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晏萩說得,尋人是需要時間的,再加上隴城距離京城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交通不發達,資訊傳遞緩慢,隴城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京城這邊無從知曉。不過既然沒有好訊息傳來,那就表示人還沒尋到。

至於太子,他還在裝昏迷,這個晏萩已證實;當然晏萩去東宮不是為了證實太子是醒了還是在昏迷,她是去探望摔斷腿的唐祉。看到鼻青臉腫、額頭腫著大包的唐祉,晏萩驚呆了,“你這是在哪裡摔的?怎麼會摔得這麼嚴重?”

“就是走著走著就摔倒了。”唐祉也很懵。

晏萩微微蹙眉,“你摔倒時,哪些人在你身邊?”

唐祉勾著手指頭數人,“沈則浩、陸予文、唐之傑,還有趙巖箴和郭賓野。”

“你摔倒時,趙巖箴離你近還是遠?”晏萩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成國公府的人,成國公府只有趙巖卿一人是原配所出,其他的不是周氏,就妾室所生。

“遠,他走在最後面。”唐祉答道。

晏萩想了想,接著問道:“你摔倒之前,腿有沒有疼一下?”

唐祉點頭,“有,然後我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晏萩已經可以確定唐祉從樓梯上摔下來,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至於是不是趙巖箴所為,還有待調查,“趙巖箴是楚王世子的侍讀,怎麼會跟在你身邊?”

“他娘想為他二哥求娶陸予文的堂姐。”唐祉笑道。

晏萩冷笑,這個成國公夫人還真是沒腦子,再不待見原配嫡子也不能把事情做得這麼明顯啊,為原配嫡子挑了個邊陲小吏的失恃長女,為自己的親生兒子挑上陸太師的孫女。天差地別,難怪在繼室夫人中,以成國公夫人的名聲最差。

“你這些天過得可好?”晏萩接著問道。

唐祉咧嘴笑,扯著了傷口,捂著嘴角,哎喲哎喲叫喚了兩聲,才道:“挺好的,和以前一樣。”

晏萩對他的話,表示懷疑,“有沒有人欺負你,說一些難聽的話?”

“誰敢欺負我,我可是東宮三公子。”唐祉傲矯地抬起下巴。

晏萩也知道這是個心寬體胖的主,那些隱晦的擠兌話,他恐怕也聽不懂;晏萩只得換個方式問:“有沒有人以前總在你身邊,現在不理你了?”

“有有有,馮向忠以前每天都拿糕點和肉脯來給我吃,這幾天不拿了,也不和我說話了。”唐祉摸著肚子,“瀟瀟,我餓了。”

“你不是剛喝完一碗粥,怎麼又餓了?”晏萩蹙眉,都這副德行了,還惦記著吃。

“喝粥就是水飽,一會就餓了,我想吃醬肘子。”唐祉嚥著口水道。

“你身上有傷,不能吃醬肘子,等傷好了再吃。”晏萩沒好氣地道。

唐祉往後倒在榻上,哀嚎,“傷筋動骨一百天,一百天不能吃醬肘子。這日子,太難熬了。”

嚎叫聲中氣十足,可見除了腿上嚴重些,其他都是皮外傷。晏萩起身道:“你好好在家裡養傷,我回去。”

“那你明天還過不過來?”唐祉問道。

“過來幹嘛?”晏萩問道。

“來看我,我受傷了。”唐祉理所當然地道。

晏萩撇嘴,“我今天不是已經來看過你了。”

“明天也可以來的,我這傷還沒好。”唐祉臉頰痛,不敢大笑,小小的扯著嘴角,對晏萩露出討好的笑。

“你這意思,你傷沒好之前,我得天天來看你呀?”晏萩瞪大眼睛問道。

唐祉點點頭,一臉期盼。

晏萩啐了他一口,“你想得美。”甩手往外走。

“瀟瀟。”唐祉喊道。

晏萩當沒聽到,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去太子妃那邊找告別。太子妃的院子外有侍衛把守,晏萩剛才是直接去了唐祉的院子,見這守衛森嚴的樣子,眼皮跳了一下。

晏萩被冬梅領了進去,就看到了坐在上首位置上喝茶的太子,翹了翹唇角,她就知道這人是裝昏迷,上前給太子、太子妃行禮問安。太子笑問道:“瀟瀟,怎麼這麼久都不來東宮玩?”

“我太忙了。”晏萩嘆氣道。

“你忙什麼?”太子笑問道。

“忙著練字、練琴、學規矩、學女紅,好多好多事,可累可累了。”晏萩噘著嘴道。

“你娘也真是的,讓你這麼辛苦做什麼嘛?有必要學那麼多嗎?她在閨中時,可沒見她學過這麼多。”太子妃心疼了,順口埋汰了下好友。

“娘說了,我和她是不同的,她可是有朝廷的米糧和俸祿的,我沒有,不能不學無術。”晏萩把自己的娘給賣了。

太子妃噗哧一笑,招手讓晏萩到她身邊來,“說起這事,我到是想起來了,汝順郡主的女兒都封了縣主了,瀟瀟怎麼能不封呢?”都是郡主的女兒,憑什麼差別對待?

太子右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兩聲,笑問道:“你覺得太子舅舅這個時候醒來好,還是繼續昏迷好?”晏萩和唐祉說話時,他和太子妃就在外面聽著。

“殿下。”太子妃喊道,這種事怎麼能問小姑娘呢?

太子用眼神阻止她說話,轉眸又看著晏萩。晏萩亦沒想到太子會這麼問她,呆愣片刻道:“我在夏天的時候就會起的早一些,因為天氣暖和,冬天時,就會晚一些,天氣太冷,我得等著婢女把衣裳烘暖和的才起來。”答非所問,但意思卻表達清楚。

太子笑了,“瀟瀟這話說的對,起床早晚是得看天氣的冷暖。”現在天氣還很“冷”,他還得繼續躺著,等那些牆頭草全冒出來了,他再起床也不遲。

晏萩略坐了一會,就找藉口開溜了,皇家人說話愛隱喻暗喻繞彎子,她答話也得隱喻暗喻繞彎子,太累了。

等晏萩走了,太子讚道:“是個聰明孩子。”

“那當然,有晏四和南平那樣的父母親,瀟瀟當然聰明瞭。”太子妃與有榮焉地道。

“可惜年紀太小了,要是大幾歲,配給禮兒極好的。”太子遺憾地道。

“打住,這話要是讓小三聽到了,非跟你急。”太子妃笑道。

太子一愕,“小三喜歡瀟瀟?”

“惦記了好些年了。”太子妃笑,做太孫妃太辛苦,瀟瀟還是做小兒媳比較好。

“瀟瀟配小三那傻小子,可惜了。”太子感嘆道。

太子妃一愣,啞然失笑,“您到底是誰的親爹呀?”

夫妻倆閒話了幾句,太子就進了密室,太子妃就去忙宮務了。

這天晏老夫人被鬱芳菲說動,來庵堂裡給鬱芳菲已故祖母供往生牌位。晏萩是不想出門的,她現在隔一天就要去安國公府半天,但是晏葒想出門呀,“十二姐姐,十二姐姐,一起去嘛,最好最好的十二姐姐,葒葒最最喜歡你了。”

晏萩被她磨得沒辦法,只得跟晏老夫人央求要同行,如是晏老夫人就帶著她們和鬱芳菲一起去了洗石庵。

到了洗石庵,首先看到的就是庵門廊柱上的對聯:天竺俯江流,到眼睛嵐歸爽氣;雲山經雨洗,點頭奇石也思靈。

庵堂在城中不大,僅有三間佛殿,二排精舍和一座供奉牌位的七層浮屠塔;庵堂在城中,方便貴婦貴女們前來禮佛,因而香火鼎盛,庵堂前面的空地停放著數輛馬車。

進到庵中,晏老夫人領著晏萩三人去佛殿燒香,一箇中年尼姑就過來道:“晏老夫人,師父正好功課完畢,請老夫人去禪房一坐。”

晏萩可不想去聽老尼姑唸經,趕忙道:“祖母,我剛看到那邊的菩提樹結了好多果,我去撿果子,串手串給祖母戴。”

“我也幫著撿。”晏葒趕緊道,她也不想聽老尼姑唸經。

晏老夫人伸手指戳了下兩人的腦門,“不許亂走,不許跑出庵堂去。”洗石庵是尼姑庵,往來的皆是女眷,又有幾個丫鬟跟著,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們就在樹下撿果子,保證那兒都不去。”晏萩認真地道。

晏老夫人就帶著鬱芳菲去見庵主,她們一走,晏萩就帶著人往菩提樹那邊去。遠遠的就看到菩提樹下有人,瞧打扮,應是一主一僕。

“十二姐姐,這裡落了好多果子呀。”晏葒跑了過去。

“這裡是佛堂,不要大呼小叫喲。”那位小姐柔聲道。

晏葒吐了吐舌頭。

晏萩走過去,對那小姐笑了笑,“我家小妹不懂,擾了小姐清靜。”

那小姐笑道:“沒什麼,你們也是過來坐禪的嗎?”佛祖在菩提樹下頓悟,這棵菩提樹下也擺著數個蒲團,供香客們在這裡坐禪靜心。

“我們是來撿菩提子。”晏萩笑道。

“拿來串手串?”那小姐問道。

晏萩點頭,“菩提樹是佛教中的神聖物種,菩提木代表吉祥,可以使人身心安寧,心平氣順,還有辟邪的效果。我想親自撿果子,串手串給家中的長輩,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那小姐眼中一亮,有孝心的人都不是壞人,生起了結交之意,主動道:“我姓李,名依淳,不知道小姐可願告訴我貴姓芳名?”

“你就是李依淳啊,我是晏萩,晏家小十二,我娘是南平郡主,從二舅母那邊算,我該叫你表姐,從禮表哥那邊算,我該叫你表嫂。”晏萩笑,“這是我堂妹晏葒。”最近事多,她都忘記了要去太孫妃面前刷好感的事了,沒想到今兒會在洗石庵遇到。

李依淳眸光微黯,“太孫他……希望佛祖保佑,太孫能平安歸來。”

其實太子昏迷,太孫失蹤,日子最難過的不是太子妃,而是李依淳;畢竟太子妃知道太子早已清醒,這定海神針還在,東宮就不會倒。可李依淳不知道啊!她在家中憂心如焚。

在李依淳被選為太子妃後,李家門庭若市,可太子、太孫一出事,李家立刻門庭冷落,先前被眾星拱月的李依淳,如今就真是落魄鳳凰不如雞了。甚至隱隱有人說李依淳的命不好,要不怎麼才選她當太孫妃,太子和太孫就出事了呢?

李母看著李依淳就哭,還總是重複著同一句話,“孩子,我可憐的孩子,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若太孫真找不到,做為被皇家賜婚的李依淳,那就只能在家裡守望門寡了。這聖旨上可是寫明,指婚給太孫唐禮,而不是太孫。

李依淳被她哭得心煩,如是出門散心;李依淳是由祖母帶大,信奉佛法,她散心的地方是城西的洗石庵,如是與晏萩相遇了。

“禮表哥一定會平安歸來的。”晏萩篤定地道。

“謝謝。”李依淳感激地道。

“李姐姐和我們一起撿菩提果吧。”晏萩邀請道。

李依淳點點頭,和晏萩她們一起撿起了菩提樹的落果。撿完之後,晏葒抬頭看著樹上的果子,“十二姐姐,樹上還有好多,找竹竿把它們都打下來吧。”

“不可。”李依淳忙阻攔,雙手合十,“菩提樹是佛門神物,果從樹上落下,是佛祖的恩賜,用竹竿將果子打下來,那是對佛門神物的汙穢。”

“李姐姐說的對,再說撿了這麼多已經夠了,你是做手串,又不做數珠。”晏萩可不想被庵堂的人攆出去。

撿完了菩提果,晏老夫人和鬱芳菲還沒來,晏萩也找了個蒲團坐下。李依淳坐在她旁邊的蒲團上,跟她講坐禪的好處,“坐禪可治病、修身、養性、養生、悟道。當內心煩悶時,雜念紛亂時,就可以坐禪,心靜下來了,就會進入一種忘我的妙不可佳的狀態……”

見李依淳說得神采飛揚的,晏萩感覺有點不妙,太子妃舅母這左挑右選的,給禮表哥挑了個小尼姑呀。清心寡慾的,日後夫妻關係能好?

“李姐姐,我說的話,若是不中聽,還請你不要介意。”晏萩笑道。

李依淳笑道:“晏妹妹,你我一見如故,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晏萩想了一下,道:“盡信書,則不如無書。盡信佛,則不如無佛。人向善,就是佛,人向惡,就是魔。”

李依淳垂首想了想,道:“晏妹妹這話滿是佛理,我受教了。”

晏萩一愕,她不會弄巧成拙吧?正要再說點什麼,香緣過來了,晏老夫人已和庵主講好供奉往生牌位的事,要回去了。

“李姐姐,我們改天再約,還有,你一定要相信禮表哥會平安歸來的,一切都會否極泰來的。”晏萩認真地道。

李依淳笑道:“我在佛前為他供了長生牌位,我相信佛祖會保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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