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異國
◎妹妹◎
夏思憫氣喘吁吁地拉著行李箱奪命狂奔，要不是手機鈴聲在此時恰巧拼命地尖叫起來，她可能快要喘過不氣來了。
她停下腳步，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看到螢幕上由畫素點匯聚成的名字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是沈珊珊打來的。
她剛一接通電話，沈珊珊軟糯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憫憫，你昨天凌晨發我這一串是什麼意思啊？出什麼事了嗎？”
理智告訴夏思憫還是不要告訴沈珊珊自己在凌晨上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車，還在對方家裡住了一夜。
主要是三言兩語解釋不了當時自己的窘迫，她怕沈珊珊誤會自己，便只好硬著頭皮胡說，“是出租司機的車牌號，大晚上我怕出事，所以才會麻煩你。”
“啊？那你確實得發給我，畢竟安全要緊嘛！不過……這麼晚出門，你難道是去蹦迪了？怎麼不叫上我？”
夏思憫苦笑，“我都要被趕回去了，哪有空去蹦迪。”
沈珊珊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夏思憫的意思，遲疑了片刻，語氣才終於嚴肅了起來，“怎麼了，我聽說你在百老匯當音樂劇的主演，怎麼會被趕回去？”
遲疑片刻，想到沈珊珊可能是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國家唯一一個可以商量事情的人，終於還是把自己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或許是當局者迷，沈珊珊一語中的，“這麼貴的表演班，裡面的老師應該也有點人脈關係吧？你要不先別退，到我租的房子裡湊合一下。”
夏思憫沒想到沈珊珊對她這麼好，感動之餘她擔憂地問道，“可是，你不是和別人合租嗎？你室友同意嗎？”
夏思憫先是皺起眉頭，不過想到這段時間她可能會忙到沾床就睡，她便覺得奇葩室友也算不上什麼事情了。
幸好也沒有差多少路，二十分鐘後，她走到了目的地。
沈珊珊張了張嘴，她知道夏思憫說要還就一定會還，便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告訴了夏思憫自己所在的地址，便結束了對話。
沈珊珊老實交代，“我跟你講，我的新室友真的特別討厭！愛佔便宜也就算了，還老是不經過我的同意帶不認識的人來開派對，垃圾也不及時打掃乾淨。”
“主要是我之前聽我朋友說這個人還挺爽快，想都沒想就直接付了三個月的房租，真沒想到反而住出一肚子火……能讓你暫時住進去過渡一下也算是物盡其用。”
只是現在的夏思憫別無選擇，花了兩美元買了地鐵票，安靜地坐在了地鐵上，等待到站。
“珊珊，謝謝你。”她的聲音因為喉嚨不適而有些沙啞，飢寒交迫更是讓夏思憫感到有點暈暈乎乎的，但她卻無比認真地說道，“我到時候一定會把房租還你的。”
空曠的街道突然將夏思憫的思緒拉了回來，寒風依舊冷冽，她瑟縮著抬起頭看去，時不時有幾輛跑車或者商務車開過，都在提醒著她在這裡究竟是多麼的格格不入。
她喜歡這個版本更甚於christina aguilera演唱的主題曲，或許是夏思憫更喜歡她的唱腔，又或許是她渴望像莉亞塞隆加一樣以亞裔的身份站在百老匯的頂點……
地鐵的轟鳴刺耳難聽，夏思憫也顧不上拖著行李箱卻滿身狼狽的自己在地鐵裡引發了多少矚目，只是疲倦地從自己的小包裡拿出耳機，將介面插；進了耳機口。
紐約地下道路的環境並不是很好，經常能在車廂裡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夏思憫不敢坐但她也沒錢買車，好在當時她特意租了離百老匯比較近的房子，從而避免了地鐵出行的方式。
夏思憫重新握緊身邊行李箱的手拉桿，緊到微微顫唞不留一絲空隙之後，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白色的霧氣在冰涼的空氣中緩緩散開，她重新鼓起了力量，旁若無人般地拉著行李箱朝著車輛駛離的方向走去。
夏思憫：“……？”
沈珊珊此時正用厚棉襖在寒風中裹住自己等在樓下，一見到風塵僕僕的夏思憫，她先是有些驚訝地看著狼狽的她，而後便當著夏思憫的面拿出錢包，從裡面拿出了幾張深綠色的鈔票意欲遞給她，“算是我先借給你的。”
“憫憫，你走了我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總之，我實在不想再和她住一起，就暫時到我男友租的房子擠著了。”
“沒事的。”沈珊珊嘀咕了一句，“我最近也不住，更不想空著便宜我的室友。”
重新開始，她有太多事情要做了，夏思憫無暇去思考其他無關的事情，但她堅信，她不會倒在這裡。
夏思憫透過地鐵的車窗玻璃隱約看到了自己臉龐的反射，耳機恰巧響起的是莉亞塞隆加那美妙動人的聲音，整個車廂好像都安靜了下來，那是莉亞在電影《花木蘭》中獻唱的插曲版《reflection》。
*
等到夏思憫走出這片無人的區域的時候，她實在是累得不行了，忍痛花了身邊僅有的美元，買了一份可以果腹的熱狗，在路口叫了一輛計程車，然後緊張地在計程車的價格在超過夏思憫預算的前一秒喊停。
夏思憫卻搖了搖頭，只是伸出手把沈珊珊小指上勾著的鑰匙圈拿了過去，再三感謝之後，她拖著行李箱又走進了地鐵。
“滴滴滴——”地鐵發出了提示聲，夏思憫突然從自己的世界清醒過來。
見地鐵已經到站，快要關門，她連忙拉著行李箱，快步往外跑。地鐵門差點夾住了夏思憫的行李箱，她硬是把自己唯一的東西扯了出來。
“呼。”地鐵駛離，風吹得夏思憫的頭髮亂飄，她看了看有點蹭掉漆的行李箱，想到從凌晨開始的驚險和磨難，她長嘆了一口氣。
幾分鐘後，夏思憫走到樓下，時間已經是下午，她頂著刺眼的陽光抬起頭確認了一下地址，而後走進了大樓。
這棟公寓外面看上去還好，但是裡面還是顯得有一點舊，電梯裡隱隱有一股怪味，但被一股劣質的香味遮蓋了，引得夏思憫的鼻子有些癢。
她揉了揉鼻子，按照門牌號走到門口，夏思憫遲疑片刻後，伸出手敲了敲門。
“咚咚咚——”她敲了良久，屋子裡卻始終沒有一點反應。
她估計沈珊珊的室友應該是出去了，夏思憫本想先禮貌一點和對方打個招呼，但她這樣一直在門外就這麼等著也不是一回事，夏思憫便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一進去，夏思憫便被這滿屋子的垃圾給嚇到了，她苦惱地將自己的碎髮捋至耳後，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落腳。
這分明是昨天晚上狂歡過的樣子，桌上攤著的不僅是一些食物殘羹，還有大大小小的空酒瓶四處散落。
夏思憫學生時代一直忙著學習，尤其是作為音樂劇演員，在舞臺上絕對不能出錯，也不能拖後腿，更何況她還想當主角，更是需要時刻精進自己的表現力，像這種派對她從來都沒有空參加。
只是她如今就是個借宿的，加上x自己也需要保障基本的生存環境，現在也只能無奈地嘆一口氣，就把行李箱一放，便先動手打掃了起來。
但真的親手打掃起來，夏思憫才開始理解，一向愛玩的沈珊珊為什麼會選擇搬到自己男友家裡暫住了。
這實在是太髒了！
夏思憫昨天晚上就沒有睡好，精神疲憊。
但她實在難以忍受做一件事情半途而廢，當她將所有的垃圾都裝在垃圾袋裡、拖完地，準備將這些垃圾拎出去扔掉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鑰匙開鎖的聲音。
估計是沈珊珊的室友回來了。
她抬起頭看了過去，正準備向對方做個自我介紹，便於她和沈珊珊的室友和平地度過這段借宿時期時，看清來人的夏思憫表情卻突然頓住了，她張了張嘴，一時間喉嚨就像是被堵住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先是覺得自己是個大傻子，而後又不禁感嘆命運有時候就是那麼喜歡惡作劇，竟然會安排夏皓瑜成為沈珊珊的室友。
只是夏思憫還沒說話，臉色蒼白的夏皓瑜就開始朝著自己尖叫起來，“該死的！你為什麼在這裡！”
見到是夏皓瑜，夏思憫也懶得和她多說些什麼，直接就把手裡的兩個垃圾袋遞了過去，冷淡地說，“我已經把這裡打掃乾淨了，你去扔一下垃圾，不過分吧？”
夏皓瑜嫌棄地皺起眉頭，連忙把那兩個垃圾袋扔到了地上，也不管袋口因為她的動作微微散開，堆在上面部分的垃圾因此掉了出來，而是陰陽怪氣地說，“你不在百老匯當你的龍套，跑我房子裡來當保姆來了？”
她的便宜妹妹冷哼了一聲，雙手環胸，冷眼看著夏思憫，話裡話外也盡是威脅，就像是第一次見到夏思憫被夏父牽著走進他們家門的時候一樣不講道理。
“老實跟我解釋清楚，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講清楚的話，我可能會大發慈悲，考慮不向nypd報警。”
夏思憫聽到她話裡還夾著英文，先是在心裡呵呵了一聲，而後揚起了手裡的鑰匙，“我不知道你住在這裡，是沈珊珊借給我暫住的。”
如果她知道沈珊珊的室友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夏皓瑜，夏思憫肯定掉頭就走，更別提幫她打掃衛生了。
但打掃了這麼久，夏思憫是傻子才會離開！
聽到夏思憫的話之後，夏皓瑜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很快，她開始上下打量起夏思憫此時依舊略顯狼狽的模樣，或許是從中看出了什麼，她突然捂著嘴笑了起來。
“百老匯應該很掙錢吧，怎麼還借住在別人的房子裡？你混成這樣，千萬別到時候纏著我爸找他要錢，怪不要臉的。”
其實，夏思憫除了在來美國的時候，親媽林文娟揹著自己求過夏父幫忙提供住宿以外，從來沒有向他要過任何援助。
這一點，夏皓瑜本人應該很清楚。她知道對方就是想要故意噁心自己，報復自己分走了她父親一部分的關注。
不過，事實可能出乎對方的意料，夏思憫根本不稀罕父親的關心，夏皓瑜以為很重要的東西對於自己來說根本屁都不是。
以前聽到這樣的話，她還會生氣，但現在，夏思憫只覺得對方幼稚且好笑。
想到這裡，夏思憫聞了聞空氣中這股淡淡的酒味，朝著她突然露出了一個嫣然甜美的笑容，即便是狼狽至此，她白淨的臉凸顯出嘴唇的飽滿粉嫩，彎彎的眉眼中隱約還帶著一絲天真的嬌媚。
雖然她們都是一個爸，但顯然夏皓瑜不像夏思憫，有幸繼承到了夏父的優點，更別說夏皓瑜的媽也比不上林文娟好看，林文娟年輕時就是廠裡認證的一枝花了。
“姐姐勸你還是趕緊把垃圾扔掉，你現在還沒滿21歲，喝酒是要被作為汙點記錄在案的。”
聽到夏思憫的話，夏皓瑜顧不上被她佔了便宜，而是驚訝地瞪大眼睛，有些慌亂地將目光放在垃圾袋裡隱約露出的酒瓶子裡。
她手忙腳亂的將垃圾袋散開的袋口攏了起來，站起身時想要惡狠狠地回敬回去時，卻看到夏思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沈珊珊的房間裡。
“砰——”門被重重地關上，將夏皓瑜的視線阻隔在外。
但同樣的，夏思憫也因此沒有看到自己這個便宜妹妹臉色陰沉沉的表情，“得意什麼，等著瞧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