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誘哄”

要不要打個電話去道謝?

可沒多久前才說了不要來往了,現在又主動打電話,像是在打自己的臉。

既然不要來往,那她就應該硬氣一點,說不要這個代言,但她做不到。

為了這個代言她喝酒喝進醫院輸液,廢了半條命,這個代言代表著她手裡又多了一點錢,以後和江家撕破臉的時候,萬一奶奶還沒醒,能多讓奶奶維持一段時間生命。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所以她沒辦法清高,她就是缺錢,很缺很缺。

江語棠端詳著花瓶裡的野雛菊,折騰了這麼久,有幾朵已經蔫掉了,但大部分還是生機盎然,完全看不出來它們已經離開本體,即將面臨死亡。

可折斷的花,就像斷了線的風箏,結局都是難逃一死。

她無懼死亡,卻想為奶奶爭取最大的生的希望。

在生死麵前,尊嚴又值幾個錢?

自從江蕙進入娛樂圈,江語棠被迫上了數不清的黑熱搜,斷章取義,東拼西湊,硬生生把江語棠攢的那點人氣都磨沒了。

謝沉那人,不是她能算計的。

各取所需,江語棠需要的是什麼呢?

“當然可以,但你不該選他,他在謝家排不上號。”謝沉語氣輕蔑,將謝星暉貶的一無是處。

江語棠撥通了謝沉的號碼,那邊響了幾聲接起,謝沉波瀾不驚的語氣傳來,“有事?”

江語棠的腦子嗡了下,謝沉並沒有以此居功,讓她心裡更不是滋味,彷彿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點羞愧。

謝沉饒有期盼的笑,“行,我記住了,江小姐可別忘了。”

那邊頓了頓,嗓音一沉:“如果有呢?”

江語棠掐了掐手,“謝先生,我是江語棠。”

現在她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撤熱搜也得花不少錢,江家不是有錢嗎?那就慢慢玩。

吃過早飯,江語棠和琴姐去錢總公司商議合同,本來以為合同還要再磨一磨,卻沒想到錢總特別痛快,當天就把合同給簽了,而且代言金額比同型別的代言高一些。

她從不做不切實際的美夢,夢想越美好,現實越殘酷。

簽完合同出來,看了眼熱搜,江蕙的那幾個熱搜都被撤乾淨了,反之她的黑熱搜在預備熱搜裡,即將爬上來,她一個小藝人,公司不會幫忙撤熱搜,除非自己花錢,她沒這個錢,所以一直都不管。

江語棠換了隻手拿手機,用筷子挑起一根麵條,輕飄飄說:“我忘了。”

江語棠靜靜的坐了片刻,放下手機開始吃麵,麵條已經坨了,她還是一點不剩的全吃了。

江語棠繃緊了脊背,覺得難為情,“我、我是來道謝的,代言的事,是你幫了我吧,謝謝你。”

謝沉語調不改,“我知道。”

江語棠一面高興,一面心裡又壓著擔子,隱約有些不安,她知道這些是因為謝沉。

原本以為是一夜放縱,可命運的齒輪轉動後,已經由不得她來喊停,兩人的羈絆越來越深。

她有些不適應兩人這樣的相處,像是尋常朋友。

江語棠:“在吃,你……吃了嗎?”

謝沉輕嗤,“他為了江家的權勢,你又是為了什麼?”

男人的笑聲爭先恐後的鑽進了江語棠的耳朵裡,敲擊著她的鼓膜,她把手機拿遠了點,揉了揉發燙的耳朵,“我不會忘。”

謝沉拿上煙和打火機走到院子裡,火石摩攃出焰火,點燃煙紙,他吸了口煙才道:“忘了也好,反正你找他也沒用,他幫不了你,那麼廢物的一個人,你確定要嫁?”

謝沉輕應了聲,“吃飯了沒?”

“撲通撲通——”江語棠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像是那天晚上轟隆隆的春雷,兜頭砸了下來。

吃完後她開啟筆記本,先把手機裡的新錄音傳入一個加密檔案中,再登陸一個匿名論壇,輕車熟路的找到一個id,找到一段錄音發了過去,對方很快回復,但她沒回,直接銷號下線,洗澡睡覺。

“我為了謝家的權勢,不行嗎?”江語棠有些賭氣的成分,她總覺得再多說幾句,謝沉能把她的老底揭穿,這個男人太過可怕。

不等謝沉回答,江語棠急匆匆掛了電話,通話結束的一剎那,渾身脫力似的靠在椅背上,每次和謝沉打交道,總是讓她格外緊張,生怕哪句話沒說對,出了岔子。

她已經做好了被取笑的準備,謝沉卻說:“代言不是你自己喝的半死爭取來的嗎?自己的東西守住了。”

江語棠這下無比確定謝沉不喜歡謝星暉,哪有大哥說自己弟弟是廢物的?

不過放在謝家也正常,謝星暉爸爸和原配還生了一兒一女,謝沉從小和原配的孩子長大,怎麼可能會喜歡私生子弟弟。

凌晨時分,一個關於“某j姓新晉小花虐待助理”的熱搜悄悄地冒了頭,等江語棠醒來,開啟手機一看,網上已經吵的熱火朝天。

江語棠小口咀嚼著麵條,“謝先生,商業聯姻,不過各取所需,大家都明白,何必挑明。”

“還是要謝謝你,以後有機會,我會報答你。”雖然現在的她一窮二白,有些說大話的嫌疑。

江語棠脫口而出,“我有的選嗎?”

江語棠穩住語氣,佯裝平靜道:“那我也不選,謝星暉挺好,謝先生,我要吃飯了,先掛了,再見。”

“剛吃完,”謝沉回頭看了眼,客廳裡爸媽正抱著謝茵的龍鳳胎在逗笑,一派溫馨和樂,“代言出事,怎麼不找謝星暉幫忙?你好歹也是他的未婚妻。”

帶著合同回到公司,江蕙氣沖沖的走了過來質問,“是不是你做的?”

不管謝沉是不是她所想的那個意思,她都不可能答應,她和謝家本就不該有牽扯,謝星暉也比謝沉好掌控的多,和謝星暉聯姻,將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若真和謝沉糾纏,她連一分的勝算都沒有。

她不知道謝沉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自己不該再聊下去了,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再也回不去了。

江蕙在圈內冒頭太快,搶了不少人的蛋糕,多的是人想壓她一頭,渾水摸魚的人太多,發酵了一夜的新聞,熱火朝天,想撤掉都要費一番功夫。

江蕙在娛樂圈走的是清純淑女風,此刻卻一臉怨懟,像在撒潑,江語棠比她高些,神色漸冷,並不想搭理她。

江蕙不依不饒,“那天只有你在場,肯定是你在背後搞鬼,江語棠,你敢害我!”

一大早醒來江蕙的私信被鋪天蓋地的辱罵塞滿了,本來她就在和別的小花撕本子,這個熱搜給了對方機會,對方咬死不放,鬧大了這件事,即便她花了大價錢撤下熱搜,經紀人說這個本子恐怕無望了,江蕙氣的要死。

江語棠握著合同,把手背在身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別像條瘋狗一樣擋路。”

江蕙漲的臉色通紅,“江語棠,你給我等著,你敢算計我,你也別想好過!”

“行啊,我等著,”江語棠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江蕙,你可得多給我弄幾條黑熱搜,最好把我貶的一文不值,讓謝家覺得我上不了檯面,取消我和謝星暉的婚禮就更好了,我還要謝謝你呢。”

江蕙怒目而視,“你想的美!”

江語棠和謝星暉的婚禮如果取消,那江蕙就得嫁給謝星暉,因為江家不會捨得錯過巴結謝家的機會,可是江蕙不願意嫁給謝星暉那個廢物私生子,所以她才想辦法說服爸爸讓江語棠去聯姻,下個月就是婚禮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出岔子!

江語棠譏諷的笑了下,懶得和她廢話,揚長而去。

江蕙站在原地看著江語棠的背影,氣的臉都扭曲了,恨不得生吞了江語棠,卻又不得不忍著,讓人把江語棠的黑熱搜給撤掉。

剛才是她買的熱搜,現在又讓人撤掉,一來一回花了這麼多錢不知道圖什麼,經紀人都摸不著頭腦。

可江蕙卻連解釋都不能,因為她不想讓別人知道江語棠即將嫁進謝家,雖然對於江、謝兩家來說江語棠只是一個傀儡,但如果外人知道,多少還是會看在謝家的面子上給江語棠一些便利,這是江蕙不願意看見的,所以她只能打掉牙齒和血吞,氣的她眼睛都紅了。

她才不要嫁給謝星暉那個廢物,爸媽說的對,再忍忍,等江語棠嫁進謝家,還不是任由他們拿捏,到時候她要江語棠跪在地上求她!

*

江語棠眼看著那個黑熱搜從低位熱搜突然消失,她本來就沒多少關注度,恐怕都沒有人知道,可江蕙那個熱搜就不同了,即便撤下去了,還是有不少人在議論這件事,點進江蕙的微博實時就能看見。

代言合同已籤,還坑了江蕙一把,江語棠的心情總算輕鬆了點。

江蕙悶頭吃了這麼一個大虧,之後安分了不少,而江語棠的古裝網劇終於定檔開播。

和學生們最喜歡寒暑假一樣,每年寒暑假也是各大影片網站必爭之時,往往一堆頂流大花上劇,各種拉踩對比扯頭花,熱鬧非凡。

相比較起來,四五月反而算是淡季,這部網劇開播前後都沒有大流量的劇上映,《牡丹詞》抬上來,發酵了一週,居然憑藉劇情吸引了一波觀眾,她也小火了一把,一週內漲粉幾十萬,反響不小。

這半年來經歷了太多黑暗,讓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出頭了,卻沒想到還有觀眾會喜歡她演的戲,還有人告訴她——我是你的新粉絲,我很喜歡你。

命運這東西,真是玄而又玄,如今峰迴路轉,柳暗花明,這部劇給了江語棠全新的希望,不僅僅有人遞本子問價,最重要的是她還收到了某時尚晚宴的紅毯邀約,這是江語棠入圈多年第一次參加這個時尚晚宴!

就連劉琴對江語棠的態度都變了不少,“這幾天多練習練習走路,別在走紅毯的時候鬧出笑話,禮服的話公司這邊會準備,這幾天別熬夜,注意飲食,保持狀態。”

江語棠滿口答應,時尚晚宴幾乎聚集了半個娛樂圈的人,這是她的機會,現在雖然有公司主動遞本子,可她沒有看中特別好的,說不定這個晚宴會有機緣。

所以她費了挺大功夫去準備,還提前一天花錢做了美容,這張臉從前給她帶來了不少麻煩,可現在是她唯一的資本,她得好好利用,將它發揮到極致。

晚宴琴姐沒有出席,只有助理小夏跟著,做好妝造,公司派了一輛保姆車給她,不得不說,在這個圈子裡,紅和不紅的待遇截然不同,因為《牡丹詞》的熱度,她的待遇比起之前好了不少,這也是為什麼有些人用盡手段想出頭,如果不是她沒錢,她也想趁機營銷一波。

“語棠姐,這個箱子做什麼用的?”助理小夏指了指江語棠放在旁邊的手提箱。

江語棠:“備用禮服,待會你提著它。”

今晚江蕙也會出席,上次她讓江蕙吃了個啞巴虧,她不知道江蕙會不會報復回來,但有備無患。

小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的。”

路上有點堵車,江語棠到達酒店地下停車場時比預計的時間晚,紅毯快開始了。

因為趕時間,江語棠提著裙襬走的急,拐角處猝不及防的潑出來一杯奶茶,乳白色的奶漬滲透在裙襬上,格外刺眼。

這個意外發生在瞬息之間,江語棠看著被弄髒的裙襬,居然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啊,不好意思,我走太快沒看見你,我賠錢給你。”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一臉誠懇的道歉,讓人完全拿捏不到錯處。

意外而已,我也說賠錢了,你還能怎麼著?

可是這樣的場合,道歉有什麼用,比起那點賠償,錯失了這個機會才令人扼腕。

江語棠滿臉寒意,“江蕙給了你多少好處?”

一個簡單低劣,卻又十分有用的手段。

鴨舌帽男人臉色突變,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錢扔給江語棠就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還有事,賠錢給你。”

江語棠伸手想抓他,可男人動作太快沒抓住,下一秒,身後傳來男人的慘叫聲,“啊!”

江語棠轉身一瞧,那個鴨舌帽男人居然被一個體格強壯的男人扭住了手腕。

謝沉神色從容的從旁邊的車上下來,瞥了眼她的裙襬,“怎麼每次都弄的這麼狼狽。”

江語棠別開腦袋,她也不想每次狼狽的時候都被謝沉撞見,可兩人就是這麼有“緣分”。

“鬆手,你鬆開我!”鴨舌帽男人在掙扎,“我都賠錢了,你還想我怎麼樣?”

謝沉揮了揮手,保鏢阿徵帶著鴨舌帽男人走了。

江語棠抬眸看著天花板,“他是故意的,這裡應該有監控。”

她沒有本事拿得到監控,既然謝沉在這,她就想多說一句。

“嗯,”謝沉單手抄兜,打量著她身上的髒汙,“你怎麼辦?”

江語棠提下裙襬,“我帶了備用的禮服。”

謝沉眸中流露出兩分讚許,“跟我來。”

江語棠讓小夏把地上的錢撿起來,留在車裡等著,接過手提箱跟上謝沉的腳步。

謝沉帶她上了酒店頂樓一間安靜的套房內,指了指房間,“去換上。”

江語棠沒空細想這是哪裡,本來時間也不夠了,她進了房間,開啟手提箱,看見裡面的裙子,頓時被氣笑了。

“咔噠——”房間門開啟,謝沉疑惑轉身,“怎麼沒換?”

江語棠身上還穿著那件被弄髒的禮服,她搖了搖頭,“這件禮服也被弄髒了。”

謝沉進屋看了眼,淡紫色的禮服上有幾道口紅印子,雜亂無章,像是人在匆忙緊張下的傑作。

“應該是小夏,她是公司才給我撥的助理,”江語棠自嘲一笑,“為了打壓我還真是費盡心思。”

江語棠怎麼都沒有想到,小夏是江蕙安排的人,怪不得幾年了,公司都沒有給她安排助理,現在突然這麼好心,原來玩起了間諜。

為了不讓她參加晚宴,居然做了兩手準備,就這麼想噁心她。

謝沉抽出手機,視線落回她身上,“你還想參加嗎?”

江語棠眼眶有些熱卻咬牙忍住,被人多番針對,她怎麼能不委屈,“已經來不及了。”

現在正是堵車高峰期,就算她讓程文浩送禮服過來,到時候晚宴都過半了,她根本進不去,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她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她真的很不甘心!

謝沉往前走了幾步,拉近兩人的距離,“我的女伴和你的身材差不多,你要是願意,換上她的禮服,作為我的女伴出席。”

江語棠略仰頭,雙眸對視,謝沉的眸子深如幽譚,很容易讓人陷進去。

作為謝沉的女伴出席?那她和謝沉的牽扯以後就解不開了。

謝沉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笑,嗓音低沉猶如誘哄,“你甘心嗎?難道不想欣賞一下他們扭曲的嘴臉嗎?”

江語棠纖長的眼睫如蝴蝶振翅般輕顫,垂眸望了一眼被弄髒的裙襬,她不甘心,也不想屈服。

“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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