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中場休息（五）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中場休息（五）
若掐去最後那句話, 青年這套說辭這位林哥不知道聽其他人說過多少遍。
只要是敢來蛇首城玩的人，誰會覺得自己沒錢？
兜裡揣著個百來萬覺得自己富裕的有，揣個千把萬, 覺得自己富裕的也有。可在那些一晚上動不動博掉上億的大佬眼裡, 前兩者不說赤貧，也跟有錢搭不上邊。
而蛇首城最不缺的大概就是錢, 並且還是可流動的現金。
林哥保持著基本禮貌，對青年公事公辦說：“非常抱歉，在上面的最新指示沒有下達之前，只有持有貴賓卡的客人才能通行。”
他這話明裡暗裡已經說的非常明白，除非青年有本事讓上面改口, 不然他也只是聽從吩咐而已。
吉壽看這架勢就知道沒有迴旋餘地了，他跟這位林哥是有點交情, 但也只是一點。
擔心起衝突露餡, 吉壽連忙勸青年：“蛇首城除了大廈外, 還有好幾個不錯的場子。只要手氣好, 我相信小哥你也能橫掃大筆鈔票，我們可以直接乘機過去！”
“只要有錢, 還怕在這地方花不出去嗎。”吉壽說。
他很想問‘你丫的能想出什麼辦法？’，除了跟蛇首城的高層聯絡外, 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oh。”
“我什麼時候不文明過？”青年嘴角噙著笑對她說，抬手輕颳了下她臉頰，“乖，回去。”
“行啊。”
吉壽一想也對，他瞧著這女生也不像那些既當女朋友又當助理的女孩。登上直升機的時候，吉壽下意識想扶下她，誰料她動作很流暢地踩著細杆坐了上去。
目送吉壽與女朋友回到直升機上面後，青年從口袋裡拿出網表，手指在上面操作著走近林哥。
至於不文明，他是敢罵人還是敢打人啊？
好歹也看看場合啊。
趙如眉伸手輕叩直升機玻璃問。
吉壽一臉欲言又止，又看了眼林哥。
夜晚的風在頂樓呼呼吹著。
“你這玻璃能防彈嗎？”
林哥見多了那些前一秒囂張跋扈下一秒看到槍械的慫蛋樣，他不覺得這拖家帶口的青年能免俗。
可要是真有這本領，也不至於花一筆路費了。
吉壽感覺女生這番話說得很是莫名其妙，但想了下他還是戴上了飛行員頭盔，偏頭看向外面。
“這樣啊，那你最好戴上頭盔低下頭，免得被流彈傷到。”趙如眉溫聲提醒，“這是我的經驗之談。”
走出大約二三十米，吉壽忍不住壓低聲音問趙如眉：“你男朋友認識蛇首城的高層啊？”
伴隨著天空傳來‘砰——’的一聲槍響，等警衛們意識到要遭的時候，槍口已經對準林哥腦袋。
吉壽：？？？
他有些莫名地扭頭看向一臉無害的女生：“你問這個幹嘛？”
“好。”
他收回手臂，朝吉壽示意：“帶我女朋友回直升機，我跟他說幾句話。”
當血液回流，林哥心臟反彈性劇烈跳動，他聲音尖銳拔高不需要青年提示及時制止附近警衛走火。
開玩笑，這群人就算崩了青年，他也得跟著陪葬。
得到他的保證後，女生跟著吉壽徑直走向直升機方向。
那對著天空開出的一槍可不是用來當鞭炮助興，而是為了確認這把槍裡有子彈。
“肯定可以啊。”吉壽說。
“我也不知道，他的事我很少過問。”女生說。
女生答應得很乾脆，她伸手輕扯了下青年的外套，輕聲細語說：“你文明點，不要發脾氣。實在不行我們就換一個地方好了，沒必要跟工作人員過不去。”
“stop（停下）！”
雖說沒有貴賓卡不允許進入大廈, 林哥倒也沒有讓附近警衛驅趕，只是神色平靜地看著三人交流。
“有點好奇，聽說狙擊彈的威力比普通手槍要厲害。”趙如眉神色溫和說。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林哥感受著抵在腦袋上的冰冷堅硬觸感，他整顆心像突然被一個大手猛地攥住，狠狠擠壓，所有血管神經都繃緊得險些炸裂。
“……”吉壽看了看四周的防彈玻璃，不太確定說，“應該也能防住，狙擊槍有預瞄而已，威力總不能超出好幾倍吧？”
“狙擊彈呢？”女生又問。
對於這小情侶之間的交流，附近警衛乃至林哥都沒放在心上。只要能聯絡上高層，那什麼都好說，聯絡不上的話，那就免談了。
不過這個可能性雖小，也不能徹底否決。擔心多說多錯，吉壽也沒廢話而是將目光落在女生身上，低聲說：“我們先回直升機上面吧。”
整個頂樓氛圍凝滯大約兩息，這些警衛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連忙將槍口對準站在林哥身側戴著墨鏡身姿挺拔的青年。
戴著墨鏡的青年並沒有因為被駁了面子而生氣, 反而笑著對這位林哥說：“既然你實在沒辦法，那隻能讓我來想辦法了。”
就在雙方相隔約三米時，負責保護林哥安全的魁梧警衛忽然抬起手，用西國語冷冷說：“please stop（請止步）。”
“我也不為難你……”
吉壽也沒多想地收回手把機門關上，自己在駕駛座坐好。
青年應了聲頓住步伐的那一瞬間，身體卻快速拉近最近的一位警衛手掌在他鼓起的腰側掠過，細碎的聲音從警衛背後傳來，拿到手槍後他第一時間拆出彈匣，緊接著又裝好。
“冷靜，冷靜，不要開火，把槍放下。”
林哥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微抬雙手用西國語配合著手上動作示意這些警衛別衝動，放下衝鋒槍。
附近警衛繃著臉慢慢將手中槍械的槍口放下，眼看氣氛漸漸得到控制，此時此刻，位於制高點的狙擊手為了不打草驚蛇，關掉了用於輔助瞄準的內紅點，開始緩慢調整槍口。
蛇首城作為三不管混亂區的牌面，像什麼綁架、營救、狙敵之類的經驗，多不勝數。
這些警衛由於沒有披東夏國那一套軍裝，在營救方面，更加大膽。只要挾持犯的危害大於人質的價值，那麼連人質一塊帶走的是很常見的事。
也正因為不受人質要挾，蛇首城雖說混亂但卻鮮少發生挾持事件。
“別害怕，我說過不會為難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範……”季淮安話還沒說完，狙擊彈剛出膛，他話語中斷閃身到林哥身後，對著那高處開出一槍。
這發狙擊可以說得上是隱秘至極，它在蛇首城奪去了無數挾持犯甚至是任務目標性命。可這一次，卻為狙擊手換來了一發沒入大腦的手槍子彈。
再一次聽到槍響林哥心臟雖然顫動，但也比之前承受力強了些。狙擊彈落空，那帶著些許灼熱感的槍口又抵在了自己後腦勺。
“我不是說過不許開槍嗎！？我說的是所有人！”林哥抖著聲音怒斥，“he\'s a guest！（他是客人！）”
“他瘋了嗎？！”吉壽聽到幾聲槍響，下意識張望窗外。看到青年挾持林哥的舉動，瞳孔劇震，“他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在找死！他絕對在找死！”
本來把人送到地點以後，對方鬧出什麼事跟他這個載具司機沒什麼關係。可偏偏林哥認識他，青年這波操作下來，不管後續如何，吉壽已經能預料到自己的下場。
由於心中太過慌亂，吉壽起初沒注意到直升機上還有一個人，等他想到青年的女朋友時，扭頭看向後座發現女生好整以暇地靠在機門旁，正透過防彈玻璃關注著這一切。
她臉上神色過於平和，渾然沒有因他那席話表露出擔憂，吉壽想說的話頓時卡在嗓子眼，醞釀了一會才說：“你，就不怕他……出事嗎？”
“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女生溫聲說，“他槍法也很準的。”
吉壽：？？？
這是槍法的問題嗎？
好吧，雖然有一方面，但是他就一把武器，在場的警衛光是用彈藥都能埋了他。
蛇首城的人真要是豁出去，誰也討不到好啊！
“他，他到底想幹什麼？”吉壽本想讓女生勸，可轉念一想這種時候警衛還沒注意到兩人，他要是吱聲簡直就是自找死路。
倒不如再看看，他總不能拿自己跟女朋友的命開玩笑吧？
頂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青年與被挾持的林哥身上，因制高點有視野盲區，又加上天黑，反而沒人知道那一槍飛上去，結果如何。
“我絕對百分百配合，有什麼需要協助的，您儘管說。”林哥聲音控制不住地在顫唞。
“跟你上司打個影片電話。”青年慢條斯理說。
“好，好的。”
林哥連忙伸手操控自己手腕上的網表，季淮安也握著槍轉到了他的身側。
這個公開的視訊通話連線了大約十來秒才被接通，在林哥特意調整角度下，正好能將兩人納入攝像頭範圍。而對方也需要對準攝像頭，才能看到兩人。
一個五官肥胖頭髮呈現出光澤的男人本來不以為然，在看到被挾持的下屬時，瞬間收斂了神色。
“昌，昌哥。”
這位姓林的工作人員努力維繫著體面，主動向影片那頭的上司打招呼，及時說明情況：“這位客人不知道大廈被臨時包場，沒帶貴賓卡就趕過來了。”
“他的意思是好不容易來一趟，要是因為沒有貴賓卡就勸退，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他說。
“你說你是不是，笨——啊。”昌哥劈頭蓋臉一頓教訓，“沒帶貴賓卡有什麼關係，只要身份核實正確，讓人進來不就行了？這種道理還需要我來教嗎？白養你了。”
“你也不能怪他。”
青年翹著嘴角不緊不慢說：“我沒貴賓卡，我也沒聽說過像我們這種人來蛇首城玩，還需要什麼貴賓卡。你們要是改了規矩，怎麼也不提前放個風聲通知大家，搞得白跑一趟。”
這話讓昌哥愣了愣，原本往外走的步伐也頓在原地。
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頂樓什麼情況，沒人比他更清楚。就那個警衛力量他下屬都能被人用槍指著腦袋，他第一想法就是對方的人數更多。
這少說也得好幾架直升機吧？
調得動這體量的光憑名聲就能進蛇首城，貴賓卡倒是次要。
可青年這話瞬間讓他想到另一夥人，不，應該說，另一個世界的人。因為他們的存在，這個世界變得更加錯綜複雜，各種玩法也開始變革與迭代。
蛇首城對普通人有貴賓卡要求，對玩家也是有的，但要求沒那麼嚴格。
至少像一些實力強勁的玩家，為了拉攏他們，蛇首城確實開出了極為優渥的待遇。昌哥雖然沒有得到這位玩家的其他資訊，可這次碰面，他的實力已經當著他的面體現出來。
“誤會，都是誤會！”
昌哥心裡想歸想，面上不顯，反而笑了起來打圓場道：“小林不是專門接待的，哪裡知道你們啊。你看這主要還是資訊沒對上搞出來的誤會，這事好說啊，我現在就讓小林帶你下來。”
“這位客人還有一位女伴。”林姓工作人員連忙說。
“這麼大的地方難道還容不下兩個人嗎？你別管幾個，全都帶下來。”昌哥說。
蛇首城未必怕這個青年，可如果能用損失更小的方式去解決問題，昌哥並不想看到血濺螢幕的畫面。
“好的！”
林姓工作人員連忙答應。
“行了，掛了，我在接待室裡等你們。”昌哥說罷結束通話了電話。
放下手臂，工作人員儘量讓自己聲音平和說：“現在可以進去了，我會帶你們去接待室。很近，只有兩層，可以走樓梯下去。”
“再給我一把手槍。”季淮安用流利的西國語對附近警衛說。
工作人員：“……”
“給他。”
林哥破罐子破摔道，昌哥的態度已經很明顯。只要把這個人帶下去，真出個什麼事，主要責任也不在他。而且昌哥那邊肯定會有所準備，進了大廈只要青年沒有同歸於盡的念頭，局勢應該都能控制住。
聽到他這麼說，附近一個身材魁梧的警衛從腰側把手槍拆下來，故意丟偏了好幾米。
季淮安壓根沒有去撿，而是淡淡說：“準頭不行啊，再丟一把吧，或者讓他撿過來。”
這絕對是林哥度過的最難熬的一分鐘，他倒是想罵這群警衛，奈何自己還被指著。只能好聲好氣跟他們解釋，表示青年是蛇首城的貴賓，馬上就要去見老大。
如果對他不尊敬，他在老大面前說些壞話，你們的獎金可能會酌減。
在林哥周旋下，這第二把槍果然穩穩當當落在了季淮安手裡，他這才放下槍口當眾檢查這把新槍。
確認子彈滿匣又對著天空開了一發後才評價：“效能還行。”
林哥：“……”
他真的，一整個大寫的無語，當訊號彈玩呢？
“我去接我女朋友。”
青年丟下這句話，背對著這群警衛徑直走向吉壽的那架直升機。
望著他的背影，有警衛看向林哥用眼神尋求指示，這是一個絕佳的偷襲機會。
林哥沉默注視兩秒，隨後搖頭。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他不可能不知道背對著槍口很危險，可他依舊這麼做了，這隻能說明他大機率有後手。一切都已經談妥，除非上面臨時下指示，不然沒必要再節外生枝。
林哥抬手摸了摸自己後腦勺，夜風一吹，他哪怕穿著西裝，後背的溼汗仍冷得他打了個顫。
“又有槍聲，情況怎麼樣了？”吉壽整個人蜷縮在駕駛座，還拿東西蓋住自己，生怕被狙擊。但他這駕駛座實在是太顯眼了，遠不如後座隱蔽。
可這情況他也不敢再下去啊，那不就是主動找死嗎？
他慌得要命。
“情況很好，他過來接我們了。”趙如眉透過窗戶看著逐漸走近的青年，他唇角帶著燦爛笑意，還抬起小臂用手掌打招呼。那笑意彷彿帶著魔力，她也不自覺地浮現一抹笑。
“沒事了？”吉壽精神一振。
他想抬頭又礙於狙擊手，但可能是想到自己這姿勢找了掩護跟沒找相差無幾，他還是看向了窗外。
青年果然來了，且已經離直升機近在咫尺。這都能全身而退，屬實牛逼。
“他是要換個賭場嗎？”吉壽問。
“不是噢，我們要進入大廈了。”趙如眉旁觀了全程，對局勢很瞭解。
“嗯，嗯？”
吉壽滿臉驚詫看向女生：“進大廈？為什麼？”
這不應該啊！這怎麼能進的啊？
被這麼指著腦袋，林哥不讓人殺了青年都很罕見了，吉壽實在是想不通這又是怎麼談和的了。
“具體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問問他？”女生輕聲細語說。
吉壽：“……”
在兩人交談時，季淮安已經來到機門前，趙如眉主動推開了門。
“悶久了吧，我帶你去玩。”季淮安說著張開雙臂，看著扶著機壁坐在半米高位置的她，帶著墨鏡的臉龐滿是張揚笑意，“要跳下來嗎？我會好好接著你。”
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掩飾，一部分警衛雖然聽不懂東夏國語言，可看到他這姿勢，也能知道他在幹什麼。
對於他這高調行為，他們不服不行。
簡直囂張到炸啊。
他是真的不怕所有人在這個時候集火掃射啊！這麼大膽！
就連吉壽都覺得青年張揚過了頭，女生但凡有點危機意識肯定不會陪他鬧。誰料下一瞬，女生便從後座輕盈地跳了下去，裙襬微微盪漾著讓他抱了個滿懷。
“這麼縱容，小心我以後的要求越來越多。”季淮安看著懷裡的她低笑說。
“那不是很好嗎？”趙如眉神色愉悅，聲音很輕，“我一個人的時候不是在處理工作就是在休息，你在身邊還能跟我說說話，偶爾製造驚喜。”
兩人的悄悄話沒有持續太久，趙如眉主動偏頭看向駕駛座的吉壽說：“你跟我們一起下去吧。”
“不不不——”
吉壽忙不迭地拒絕，想也不想說：“我就不去了，你們兩個玩得開心哈，我得去接其他客人了。”
“你要不要再考慮下。”
趙如眉也不急，和聲勸他：“跟我們下去至少是安全的，要是我們走了，你一個人，興許會被找麻煩。”
吉壽愣了愣。
下意識看向遠處的林哥，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可不是興許啊，而是一定以及百分百會被找麻煩！
想到蛇首城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吉壽渾身骨頭都疼起來了，救命——
他就不該接這個單！
不跟下去他要被找麻煩，可這跟下去也沒什麼好果子吃啊，就沒有第三個無傷選擇嗎？！
想到青年一個人對峙一群武裝份子還能逼迫對方退步，吉壽深刻意識到自己的實力還是太弱了，看著這對情侶，他咬牙說：“關鍵是我跟你們下去也討不到好啊，到時候跟你們綁在一塊，蛇首城會變本加厲地找我麻煩。”
“你說的也對，那你繼續留在這？我們先下去啦？”女生問。
吉壽：“……”
“要，要不這樣，你們在這站一會。我先開直升機離開，然後藏起來避避風頭。”吉壽聲音都在抖，這風頭不避不行了，他怕被林哥打死。
“也行。”
趙如眉痛快答應，拿出網表給他的賬號轉了10錢：“這是我們的路費尾款，你走吧。”
聽到收款提示音的時候，吉壽看著這10有點沒反應過來，這這，這也太厚道了吧！？他本來都不打算要這10了，畢竟小錢錢雖然香，可命更重要啊。
他甚至有點後悔了，但想想蛇首城的威懾與實力，吉壽還是沒能鼓起勇氣留下。
“謝了，那我走了。”
吉壽一咬牙關上駕駛座機門，趙如眉順手幫他關上了後座。
眼看著直升機起飛，周圍的警衛礙於青年在場，並未動用槍械，就這麼目送它離開了大廈頂樓。
林哥冷冷注視這一幕，直到這對情侶轉身走過來，他才收斂自己表情換上一副招待貴賓的姿態，伸手領路道：“請兩位跟我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