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望著屋內靜謐而又和諧的一幕, 冉文茵舉起的手好幾次放在門把上，最終還是沒有推門進去。
“誒，冉阿姨。”
陸向天拿著病例來查房的時候，就看到了在廊道中徘徊的冉文茵,
“怎麼不進去？”
冉文茵先是愣了一下, 認出陸向天，當即快步朝對方走過去, “陸醫生……”
她拎出手中提著的袋子, “小安的事我一直想謝謝您。”
“應該的, 應該的。” 陸向天和她連連擺手，“您可千萬別送我東西。”
冉文茵笑了一下, 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算不上算不上，就只是一些吃的，都是我自己做的, 我們老家那裡的特產, 我也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東西，主要就是想和您說一聲‘謝謝’。”
陸向天見裡面都是些糕點和家常菜, 他也沒再和對方推脫, 只是笑著道：“謝謝您，但這也太多了, 給我一盒就行了，剩下的您自己留著吧。”
冉文茵搖搖頭, “不多不多, 您要是一個人吃不完也可以分給科室的醫生, 這件事真的要謝謝您。”
冉航簡直要懷疑霍斯銘是不是對他施了什麼沉睡魔咒。
陸向天：“您看到了什麼？”
“太客氣了。” 陸向天婉拒不過她的熱情, 只好收下,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冉航微微避開了冉文茵的視線，他悶悶地撥弄著西裝的袖釦，不知在想些什麼，“對，就是這樣。”
他半垂下眼睫，“是一個朋友的。”
冉文茵看著冉航這副極不自然又試圖遮遮掩掩的模樣，她沉默了一瞬，“剛才我看見你的那位朋友了，陸醫生和我說……”
冉航驀地清醒了，他從床上抬起頭，猛地坐直身板，有些無措地看著那件被自己攥在手裡的衣服，又心虛地看了眼冉文茵，“媽，你什麼時候來的……”
為什麼霍斯銘一來他就睡著？
陸向天愣了一下，“什麼問題，您說。”
冉文茵看向他，“雖然我文化水平不高，也不懂專業那些的醫學知識，但小安吃的那種靶向藥，幾年前早就已經在市場上推廣了，應該不需要再徵集志願者了吧？”
陸向天：“費用有人幫您出了，就是您看到的那個人。”
病房內。
氣氛沉默了一瞬，
“其實……” 冉文茵話鋒一轉，她垂下眼睫，眸中閃過幾抹躊躇的神色，“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您。”
“行，媽知道了。” 冉文茵在心中嘆了口氣，沒有選擇戳破他，“既然是這樣，哪天我也該正式地去謝謝人家。”
陸向天循著冉文茵的目光看去，他強行壓下嘴角抽搐的衝動，
他心想，好傢伙，這你們自己在醫院貼一塊被人撞見了，可怨不得我實話實說。
冉文茵：“你和他真的只是朋友……”
冉航是他兒子，她自然瞭解對方，冉航就是典型的心裡有了情緒臉上總藏不住的性格，耳朵都紅成這樣了，還要故作鎮定，頗有一種欲蓋彌彰的嫌疑。
冉文茵扭頭看向一旁的病房，“和小航呆在一塊的那位先生，那晚動手術的時候他也在醫院。”
冉航的眼睛都瞪圓了，他像被踩到腳然後炸毛了的狗勾一樣急匆匆地打斷了她的話，“我和他就是陸醫生說的那樣，我替他做資訊素治療，沒有別的關係，你別多想。”
救命，他怎麼又睡著了？
明明之前陪護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的……
冉文茵倒是不想多想，但她看著冉航每說上一句話就又紅上一分的耳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多久，剛到。” 冉文茵捂嘴低咳了一聲，她的視線落在冉航手中那件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西裝上，“這衣服是？”
其實她早就隱隱約約地察覺出不對了，那晚在醫院看見了冉航和那個陌生男人抱在一塊兒後，這種預感便達到了頂峰。
冉航迷迷糊糊地醒來之際只感覺脖子有點酸，鼻尖還縈繞著一股好聞的香味，他皺著眉頭將臉又往那香味的源頭蹭了蹭，正想接著睡的時候，模糊的視線中卻隱約感覺到有人正坐在邊上看著自己。
那人是冉文茵。
冉航神情一滯，“是、是……”
“這種藥很貴的吧？而且搶救費，住院費，icu的治療費這些醫院都沒收……”
冉文茵抬眸瞥了眼不遠處的病房，“醫院不收小安的醫藥費，真的是因為醫學研究專案嗎？”
“具體的我不方便再多說了，您還是直接去問冉航吧。”
冉文茵的目光在冉航面上轉了幾圈，“說你在幫他做資訊素治療，所以他替小安付了醫藥費，是這樣嗎？”
她之所以先前就有預感是因為，每次問冉航一些事，就比如這次她搬家的房子是怎麼這麼快找到的，對方就說是一位“朋友”幫忙找的，正巧，冉安治病的過程中那些無法解釋的事他也總是用這個理由。
過了半晌，她坐到冉航邊上，“這件事，你就沒有什麼要跟媽說的？”
陸向天面上沒顯露出什麼特別的神色，“您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冉文茵突然打斷了他，“我看到了。”
冉文茵看著他紅透了的耳根沒有說話。
冉航聞言猛地抬頭看向她，後背一下子繃緊了，連眼睛都忘了眨，“說、說什麼了？”
冉文茵神情一滯，“那……”
直到那天冉文茵在醫院撞見霍斯銘，她心中便隱約浮現出了一個更為清晰的念頭。
“既然您都看到了，那我就實話和您說了……” 陸向天衝她笑笑，“確實沒有什麼醫療研究專案，冉安的所有治療費用醫院都是照常收費的，包括手術費、搶救費、住院費等。”
“我不是想故意瞞著你們的，只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解釋。” 冉航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好瞞著冉文茵的了，他抿了下唇角，“霍先生……他人很好，幫了我很多忙，也沒要我做什麼事。”
陸向天張了張唇，正準備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說辭搬出來，“這是因為……”
“嗯……”
冉航垂眸看著手中的那件西裝，沒再說話。
冉文茵又和他聊了會兒冉安的情況，見時間也不早了便叫冉航早點回去休息。
冉航從醫院出來，他剛走到路邊，便見昏黃的路燈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他愣了一下，他總覺得覺得那車看上去有些眼熟。
下一秒，楚源從車上走下來，“冉先生，霍總在等您了。”
“好的。”
冉航下意識地抬眸望向車窗，就在他邁步準備朝車門走過去之際，楚源忽然衝他笑了一下，“哦對，還有件事。”
冉航的腳步一頓。
楚源：“從今天開始，您出門都不需要再和我報備了，如果有需要用車的話直接聯絡司機就好。”
在冉航愣怔的目光中，楚源和他揮了下手，“就是這件事，沒別的，我先回去了，冉先生。”
“哦，好。” 冉航回過神來，他和楚源道了別，隨後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轎車內有股凜冽的涼意，不是那種空調吹出來的冷風，更像是冷調的香味在密閉空間中瀰漫開的感覺。
霍斯銘靠著車窗，聽到車門發出的響動後，他抬眸看向冉航。
冉航將手中的衣服遞給他，“霍先生，你的衣服。”
霍斯銘伸手接過衣服的間隙，兩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在一塊兒，霍斯銘的掌心明明帶著股涼意，可被對方觸碰到的瞬間，冉航卻沒來由得感覺那塊面板像是被燙到了一般。
有些發熱。
冉航的指.尖蜷了蜷，他注視著男人那雙深邃的烏瞳，“霍先生，剛才楚秘書和我說以後出門不用再報備了，這是你的意思嗎？”
霍斯銘：“嗯。”
冉航：“那我……”
霍斯銘看著他的眼睛，“你以後想什麼時候出去、想去哪兒都行，我不會再限制你的自由。”
冉航的眼瞳微顫，他張了張唇，正欲開口，食指卻被人給捏了一下。
霍斯銘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冉航的手背，他傾身貼近alpha的唇畔，“但晚上得回家。”
“哦……”
聽到“回家”這個詞的瞬間冉航耳根一燙，不知為何，這話從霍斯銘口中說出來透著股說不出的狎暱。
他心跳得有些快，腦子卻更亂了。
動完手術後的兩週，冉安的情況基本上穩定了下來，她整個人的精力也越來越充沛，不再需要那麼長時間的陪護，冉航的時間也就空了出來。
寰宇頂樓，伴隨著“叮！”的一聲，電梯門開啟。
新來的前臺望著面前這個穿著休閒西裝、像是從雜誌裡走出來的平面模特一般的人愣了一下。
冉航手中還拎著個保溫袋，他衝對方笑了一下，“您好，我找霍先生。”
自從霍斯銘不再限制他的出入自由，冉航中午經常會帶著自己做的飯來霍斯銘辦公室找他，霍斯銘周圍的人也都知道他的身份，只不過今天的前臺是個生面孔，所以並不認識他。
小姑娘盯著冉航看了好幾眼，“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冉航。”
一聽這個名字，她忽然想起來霍斯銘的助理確實和她說過，有一位冉先生，有時候會來找霍總，他和霍總的關係不太一般，如果對方來了，就直接讓他去霍斯銘辦公室就行了。
“哦，您跟我來。” 這麼想著，前臺從座位上起身，替冉航刷開廊道的門禁，“霍總還在開會，您要不在休息室等他一會兒吧。”
冉航和她說了聲“謝謝”，隨後變朝休息室走去。
望著冉航離去的背影，前臺又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她心想……
不愧是和霍總關係不一般的人，長得也不是一般的帥。
恰逢這時，助理端著壺茶從茶水間走出來。
前臺叫住她，“哦，對，羅姐，剛才那位冉先生來找霍總，我讓他去休息室了。”
助理神色一變，壺的水險些灑出來，“什麼，你說你讓他去哪了？”
前臺愣了一下，“休息室啊……”
她話音未落，助理便行色匆匆地穿過了廊道，她心想糟了，冉航今天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她才剛把盛昌集團的董事長和他兒子接到休息室，因為是從車庫直接上來的，剛才完全沒和前臺打照面。
現在這要是碰上了該怎麼辦？
冉航走進休息室之後，他先是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外邊的桌上，推開玻璃門往屋內走的間隙，卻忽然聽到了一陣陌生的談話聲。
裡面好像還有人。
他一抬眸，便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兩道詫異的視線。
坐在會議桌正中間的中年人一身西裝革履，面相肅穆，瞧著頗有一股威嚴的氣勢，而他身邊坐著的人模樣清秀，長了可愛的娃娃臉，看起來年紀不大的樣子。
在看清對方面容的瞬間，冉航的神情僵了一下，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坐在面前的人是之前和霍斯銘相親的那個omega。
林嘉木。
沉默的氣氛中，
林文曜微蹙起眉峰，他的視線落在冉航臉上，“你是？”
冉航垂落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他僵硬地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他是什麼呢？
“他應該是……” 林嘉木微笑著看向冉航，朝對方眨了下眼睛，“霍先生的助理吧。”
他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救命……
林文曜看看冉航，又看看林嘉木，“剛才不是有個助理？”
冉航這會兒總算是回過了些神，他扭頭看了眼門外，僵硬地衝林文曜笑了一下，“我是……新來的。”
林文曜的視線再次落在青年出眾的面容上。
雖然在霍斯銘身工作的人沒有醜的，但眼前的人看起來比起助理倒更像是模特，穿著一身西裝屬於站在人群中會發光的存在。
林文曜心道霍斯銘助理倒是不少，他十指交叉與胸`前，“所以你過來是……”
他話音未落，另一位助理便端著茶壺出現在了門口，屋內的氣氛再次沉默下來。
助理神色緊張地看了眼冉航，又看了眼林文曜父子，正思考著該如何是好之際……
“咳！”林嘉木低咳了一聲，打破了尷尬的氛圍，“能幫我倒杯水嗎？”
助理端著茶壺就想往裡走，但她看了眼站在屋內的冉航，又覺得這麼做會有些奇怪。
在林文曜困惑而略顯逼仄的目光下，冉航主動從對方手中接過茶壺，低聲說了句“我來吧”。
他端著茶壺走過去，將杯墊移到桌前，面不改色地開始往茶杯裡倒水。
林文曜沒再在意冉航這個人，他舉起茶杯抿了一口，將目光轉向林嘉木，
“你們昨天都聊了什麼？他有和你提訂婚的事嗎？”
“譁！”
冉航倒茶的手一抖，茶水灑到了桌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