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生澀
◎轉機◎
夏思憫最終還是找了一份演話劇的工作, 不過主創團隊早就已經確定人選，因此她還是得從替補和龍套做起。
不過，這對於夏思憫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 至少她又能重新走上舞臺, 也能因此獲得一個比較豐厚的報酬。
至於音樂劇, 或許等積累夠了經驗，她總能等到這個機會的。
林文娟知道了這件事情也很開心，連在廚房做飯也哼著歌。
即便夏思憫依舊和自己處在冷戰中, 但至少自己不用再看她每天辛苦地備課、頂著逐漸火熱的太陽到處上門做家教了。
可是，林文娟心裡對於那場相親還是感到很惋惜, 她老同事的侄子張卿其實條件真的很不錯，家裡是本地人，家裡拆遷拿了三套房子外加一間商鋪, 長得也白白胖胖，很有福相。
夏思憫以後要是能嫁過去就是去享福的，光靠租金日子就能過得很滋潤，而這種劇院裡的工作畢竟不穩定，是要看觀眾吃飯的，有了家庭這個後盾，夏思憫自然可以追求自己的愛好, 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但這些話，林文娟最終還是說不出口, 夏思憫和過去的她一樣, 是個典型的理想主義者, 她不喜歡自己打的這些小算盤。
可是, 要不是生活困頓, 林文娟又何嘗願意這麼做呢？
從前幾天開始, 夏思憫就要去劇院上班，因為話劇的場次大多在晚上，晚飯通常會在家裡早點解決。
他現在懷疑埃布林森維特是徹底瘋了，才會選這樣偷拍過自己的人留下來。
但毫無疑問，現在的里氏資本肯定是雞蛋碰不過石頭的。
西蒙克萊德震驚了。
但突然，不停滾動的字母和嚴肅的主持人讓正對電視機的夏思憫放下了筷子，不可置信地盯著電視螢幕。
方赧此時也很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拿到了三年的工作簽證，算是能夠暫時定下心來好好追求自己的事業。
“丹尼爾，老闆找你。”
即便克萊德想要幫埃布林森遮掩，但高盛的合夥人不僅僅只有他一人，這並不是他能夠決定的。
然而方赧卻發現自己好像成為了公司的邊緣人，沒有人和他說話，也沒有工作交給他，甚至連工資都少的可憐。
克萊德不明白，實在是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加上埃布林森最近激進的行事風格，隱隱就讓這兩家公司就這麼對上了。
“啪——”得一聲，筷子從碗上滑落下來，發出清脆的響聲。
卻沒想到，後來他聽說對方轉眼又回到了里氏資本，據說還在哪兒拿到了工作簽證。
林文娟是側著坐的，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新聞有些吵，她疑惑地皺起眉頭，然後也跟著夏思憫的目光看向電視。
警察再度來找過他，還是關於夏皓瑜僱人傷害夏思憫的事情，他才因此知道夏思憫已經回國，而夏皓瑜為了脫罪還是沒有放棄攀咬自己。
更何況這個人是從高盛集團出來的，他突然這樣做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方赧是不是帶著什麼秘密離開。
今天四點多，兩人便坐在餐桌旁沉默地吃著晚飯。
方赧慌了，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同時會突然糟糕成這樣，但他知道，一旦夏皓瑜成功，自己就完了！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求些什麼，反正目前為止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著。
*
方赧的離職並沒有讓西蒙克萊德產生任何的懷疑，他第一反應是對方終於認識到自己的普通，選擇放棄了這個機會。
忍受不了這般靜謐的林文娟苦笑著開啟新聞，試圖讓家裡有點人氣。
然而這兩天，麻煩事又來了。
同事在經過時漫不經心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便避之不及地離開了，好像他是什麼病毒一樣。
方赧沒空在乎這些，只是站起身，戰戰兢兢地敲門走了進去。
在高盛實習的這段日子裡讓他成長了很多，至少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過去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能留這麼久真是走了天大的好運。
方赧開啟門，就見到維特先生好似疲倦地靠在落地窗邊，頭也不抬地看著窗外。
目光緩緩下移，他的拳頭還緊握著，身體微微顫唞，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令人恐懼的事情一般。
聽到了方赧進來的聲音，維特先生轉過身，猛地抬起頭盯著他，讓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飢餓的鷹隼盯上一般。
維特先生的語氣失了冷靜，一上來便直截了當的開口道，“我聽說了你的事……我可以幫你找律師主張疑罪從無。”
方赧受寵若驚，雖然他自己很清楚這件事情與自己無關，但他有口難言，也很難讓別人相信自己。
他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捉摸不定的男人竟然會願意幫助自己，這對於他來說再好不過了。
“可是……為什麼呢？您為什麼願意幫我？”
方赧疑惑了，他以為在自己做了這些事之後，對方會巴不得自己被抓進去，然後被遣返回國，離開美國眼不見為淨。
“我想從你身上知道一些東西。”
埃布林森緩緩向他走來，面無表情地平視他。
“您麼東西？”
方赧下意識地想笑，因為面前的男人可是華爾街小有名氣的男人，怎麼想自己在這方面也不可能比他多知道多少。
“知道關於上海的一切，知道nchuan離上海究竟有多遠。”
*
夏思憫這幾天接到通知，劇院暫停營業，所有人都在家休息。
她其實也沒心情工作，電視裡除了地震就是地震的事情，她看得心裡實在難受，想做些什麼卻又怕林文娟擔心。
還在美國留學的沈珊珊也不停地打電話給她問地震的情況，說他們學校的留學生組織了一批物資想要捐回國內，但不知道哪裡最缺資源，夏思憫畢竟人在國內，想讓她幫忙打聽。
夏思憫其實不太擅長和陌生人打電話，但人命關天，她後來還是硬著頭皮打了好多電話詢問，總算是幫上了忙，找到了渠道。
她自己都還沒上幾天班，工資也還沒拿到手，便只好將自己身邊僅有的兩千多先行匯了過去。
電話那頭的沈珊珊從夏思憫這裡獲知渠道之後稍稍鬆了一口氣，雖然還不知道該怎麼把貨運過去，但總算是推進了一步。
沈珊珊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心裡很著急，但她就還差一年就能畢業回國，回來了就是功虧一簣。至少現在她也算是做了些什麼，好歹盡了人事。
電話裡一時間沉默下來，兩人都沒想到，這麼嚴重的天災竟然就這麼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為了緩解沉重的氣氛，沈珊珊打破了沉默，開口問了問夏思憫的近況。
夏思憫心中感到苦澀，但還是若無其事地說自己在國內找到了一個出演話劇的機會。
沈珊珊微愣，她下意識地說恭喜。可是她嘴上說著祝福的話，心裡卻忍不住嘆息。
顯然，國內在音樂劇方面的發展還是比較緩慢，夏思憫在美國苦學四年，在百老匯也臨場演出了幾個月，怎麼想都該是音樂劇爭相搶奪的人才，結果跑回去之後竟然只能演話劇。
臨了，沈珊珊只好安慰道，“以後會好的。”
夏思憫這段時間或許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變得心情複雜，但在迷茫中她最終還是露出了一個溫柔的淺笑，“一切都會好的。”
*
沈珊珊嘆息著掛掉了電話，發現在通話期間有人發來了一條簡訊，便開啟檢視。
看到內容之後，沈珊珊不禁怔愣。
“貨機幫你聯絡到了，隨時可以出發。西蒙克萊德。”
她逃避般得快速合上手機，忍不住閉上眼睛長長地嘆息。
還有一年的時間。
她在此時卻也忍不住地感到茫然，茫然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沈珊珊學的專業倒是不用擔心回國找不到工作，而且她的家人和朋友也都在國內，不可能不回去。
但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她卻遲疑了。
和西蒙克萊德開始完全就只是因為x巧合，說實話，他們之間最多也不過只是走腎，一向理智的沈珊珊完全就沒有把他考慮在自己的人生規劃裡。
但有好幾次，她卻還是會情不自禁沉溺在對方的體貼裡，覺得這樣下去好像也挺不錯。
趕緊打住！
過去的經驗教訓已經告訴她了，千萬不要對男人投入真心，更何況對方是一個萬花叢中過卻不沾身的人。
沈珊珊可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可以讓浪子回頭的女人，更不想去費力不討好地成為那種女人。
她寧願做一頭脫韁的自在野馬，讓誰也拴不住她。
不過即便再怎麼野，沈珊珊此時突然也有些想家，她本以為自己是個不戀家的人，距離上一次回國也已經快要兩年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的事情，沈珊珊只覺得害怕和惶恐，因為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實在是太渺小和脆弱，誰也說不準以後會發生些什麼。
可惜的是，沈珊珊暑假可能要忙著做專案，或許等年底放聖誕和新年假期的時候，她可以買一張回國的機票，先回去看看他們。
當然，也不能忘了夏思憫。
*
埃布林森維特後來從方赧的口中知道那個叫做nchuan的地方距離上海有著很遠距離，地震不會影響到那裡。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找到了電視機中的中國頻道，試圖從中找到夏思憫一切都好的證據。
大多數時候埃布林森看不懂，他的中文只學了皮毛，而呈現在眼前的畫面卻只有慘烈。
埃布林森已經無力分辨那些資訊，只想見到她，見到夏思憫安然無恙。
他快速地開啟了航空公司的訂票頁面，最終按下滑鼠買了一張前往上海的機票。
下單的那一刻他想，即便他不知道夏思憫住在哪裡，但上海在地圖上看去似乎並不大，他總有一天能在那個城市找到她。
然而，命運很愛開玩笑，埃布林森最終還是沒有走上那艘前往上海的飛機。
機票因為天氣原因取消，那筆錢很快就被重新打回了他的賬戶，也讓衝動的他逐漸冷靜了下來。
那裡有著六千三百多平方千米的面積和兩千萬常住人口，埃布林森如果真的過去，可能有兩千萬之一的機率找到她，但更有可能的是一輩子都找不到。
埃布林森最終還是無奈地選擇了放棄，因為理智告訴他，不可能。
他不可能找到她。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陪伴他的除了夏思憫留下的那些東西，就只有一臺能看見那個世界的電視機。
顯然，他因此愛上了觀看電視機裡來自中國的電影片道，好幾次他都忍不住地在想，或許在某個瞬間，夏思憫也會在地球的另一端和他一起看著這些畫面。
就這樣，埃布林森維特從汶川地震看到了北京奧運會，他又從北京奧運會看到了神舟七號載人航天飛行圓滿成功。
埃布林森作為從小生長在美國的混血，對中國幾乎一無所知。
但現在，埃布林森逐漸瞭解了自己藏在血脈中的半個祖國，知道了那個質樸溫良的另一個世界，也或多或少地明白了那裡的風土人情。
如果再來一次，埃布林森或許選擇用中國人的方式去追求夏思憫，讓她再也不會在與自己的相處中感到累和力不從心，也不會再讓她有機會離開自己。
只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或許埃布林森這一輩子都只能透過電視螢幕來思念她。
他甚至以為那將成為自己一輩子的遺憾。
——直到預示著新年到來的聖誕節時，埃布林森從西蒙克萊德那裡收到了一條滿是中文的彩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