘗試制止這一切,但是他倆的物件此時根本聽不進去人話。勞動是第一次見到許帆喝這麼多酒,阮芋也是第一次見到蕭樾變得這麼不講道理,面上的神情還是一貫的散漫,雲淡風輕,但是舉杯的動作怎麼也停不下來,許帆說他一句他就要回敬一句加一杯,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天必須把眼前這個女霸王喝倒了,讓她再也無法質疑他和阮芋結婚的合理性正規性以及必然性。

兩名博士生的話題越來越魔幻,漸漸開始探討起了哲學問題,從早婚雙方的主觀能動性辯論到結婚是否是這段關係發展到此刻的必然趨勢與結果,馬克思老人家的棺材板都有些壓不住了,當話題來到《實踐論》和《矛盾論》,早婚是否展示出了左|傾右|傾政治觀念……阮芋他們幾個默然吃菜的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筷子。

喝醉了,這倆。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其實並不是一朝一夕的導|火索就能引燃的。

早在很多年前,當六個人的小團體裡頭有兩個成績差不多的學神,他們之間這種分庭抗衡互相看不順眼的形勢就已經慢慢產生苗頭。

尤其當這兩個學神,最喜歡指導的是同一個人的時候。

蕭樾讀書的時候心比較寬,對誰都冷冷淡淡的,同時也很自信,比較少拿自己和別人做比較。許帆則不是這樣,她心眼小,勝負心很重,多年前比不過蕭樾的地方直到今天她還記得——

“你、你不僅搶我的年級第一……”

許帆這會兒已經徹底醉了,要不是勞動抱著她的腰,她估計會撲上去和蕭樾撕打,

“現在連我的同桌都要搶!你不是人!”

蕭樾的眼神也直晃悠,冷白的面頰染上一抹酡紅,吊兒郎當地勾著阮芋肩膀,言之鑿鑿回懟許帆:

“什麼叫你的同桌?”

“一直以來,都是我的。”

他傾身靠到阮芋肩上,高大英挺的身材像是突然沒了骨頭,懶洋洋擠著阮芋纖細的身子,把重量一點一點往她肩上放。

阮芋被他壓得手都動不了,紅著臉瞪他:“你喝醉了。”

“我沒醉。”

“醉了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好吧,那我醉了。”

蕭樾胡亂捋了捋額髮,忽然側過臉,漆黑的瞳孔亮得像用水洗過,帶著濃濃酒意的清澈,像個頑劣少年,低聲對阮芋說,

“我醉了,老婆帶我回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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