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選擇”

江語棠被這話噎住,目光微轉,視線落在謝沉身後的月季花牆上,“畢竟還沒有結婚。”

謝沉提了下嘴角,“聽謝星暉說婚禮定在五月,也快了。”

江語棠嘴唇蠕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看見謝沉就想起那晚的事,她這輩子做過最大膽,最放肆的一件事。

總以為一掖情過去了就好,卻沒想到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她只能假裝不認識謝沉,這樣對誰都好。

她不說話,謝沉上前兩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江語棠能看見他西裝上精緻的刺繡紋路。

男人語調一沉,“煙的味道怎麼樣?”

這句話宛如一盆冰水,兜頭砸了下來,澆滅了她的奢望。

他記得,謝沉記得她。

最後一絲希冀也變成了虛妄。

這個男人太恐怖了!

江語棠喉間乾澀,嚥了口口水,裝傻,“我不明白謝先生的意思。”

分明是很尋常的稱呼,可是在兩人之間,無端就染上幾分羞恥。

謝沉單手抄兜,目光遠遠的望著江語棠消失在花叢後,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江語棠不敢再和他多聊,大步流星離去,一如那天早上,落荒而逃。

江語棠低著頭沒說話,紅包攥在手裡,宛如燙手山芋,燒灼著她的內心。

謝太太和曲曼聊的還算投機,曲曼想讓江語棠嫁進謝家為江家鋪路,所以言語間不免捧著謝太太兩分,而謝太太嫁進謝家之前只是一個普通人,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嫁進豪門,西城貴太太圈子裡都不大瞧得上她,難得曲曼願意奉迎,謝太太自然高興,要留他們吃午飯。

江語棠纖長的眼睫撲閃,兩人視線對撞,望著男人墨黑的眼眸,她知道謝沉並非在詐她的話,而是已經篤定。

謝沉是謝家現如今的主心骨,謝星暉只要從謝沉手指縫裡頭得到漏下來的一星半點兒,他們母子這輩子也就不用愁了,謝太太連忙吩咐傭人去準備午飯。

謝沉偏頭,餘光望著她的背影,“謝星暉不是好的選擇。”

江語棠輕輕地抽了下紅包,沒抽[dong],紅包被謝沉捏緊了,她抬眸望向謝沉,眼神不解。

曲曼向謝太太提出告辭時,江語棠迫不及待的拿起手包做好準備,卻沒走成。

可惜謝沉這個人太冷,曲曼說十句,謝沉未必搭一句,並且直截了當的忽視,絲毫沒有顧忌,就這樣曲曼還不能說什麼,誰讓謝沉有這個資本呢?

“真的?”謝太太吃了一驚,因為她的身份尷尬,謝家其他人幾乎不和她們母子來往,這也是她嫁進來,謝沉第一次留下來吃飯。

距離太近,男人身上的氣場過於強大,江語棠有些受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腿窩抵在了冰涼的鞦韆架上,快速找藉口,“謝先生,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江語棠都不敢抬眼和謝沉對視,攥著手機的粉嫩指尖泛起了白,急匆匆就要走。

謝沉揚了揚眉,幽深的眸子望著她的臉頰輕哂,“看來江小姐的記性不是很好。”

可偏偏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當做不知道,還要被沒發現其中糾葛的曲曼埋怨,“你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謝總太客氣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語棠年輕不懂事,請謝總多多包涵。”

江語棠把手機塞進包內,心想以後要離謝沉遠點。

江語棠不願意,她不知道謝沉有沒有走,反正她是一點也不想再見到謝沉了。

這可是謝沉的紅包,曲曼怎麼可能不收,有了這層關係,以後蕙蕙接觸起謝沉來就方便多了,說不定江家還真要出一個金鳳凰。

“還有,”謝沉轉過身來看著她,嗓音很低,“保護自己是好事,但別做的太明顯,手機都要被你掐爛了。”

這頓午飯是江語棠吃過最艱難的一頓飯,因為謝沉就坐在她的對面,一抬頭就能看見他,弄得她消化不良,生怕謝沉把兩人的事抖落出來,到時候她的計劃將被全盤打亂。

不過她的擔心有些多餘,謝沉全程沒注意到她,彷彿剛才花園的對話是她的錯覺。

在門外站了會,恢復了平靜的神色她才走進去。

*

江語棠快步回到客廳外,開啟手機看了眼錄音正在進行中,她做的有那麼明顯嗎?謝沉只不過打個了照面就猜到了,這個男人太詭異了。

江語棠咬了咬後槽牙,胳膊上的疼痛迫使她緩緩伸出手,捏住了紅包一角,“謝謝。”

謝沉睨了她一眼,忽然鬆手,只是鬆手的同時,在無人能看見的紅包下,謝沉微涼的指尖輕輕地刮過江語棠的食指,看似無意,卻讓江語棠覺得有一把冰刀在她手指上割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寒意從口子裡鑽了進去,手腕陡然失力,紅包沒拿住,眼看著就要往下掉。

江語棠驚恐回眸,“你怎麼——”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

可很顯然,江語棠的意願沒有人在意,曲曼滿口答應,這個時候謝星暉興奮的跑了進來,“媽,大哥答應留下來吃飯了,你快讓人準備幾個大哥愛吃的菜。”

江語棠腳步一頓,她沒想到謝沉會說這樣的話,“他不是謝先生的弟弟嗎?”

倒是曲曼一直想找話題和謝沉聊天,看著氣質出眾的謝沉,曲曼心想要是江蕙能嫁給謝沉就好了,那江家就可以青雲直上。

她絕不能和謝沉扯上任何干系,要不然這條路會出現太多變數。

她還沒反應,曲曼就興奮的掐她的胳膊催促,“語棠高興傻了吧,還不快收下。”

謝沉眼疾手快的接住紅包,放回了江語棠手中,幽深的黑眸凝視著江語棠,語氣和善輕笑了下,“弟妹,拿穩。”

“江小姐以後就是我弟妹了,初次見面,也沒準備禮物,這個紅包聊表心意。”謝沉骨節修長的手指捏著紅包一角,封面上是燙金的“喜”字,可江語棠沒看出來“喜”在哪。

江語棠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纖長的睫毛不受控制的眨動著,她不知道剛才謝沉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但她確定此刻謝沉並沒有表面上看著那麼溫和,甚至從他的笑容中感受到了一絲惡作劇的意味。

“所以江小姐很想做我的弟妹?”謝沉咬重了“弟妹”二字。

看著謝太太興高采烈的模樣,江語棠的心凍的像冰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謝沉和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那晚她運氣不好,偏偏招惹上謝沉,兩人絕對不會有交集,現在她的身份是謝星暉的未婚妻,實在不宜牽扯上謝沉。

一頓飯下來,每個人都有小心思,江語棠只覺得慶幸,終於吃完了。

謝沉視線掃到江語棠微紅的耳尖,略點了點下頜,意味深長道:“嗯,一家人,應該的。”

江語棠:“……”

曲曼聽到這句話臉都要笑爛了,坐上回家的車嘴角還揚著,順帶警告江語棠,“謝沉不僅僅是謝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在整個西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你以後看見謝沉要恭敬點,別得罪了人,如果能搭上謝沉,咱們家可就飛黃騰達了,家裡好了,你才能好。”

頓了下,曲曼又道:“咱們家好了,你奶奶也能跟著過上好日子,知道嗎?”

江語棠眼神冷淡的望著車窗外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應了一聲,“知道了。”

離開謝家後,江語棠下了江家的車,打車去醫院。

計程車上,江語棠先把手機錄音給關了,再拿出謝沉給的那個紅包,掂量著很輕,抽出一看——三張紅票子。

江語棠抽了口涼氣,對於謝沉來說這份見面禮實在太輕了,如果是別人,恐怕會覺得謝沉是在羞辱人,可是江語棠知道,謝沉是在點她。

因為她裝傻,所以謝沉想讓她想起來。

那天早上謝沉還沒醒,她在床頭櫃上留下三百塊錢房費就匆匆離開,她覺得那間套房應該不止三百塊錢,但她身上只帶了這麼多現金,所以也管不了了。

那時她以為兩人再也不會有交集,卻沒想到,上天給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短短一個月,謝沉居然從一掖情物件,變成了未婚夫的大哥,打了江語棠一個措手不及。

謝沉到底想幹嘛?

江語棠神色難看,別過頭看著車窗外飛快往後退的景物吐了口濁氣,計劃趕不上變化,謝沉的出現,不知道又會出現多少變數。

可她已經不能後退了。

江語棠把錢塞回紅包,在醫院門口下車,摁電梯上了六樓,推開最角落的一間單人病房。

病床上躺著一位頭髮斑白的老太太,江語棠關門走了進去,將沙發上快要掉到地上的一件男士外套撿了起來放好,順勢放下了手包。

江語棠輕手輕腳的走到病床前,從前唯一疼愛她的奶奶安靜的躺著,像是睡著了,已經兩個月了,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江語棠一看見奶奶,眼眶就發酸。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奶奶就不會出事。

“咔噠……”病房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手上提著一個熱水壺,看見江語棠吃了一驚,“姐,你回來了。”

江語棠眨了眨眼,將霧氣眨散,“你吃午飯了沒?”

“吃了,”程文浩將熱水壺放下,急切的走了過去,擔憂的看著江語棠,“姐,他們沒欺負你吧?”

江語棠笑了下,“沒有,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被欺負。”

程文浩看著她的笑容卻笑不出來,“姐,你真的考慮好了嗎?那樣太危險了,很可能得不償失,奶奶如果知道,也不願意你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江語棠臉上的笑意淡了,伸手掖了下奶奶的被子,“文浩,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奶奶家的時候嗎?”

程文浩雙手攥成拳頭,“記得,如果不是奶奶,我不可能有今天。”

他十二歲那年父母車禍雙雙身亡,親戚們都嫌他是累贅,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奶奶把他接回家,還讓他繼續讀書,考上大學。

江語棠握住奶奶乾枯的手,“我不記得了,我那個時候還太小,如果沒有奶奶,我早就死了,這條命,本來就是奶奶撿回來的,可我卻恩將仇報,讓奶奶因為我躺在病床上,我不可能任由別人這麼欺負奶奶。”

程文浩嗓音沙啞:“姐,這不是你的錯,都怪江家人太無恥了!”

江語棠抬頭望著紅了眼的程文浩,他們並非親生姐弟,也都和奶奶沒有血緣關係,但都是奶奶養大的,“文浩,我要給奶奶討一個公道,更何況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奶奶住院的費用太高,她現在沒有能力負擔,除了這條路,已經無路可走。

程文浩一個二十出頭的大男人背過身哭出聲,“對不起,姐,都怪我太沒用了。”

江語棠嘆氣,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文浩,我們只是普通人,怎麼鬥得過他們,可我們不會永遠弱勢,既然他們想玩,我就奉陪到底。”

程文浩轉過身,眼神堅定的看著江語棠,“姐,讓我幫你,我可以幫你,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扛。”

江語棠想起奶奶將程文浩領回來時比她還矮些,現在卻比她高了半個頭,她的弟弟,已經長成一個可以承擔風雨的男人了,江語棠欣慰的點了點頭,“好,我們一起扛。”

*

遠星娛樂是西城最大的經紀公司之一,江語棠大三的時候被經紀人劉琴看中,帶進了這個圈子,這幾年也拍了幾部戲,積攢了點粉絲,只是沒有背景的人在這個圈子裡太難走了,她積攢了幾年也不如出道才一年卻有人捧的江蕙。

經紀人劉琴手底下太多江語棠這樣的小藝人,對江語棠也沒什麼額外的優待,更甚至在江家的施壓下,江語棠已經幾個月沒有任何通告工作了。

現在江家“高抬貴手”,江語棠第一次擔任女主角的古裝網劇《牡丹詞》定檔,江語棠終於能工作了。

不得不承認,雖然她只是小藝人,在公司拿的分成少,但比起普通工作,娛樂圈確實來錢快,她現在很缺錢,只要能賺錢,做什麼都行。

拍了一天的宣傳內容,劉琴帶來一個和程文浩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宣傳期你比較忙,這是公司給你安排的助理叫小夏,以後她跟著你。”

小夏是個短頭髮,圓臉,看起來挺可愛一小姑娘,江語棠打了個招呼,“謝謝琴姐。”

進公司幾年了,她都沒有自己的私人助理,這次還真是難得。

劉琴瞄了江語棠一眼,“換身衣服,晚上有個起泡酒的代言酒局,你打扮的漂亮點,爭取拿下。”

江語棠身上攏共就沒幾個代言,上一個代言還是半年前談的,多一個代言,就代表多一點代言費,所以江語棠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

晚上九點,龍城會所包廂內,酒過三巡,江語棠手中不記得是第幾杯起泡酒了,錢總還在催促,“江小姐很符合我們公司的代言形象,就是不知道適不適合,要想代言我們的酒,起碼得能喝酒,會喝酒吧,江小姐得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起泡酒看似度數比較低,實則因為有氣泡的助力,比一般的酒更容易喝醉,尤其是不擅酒的。

江語棠踏入娛樂圈之前從不會喝酒,可進圈第一天,經紀人就告訴她得練酒量,現在圈子裡酒局文化盛行,小藝人想出頭,不會喝酒就是死路一條。

她練了這麼多年,酒量進步不小,可是一杯接著一杯,還是難以招架,江語棠覺得心口已經有點燒得慌了,她撐不了太久。

但錢總的態度很明確,還不夠,她還得繼續喝。

江語棠看了眼琴姐,劉琴沒搭理她,很明顯讓她自己處理,劉琴手底下不止她一個藝人,能給她這個機會就不錯了,才不會管她能不能拿下,不能就換人,這個圈子就是這麼現實。

江語棠咬了咬牙,端著酒杯站起來,言笑晏晏,“錢總抬愛,是我的榮幸,既然錢總想看我的誠意,這樣吧,聽說今年是貴公司成立第十一年,我連喝十一杯,算是給貴公司提前慶祝了。”

這話一出,酒桌上靜了下來,錢總吃了一驚,“江小姐說真的?可別逞強啊,要是喝壞了就是我的罪過。”

已經喝了這麼多,再喝十一杯,錢總都撐不住,更何況是一個女人。

劉琴也偏頭看了江語棠一眼,嘴唇動了動,不過最終沒說什麼。

江語棠有些上臉,雙頰微粉如紅雲,彎唇一笑豔麗無比,“是我要表達誠意,和錢總有什麼關係。”

錢總拍了下桌面,大笑道:“好,就喜歡江小姐這麼爽快的人,只要江小姐能喝完,一切都好說。”

江語棠捏緊了酒杯,美眸流轉,巧笑倩兮,“那我先乾為敬。”

說完這句話,江語棠仰頭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其實酒杯不大,但之前喝了不少,再加上十一杯,就是水都有點撐,更何況是酒。

但江語棠知道,如果今天不拿下來,之後琴姐也不會再為她爭取,剛才的酒也是白喝了。

包廂內的人都在起鬨,一杯接著一杯的酒倒進玻璃酒杯,酒液如湖水晃動,過滿的酒從杯壁上滑落,洇溼了精緻的桌布。

江語棠保持微笑,一杯又一杯,宛如喝水一般輕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胃部像是塞了一個大火球,溫度急速攀升,猶如火山岩漿噴發,寸寸灼燒著她的腸胃。

喝到第十杯的時候,她已經想吐了,硬生生將反胃湧到喉嚨口的酒液又咽了下去,笑著喝完了第十一杯,舌尖都失去了知覺。

錢總看著空了的杯子很是滿意,“好!江小姐酒量不讓鬚眉,讓錢某大開眼界啊。”

江語棠放下酒杯,玻璃杯壁上印著她的指紋,唇畔還噙著恰到好處的微笑,“錢總謬讚,我去趟洗手間,失陪一下。”

錢總見江語棠步伐穩當,眼神有些讚賞,一口氣十一杯酒,對自己夠狠。

一出包廂,江語棠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額頭隱隱滲出冷汗,快速走向衛生間,進入隔間後,她一手撐牆,一手伸到喉嚨口一摳,把剛才喝的酒催吐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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