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錢。”達克故作尬尷道，下意識地按住胸口，上衣內口袋放新盧布的地方。
“我可以換，我可以換。”那少年急促道：
“我已經餓了三天了，就為了等‘近似神明的核心’完成。兄弟，我在你的身上嗅到了‘水’的氣息。夾雜在裡面的，還有一絲更加微弱的‘普拉米尼’的味道。我知道，你也在尋找祂，那位掌控火焰的神明。”
少年的後半句聲音很輕，貼在達克耳邊說的。
即便是如此近似柔弱的聲音，在達克聽來，猶如平地中一陣驚駭世人的雷霆。
突然，達克捏住少年的雙肩，似乎要比他更加瘋狂道：
“你剛才在說什麼？”
“你，剛才，在，說，什麼？‘普拉米尼’，掌控火焰的神明，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是從那位……那位曾經是機械體的大哥那聽說的。”少年有些慌亂地盯著仿若魔鬼般，用灰眸凝視著他的達克。
這麼一瞬間，少年忽然從剛才的狂躁中迅速冷靜了下來，他將視線瞥向一旁，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跟隨達克一同進來的沃夫亞。
看到這裡，為了避免兩人做出過激的舉動，沃夫亞先是緩和般地笑了幾聲，旋即用力拉開達克雙手，保持微笑道：
“看來你們都恢復了正常。小兄弟，我們是馬揚市接受命令來都城參加‘軍事戰略學習’的，我叫沃夫亞，他是達克。前兩天他被‘邀請’進入了‘灰濛之夢’，但醒來後忘了很多內容，所以求助了‘秩序會’的朋友，給了他名為‘源雷紋章’的配方。這不，來這裡我們是想找個房間煉製紋章，幫他找回夢裡失去的記憶。”
“這樣啊，呼。”少年聽到沃夫亞不似撒謊的詳細解釋，鬆了口氣，緩和兩秒後，捋著胸口道：
“剛才我可能太激動了，抱歉。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羅斯，冰臨省本地人，現任聯邦戰略團直管的‘北境冰雪調研小組’副組長。呼，為了這次實驗，我已經在這裡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所以精神有些錯亂。”
“嗚，我真是太困了，要下樓休息一會兒了。那顆剛才實驗成功的核心你們最好別碰，我用‘指引系’機械裝置從宇宙間攫取了極其微弱的、屬於暗夜的力量。脫離了培養艙，它會迅速與你體內的水源系魔源力產生共鳴，引導它們躥出體外，把你撕碎。”羅斯打著哈欠道：
“旁邊的小門後是一間沒什麼人用的房間，之前有個喜歡魔法的朋友在那裡放了很多有魔力的用具，煉製紋章的話，或許有用。不過記得，離開這裡必須鎖門，‘秩序會’和‘混亂組’總是喜歡在軍控區搞小動作，我們還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晚上是聖誕節前夜的煙花表演，如果你們出去了想再進來，就去下面一層的‘505’號房間找我。記得啊，給我帶點吃的，我沒錢了。”
羅斯邊說著，邊向外走去。
眼看就要下樓，達克趕忙上前兩步，迫切地問道：
“你剛才說的‘舊日的花火’到底是什麼，還有‘普拉米尼’和神明，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呼，等夢醒了，你就知道了。”羅斯回答道，並未轉身。
“可是……”
眼看羅斯走遠，身影消沒於樓梯間，沃夫亞攔住了達克，把他順勢拉回凌亂的“科研房間”內，環顧四周，眉頭緊皺道：
“我看暫時從羅斯那小子的嘴巴里問不出什麼了，這地方著實奇怪得很。我想，在弄清楚他的實驗內容，至少是……把這個紅色的大塊東西弄走之前，我們最好不要在這裡煉製紋章。”
“我想……”達克掃視一眼所謂的“近似神明的核心”，頷首道：
“你是對的，沃夫亞。等羅斯睡夠了，我們搞清楚這裡的情況了再去購買紋章材料，更進一步吧。不過現在，距離晚上的慶典活動等等還有很久，這會兒，我們應該去哪做點什麼？”
“當然不會讓你閒著的，達克。”沃夫亞故意露出一抹“陰險”的，十分可愛的笑容，從懷中掏出一張嶄新的名片，放到了達克手中。
“這位，是聯邦執政團下屬的城市幸福組垂管的克魯斯德國家圖書館的管理員，當然，兼任教育組主任。現存的很多在第三紀元重新彙編、整理、刊印的克魯斯德歷史資料和書籍都能在裡面查閱到。”
“我託了很多關係才和這位管理員、主任、【學者】聯絡上的，他答應我們，直到學習結束之前，我們都能隨時進入圖書館翻閱資料。但有一點，不能帶出去一片紙張。現在……”沃夫亞翻開袖子，拉正手錶檢視時間道：
“還有最多八個小時，去見見他，聊聊你對‘普拉米尼’的想法，或許就能得到更多新的東西。”
……
冰臨城，行政區，伊凡斯克街道01號，克魯斯德國家圖書館門口。
為了趕時間，達克和沃夫亞並沒有徒步穿越幾個城區，而是選擇了搭乘幾乎沒有坐過的有軌電車，僅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到達了宏偉、壯觀的圖書館大門前。
克魯斯德聯邦雖覆滅了舊帝國，在新元初期的兩三百年間或直接、或間接地銷燬了不少舊帝國遺留的科技資料。
但好在，隨著人們對舊帝國的恨意逐漸消弭，加上與“無心人”和失落者的作戰需求，近一百年來，聯邦的數任行政長官在重視教育的同時，不斷提倡科技的發展和復甦。
經過了長時間的科技低迷，近些年來，聯邦終於有了種從第二紀元迅速發展到第三紀元的感覺，舊帝國的一些科技含量相對較低的產品被陸續復刻，並應用於軍事和生活的各個領域。
這期間，“電”的再度應用為身處“無心人”長夜中的聯邦人類帶來了一絲微弱的，但足以為之振奮的光點。
由於是白天，圖書館尚處在對外開放的營業時間，高聳的鐵柵欄巨門大敞開著，除了零星進出的紳士模樣的人類，並無守衛站崗值班。
走入大門，踏過規整、乾淨的地磚，映入兩人眼眶的是一條寬敞的水泥道路。
抬頭望去，達克看到了在外區極少見到的偉岸建築物。
那是國家圖書館的主題，仰視著，達克估計至少有15層，比起戰略團駐地的十層高樓還具有壓迫感。
好在，聖誕節前日的天空十分晴朗，陽光拼命地向佈滿痛苦和灰暗的大地間潑灑，以此為背景，圖書館倒沒有顯得如雨天或夜晚那般陰森和恐怖。
仔細觀察，達克判斷都城的國家圖書館的建築風格不帶有克魯斯德舊文化的太多氣息，倒與蒸汽時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國家圖書館從外部看去方方正正，應該是水泥與鋼筋的產物。外部鋪設了許多鋼鐵框架，不知是為了支撐，防備“無心人”和失落者的襲擊，還是出於擴建的考量。
但總的來說，圖書館的外層被刻意塗上了一層深邃的漆黑材料，使得整體更像是某個用於發動戰爭的指揮所，不太像是查閱資料、汲取知識的場地。
走入圖書館內，達克和沃夫亞將“聯邦軍事成員證”遞給了守在門邊的全副武裝的圖書館護衛人員檢查後，兩人徑直走向前臺。
接待兩人的是一個年齡不超過20歲的年輕人，穿著正裝，沒打領帶。個子沒有達克高，顯得瘦弱。
那略顯清秀的臉龐上懸掛著一副圓形的金屬眼鏡，一見兩人走來，上下打量一番，便知曉了來意，微笑道：
“兩位聯邦軍人朋友可是來找我們的主任？”
“當然，他說今天可以見我們一面的。小兄弟，你要知道，你面前的這位可是精通魔法的職業者，他現在有些困惑，想來圖書館查些資料，找找答案。”沃夫亞爽快地說著，並重拍了一下達克的後背。
“哦，瞭解，瞭解。”青年並未過多驚訝，反倒是見怪不管般，拿起了身旁一摞檔案最上方的一個厚重的本子，將其從中間翻開，找到手工記錄資訊的最末端的空白處，拿起一旁的鋼筆，快速記錄著。
筆尖飛快劃過紙張，幾秒後，青年見記錄完畢，分別遞給達克和沃夫亞一人一張紅色的金屬卡片，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
“搭乘旁邊的簡易電梯，走向13樓，主任就在一進門的小會客室內，他知道你們今天要來，刻意做好了準備，在那裡等候你們。”
“謝謝。”達克點頭致謝道。
搭乘囚籠般的，近乎能看到圖書館大樓內部構造的簡易電梯，經受了長達一分鐘時間的金屬機械運轉的噪音汙染，束縛著的小柵欄門總算被緩緩開啟，略顯簡陋和昏暗的走廊出現在兩人面前。
按照提示，沃夫亞大踏步上前，徑直推開了虛掩著的“小會客室”大門，拉著達克進入其中。
“歡迎歡迎，沃夫亞先生，我從安德烈那裡聽說過你，高大勇猛的聯邦【戰士】。今天見面來看，你身上果然有種勇敢者的氣質。”
迎面走來，邊握手，邊用恭維的語氣誇讚沃夫亞的是一位穿著克魯斯德和中部帝國混搭風格長袍的，戴著厚重眼鏡的，臉上十分乾淨的【學者】模樣的中年男人。
被這樣誇讚，經常處於戰鬥和緊張狀態的沃夫亞倒有些不好意思，一手摸著腦袋，另一隻手打著招呼，略顯尷尬地笑著回應道：
“艾諾雷智先生，你這是，這是有點過度誇讚我了，我就是一普通護衛隊小兵。這位，我的摯友，達克·蒂里斯，才是名副其實的勇敢【戰士】。這幾年在馬揚市，他可是每時每刻都在和‘異種無心人’，不服管理的失落者，還有那些奇形怪狀的魔物戰鬥。這不，他最近遇到了點困難，想來咱們的圖書館借閱資料，解答疑惑。”
“哦，不知達克先生想查詢哪方面的資料。雖說我們這裡很多留下的文獻都是第三紀元舊帝國時期整理的，少有具體年份的材料，不過你只要說出關鍵詞，我還是能幫你找到幾本相關的書籍的。”艾諾雷智噙著笑意道。
“我最近一直被夢境和與我自己有關的非凡事物困擾，所以想借閱與‘普拉米尼’和‘永赤之主’相關的書籍，尤其是與北邊極寒特區有關的。”達克說道。
“嗯，還有方向嗎？”艾諾雷智頷首道：“‘普拉米尼’和‘永赤之主’有關的書籍資料並不少，我敢打賭，想要看完，三個月時間都不夠。”
“時間方面，先看新元后的吧。還有的方向的話……我還想看看與‘舊日的花火’相關的書籍和文章。”達克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