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了，你說什麼？怎麼會敗的這麼快？中原人有多少損失？”
東瀛天皇掀翻身前的書桌。
傳信兵畏畏縮縮的說道：“中原人已經登陸，佔據周圍的土地，似乎在等待下一批大軍，然後繼續進攻。”
“似乎！似乎！似乎！朕每年給你們那麼多錢，你竟然敢說似乎！”
東瀛天皇氣的想掀桌子，但書桌已經被掀翻，只能扔出手邊奏摺，狠狠砸在傳信兵頭上，砸的頭破血流。
行軍打仗，蒐集情報，豈是傳信兵能做主的？他只是來傳信而已。
只不過在這種時候，他只能跪在地上自認倒楣，被砸一下算是好運，如果運氣不好，已經被推出去砍了。
這種事情，哪兒都一樣！
老朱當年也沒少做這種事兒！
“滾！”
東瀛天皇氣呼呼的把人趕走。
傳信兵忙不迭的跑路，心說離開皇宮就去做和尚，此生吃齋唸佛，再也不過問世間之事，只盼多活兩年。
東瀛佛門在某些方面，尤其是在戒律方面，比中原佛門寬鬆十倍。
比如，他們可以結婚生子。
東瀛某些寺廟，其實是世襲的。
在中原做和尚，按照戒律，需要吃齋唸佛、布衣僧鞋、清心寡慾，東瀛沒有這些戒律，在這方面很寬鬆。
至於不守戒律的和尚……
都特麼已經不守清規戒律了，在哪做和尚有什麼區別？都是孽障！
東瀛天皇長嘆口氣，眼中閃過奸詐狡猾的光芒，並沒有那麼憤怒。
不僅不怒，甚至有些快意。
東瀛和中原的情況是不同的。
中原二十多年前完成統一，休養生息二十多年，東瀛群雄並起，諸多人傑各自為戰，天皇無法掌控一切。
如今大明軍隊到來，無論是為了保住麾下地盤，還是為了利益，東瀛各地的世家大族，紛紛匯聚朝堂，派出家族精銳力量，團結合作抵抗明軍。
這是天皇最好的機會。
他要用慘烈的挫敗，讓觀望的人不要再有僥倖之心，乖乖交出兵馬。
他要用戰爭這個巨大的絞肉盤，把不服自己的家族隕滅，借刀殺人。
至於大明軍隊……
他們來的人實在是太少，無法佔據東瀛全境，就算能夠佔據，雙方間隔這麼大的海域，誰來掌管東瀛呢？
中原皇帝，不怕下屬擁兵自重？
根據東瀛天皇的分析，大明軍隊多半是藉機生事，逼迫東瀛臣服，年年上貢歲歲稱臣，最多佔據一座海島。
東瀛天皇不在乎這些。
他甚至對此有些期盼，想以此為藉口派出使者，學習大明先進文化。
讓東瀛忍者去偷盜，或者讓商人悄悄購買書籍，速度實在是太慢，而且沒有師父教導，很難學到文化精髓。
如果能讓大明的文人教導……
等著吧！
早晚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東瀛天皇揮了揮衣袖，整座宮殿的燈光盡數熄滅，陷入黑暗之中。
朦朧的月光籠罩而下，皇宮好似擇人而噬的猛獸，給人無盡寒意。
……
“嗤！”
沈煉揮槍洞穿某個家族的武士，打退東瀛聯軍，讓人清點傷亡情況。
回到軍帳的時候，唐順之正在翻看情報，聽到沈煉的腳步聲，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揮手示意沈煉坐下。
“老唐，這次來的是誰的兵？”
“以藤原家族的武士為主。”
“藤原家族？”
沈煉心中稍稍有些驚訝。
“不對啊，如果是藤原家族，怎麼會這麼弱？他們就像是來送死的。”
唐順之點點頭：“說的對，這些人就是來送死的，你應該明白吧。”
沈煉笑道：“不僅借刀殺人，還能以此消耗咱們的彈藥箭矢，咱們的補給線實在太長，經不起長時間損耗。
等到咱們師老兵疲，東瀛皇帝趁機發動反攻，不僅能夠打退咱們，還清除了各地大名，利用守護國土的威望，牢牢掌控東瀛，這是最好的預想。
就算沒把咱們打退，只要那些大名手中精兵被咱們滅掉，他就能趁機佔據更多地盤，權力反而更大幾分。
接下來是下跪稱臣，徐徐圖之。
無論打輸打贏，似乎都不吃虧。
最差的情況，是完全潰敗。
那個時候，計策已經失去意義，怎麼算計都沒用，不如瘋癲一次！
——用自己的一切做賭注！
——賭咱們能做到何等地步！”
唐順之把一份情報遞給沈煉：“這是我分析錦衣衛送來的情報，找到的最有價值的部分，我同意你的想法，東瀛的皇帝，非常非常擅長隱忍。”
“你猜他能忍到什麼地步？”
“東瀛有四座大型島嶼，如果咱們成功佔據一座，他會非常焦急，如果咱們佔據兩座，就該忍不住了。”
“我覺得他能忍得住。”
“不說這些，老沈，如果宮本武藏打上門來，你能擋得住麼？宮本武藏不僅是武士，還是高明的忍者，這傢伙沒有高手尊嚴，最喜歡兵行詭道。”
宮本武藏這種人物，絕非掄著武士刀瘋狂砍殺的粗魯武夫，而是東瀛有名的兵家，既是兵刃，也是兵法。
根據錦衣衛的資料，他寫了《五方之太刀道序》、《五輪書》、《兵法三十五固條》、《兵道鏡》等作品。
既有對多種武器的闡述，詳細論述如何使用武士刀、長槍、長矛，也有兵法韜略，論述如何行軍打仗，對於這種人物而言，兵刃兵法密不可分。
宮本武藏與人約戰，從不講求什麼公平對決，而是充分利用優勢。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提前約定空曠的決鬥場地，然後萬箭齊發，把敵人射成刺蝟，或者駕駛戰車踩踏死。
其實沈煉也很願意。
只不過沈煉期待的兵刃是導彈。
沒有導彈，還是用拳頭槍戟吧！
對於東瀛的武林高手，沈煉早就有諸多設想，當即說道：“除非東瀛所有的高手一擁而上，否則來三五個，乃至三五個家族，我也能戰而勝之。”
“目前有四個家族想要投降，兩個家族上了降書，我該不該接受？”
“呃……軍國大事，不是我這種粗魯莽夫能夠理解的，你慢慢想吧，陛下給你多少權力，你就怎麼做。”
“有沒有離經叛道的做法？”
唐順之顯然不是迂腐刻板之輩。
他沈煉的腦子，有多麼天馬行空，有什麼奇葩的鬼點子。
沈煉笑吟吟的說道：“我聽說武周時期有位江淮督察使，表示自己有巡視長江的權力，然後他巡到了……”
“到了何處？”
“長江發源地，唐古拉山口。”
“他沒被砍了，真是運氣。”
兩人對視一眼，盡在不言中。
很多官職有極為彈性的操作度。
比如江淮督查使，理論而言，就是巡視江淮地區，比如揚州、淮安、合肥等城鎮，如果非要刨根究底，表示能巡視整條長江，從長江三角洲一路巡視到唐古拉山口，那就要看運氣了。
如果能立下足夠大的功勳，皇帝對他足夠寵信，這件事就能過去。
如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自作聰明導致無數禍患，腦袋肯定保不住。
這種事情，同樣是屢見不鮮。
比如武周名臣狄仁傑，經常在武則天的心理底線左右橫跳，今天招安內衛做學生，明天收養反賊為侄女。
……
行軍打仗的事，沈煉從來不管。
唐順之作為全才中的全才，無論是海戰戰船攻防，還是陸戰指揮列陣，亦或是勘察地形、繪製地圖，沒有唐順之不會的，就算不會，他可以學。
東瀛天皇的算計固然絕妙，但不可能瞞過所有人，能割據一方的，哪個不是赫赫有名的豪傑？豈能被東瀛天皇牽著鼻子走？各有各的應對之策。
面對大明這等強敵，東瀛內部卻在合縱連橫，唐順之肆意佈局，在各地攪動風雲，攻城略地，無往不利。
戰場無往不利。
武林亦是無往不利。
沈煉對於挑戰來者不拒，來多少就擊敗多少，東瀛九大忍者家族，有三個家族的家主，被掛在轅門旗杆。
那些神道教的陰陽術師，擅長歹毒邪異的精神秘術，能輕鬆引動全部慾念和負面情緒的精神衝擊，被沈煉一聲大吼擊破，虎嘯震天，斬妖伏魔。
風四娘揚刀立威，血戰連連。
靠著高強度對戰，快速找回混跡江湖時的狀態，充分發揮自身潛能。
如果再次對戰水月大宗，即便沒有左詩弓箭相助，也能戰而勝之。
左詩最是淡定。
除非忍者用土遁爆起突襲，或者用替身法、替死術瞬間逃逸，左詩幾乎不會參與戰鬥，什麼事都無須擔心。
有什麼值得擔心的？
他們能衝破沈煉的絕對防禦麼？
開戰至今，那麼多的武士，沒人能讓沈煉出三招，開動金剛變身。
東瀛武士有個很好的優點，那就是他們不怕死，越是面對強敵，越敢拔刀與之拼命，在戰鬥中尋求突破。
東瀛武道，不講求積累底蘊，而是強調實戰，臨陣突破，揮刀殺敵。
很多有名的劍神劍聖，都是在一次次搏命中領悟刀法，待到他們把刀法組成完整的體系，就能開創宗門。
沈煉的殺戮固然狠厲，卻嚇不退東瀛武士，前來挑戰的絡繹不絕。
這天，沈煉正在和唐順之討論下一步的行軍計劃，想不做運糧官，而是做先鋒大將，急的面紅耳赤，外面忽然傳來冷厲氣機，立刻離開了軍帳。
軍營外面，站著一位東瀛武士。
他的穿著不算華貴，只是尋常的粗布麻衣，粗手大腳，飽經風霜，不像家族傳承的武者，反而像是農夫。
他腰間懸著一把寶刀。
寶刀沒有出鞘，催人心魄的殺氣已經不斷衝擊腦海，讓人覺得眼前出現一條血河，上面飄蕩著累累屍骨。
這是倒在刀下的冤魂。
每殺一人，寶刀便鋒利一分，煞氣也會增強一分，如果定力不夠，握住刀鞘的剎那，便會被煞氣衝昏。
這樣的兵刃，按理說不會認主，只有一代代的使用者，他們能使用刀，能借助刀鋒的煞氣擊敗強敵，卻無法做到人刀合一，完美掌控這把魔刀。
眼前這個老農般的武士，卻讓殺戮無數的魔刀，乖乖臣服在手中。
別的武士只不過是刀架子，老農才是真正的兵主，完美掌控魔刀，讓你鋒利你就鋒利，揮刀斬斷鋼鐵，讓你輕柔你就輕柔，劃過柳葉不傷葉片。
他靜靜的站在軍營前，明明沒有催動任何招數，濃郁至極的殺氣，卻凝聚成一隻惡鬼，飄蕩在軍營上空。
高手！
真正的高手！
此人的武功絕無半分花哨，都是從實戰中一步步打磨而來，是踩著無數東瀛武士的屍體，攀登刀法高峰。
“報上名來。”
沈煉雙目閃過幽綠光芒，好似擇人而噬的猛虎，氣機如天河倒懸。
“柳生一劍。”
柳生一劍非常冷靜，他既不追求高高在上的權勢，也不追求名譽，之所以來挑戰沈煉，就是來比鬥武道。
他想見識刀法的最高峰。
他想在戰鬥中完成最終突破。
東瀛武者，無法滿足柳生一劍。
比他弱的，一刀秒殺。
和他差不多的，拔刀同歸於盡。
比他強的，要麼隱居山林，要麼喜歡兵行詭道，而不是正面對決。
柳生一劍渴望正面對決，為此甚至單人獨刀闖入柳生家族，擊敗柳生家族全部高手，把姓氏改為“柳生”。
“沈煉，你是個絕好的對手，我希望與你公平對決，如果我死在你的虎嘯皇拳之下，那是我的榮幸，如果你不幸被我斬殺，我會永遠的記住你。”
柳生一劍的語氣很生硬，但並不顯得囂張，甚至主動鞠了一躬。
“沈君，請出手。”
“你方才傾瀉太多殺意，體內真元出現虧空，無法全力出手，這裡不遠處有座高山，我明天在山頂等你。”
“什麼時間？”
“隨你，我全天都有空。”
“沈君，多謝！”
柳生一劍鞠躬行禮，快速離開。
潛伏在不遠處的探子，聽到沈煉剛才說的話，立刻記錄這份情報。
——大明軍隊，明天不會進攻！
這是非常重要的情報。
明天不發動進攻，那就說明今天下午明天全天后天早上，都不會進攻，兩天休整時間，能做很多準備。
探子擔心被沈煉發覺，沒有繼續窺探沈煉，也沒有離開此地，一直忍了兩個多時辰，確認無人發現自己，這才快步返回，把情報告知自家主君。
……
“老沈，你對忍者怎麼看？”
“真他孃的能忍！”
“啊？”
“外面有幾個盯梢的，為了隱藏自身蹤跡，裝了三個時辰木頭人。”
“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了他三個時辰！”
唐順之：你真他孃的無聊！
“老沈，你洩露了多少情報？”
“我告訴那個堅韌的忍者，明天咱們不會發動進攻，直到後天中午。”
“所以呢？”
“行軍打仗，唐將軍做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