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昌並不是在表達態度，他真心只是希望這位吳談書記能夠用正常的語言直接切入重點而已，但在其他三人看來顯然並不是如此。
吳談還沒摸清韓文昌的來路，到是沒有發怒。只是用不太滿意的眼神瞥了韓文昌一眼，但是韓文昌很清楚，就憑他剛才插嘴的三個字，已經徹底得罪了眼前這個笑臉長開的書記。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點點輕慢都可能得罪，更別提像他這也絲毫沒留面子的插嘴了。
不過韓文昌到也不覺得後怕，更懶得開口解釋。
他可沒有求到吳談的地方，恰好相反，他掌握著關鍵技術，應該是電子六廠有求於他才對。雖然他的確有些被周書齊說動了，藉助國家909工程的大勢，來讓自己的晶片帝國起步，但是也並不是只有電子六廠一個選擇。
八十年代從日本引進石英坩堝生產線的絕對不止電子六廠一家。據韓文昌的瞭解，許多做玻璃、水晶加工的工廠同樣擁有石英坩堝的產線。而且這些廠子一般而言會比電子六廠盤子要小，說不定只需要一小筆資金就能直接撬動整個廠子，這可比技術入股電子六廠要靠譜的多。畢竟這種操作方式他並沒有太多話語權。入股只是跟像袁志濤、周書齊這樣靠譜的管理者打交道還好說，換了吳談這樣的，所謂的技術入股極大可能會是個坑。
或者的確是跟三人都不太熟，短暫的尷尬之後，沒人跟韓文昌計較什麼，吳談繼續開口時果然說起了人話：“嗯，我言簡意賅的說說啊，現在我們已經跟飛利浦集團基本達成了共識，飛利浦集團願意出資三千萬人民幣整體收購我們的電子廠，並承擔電子廠目前的整體負債。鑑於資方的誠摯態度，在人員的安置方面我方也絕對做出適當讓步。”
“等等，飛利浦集團想只花三千萬人民幣就把電子六廠整體打包買走？”韓文昌再次忍不住詫異的開口問了句。
用韓文昌後世的眼光看來，這個價錢何止是白菜價，簡直就是白送啊！
不說廠裡的裝置跟五棟標準化廠房，以及無塵車間建設用了多少錢，光是整個廠區的建設用地也不止這麼點錢。韓文昌前世來明珠可不止一次兩次，他很清楚的記得，現在電子六廠的位置未來可是在明珠新區的一個CBD節點，周遭的房價寸土寸金。那個時候的電子六廠當然已經整體搬遷，但是搬遷的費用補償想來也絕對不是區區三千萬能解決的。
所以韓文昌這次開口提問是真心有些憤怒。絲毫沒有作偽。
只是這一次，不管是袁志濤還是周書齊都沒有表現出什麼贊同的情緒，相反韓文昌還能從袁志濤眼中看出一絲哀色。
“嘿，韓老弟你是不知道現在電子六廠的情況吧？剛才我也說了，飛利浦集團願意出資三千萬收購我們廠，同時還承擔廠裡所有負債啊！哎，說來慚愧，這已經是我們能夠爭取到最好的價格了。算上廠裡拖欠的職工工資，還有銀行的貸款，以及欠材料供應商的貨款，現在我們廠整體負債已經達到了五千多萬，所以相當於人家是花了八千多萬買下咱們廠。人家肯出這個價錢，還是市裡領導了聯絡區裡，許諾了人家許多優惠政策才談下來的。”
“小兄弟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們還想過有人能把負債都接管過去，隨便象徵性的意思個千把萬，都可以把廠子拿走！所以就目前來看，飛利浦集團已經是很有誠意。”
韓文昌不吭聲了。
他總不能此時大聲疾呼這生意做的虧大了。用不了幾年，電子六廠周邊的土地就會大幅度升值，而到了那個時候政府自然會把這塊地收回去，改變使用性質，然後拍賣。
如果電子六廠撐到那個時候，光是土地置換後給的補償都能幾倍現在的收購金。
見韓文昌不吭聲了，吳談這才轉過頭，慢條斯理的說道：“正如我剛才所說的，市裡面對這次交易非常重視，也盡了最大的努力來推動，而資方也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所以我們也只能在其他方面給與資方一些補償。”
“最重要的就是職工安置。根據我們現在協調的情況，未來飛利浦集團還是採用之前所說的競聘上崗的形式。但是經過我們的努力，資方也承諾交易完成之後雖然是競聘上崗，但是飛利浦保證原六廠內工人的比例不低於百分之二十五。也就是說我們有四分之一的工人可也繼續在廠裡工作。資方會採用國際通行的聘任合同制，合同一年一簽……”
“等等！”這次吳談的話直接被袁志濤給打斷了，這位廠長還是第一次打斷了吳談的話：“吳書記，你說的這些這本就是之前資方給的計劃，我現在想問的是我之前提的那些要求資方是怎麼考慮的，比如年紀在四十歲之上，工齡在二十年之上的老職工安置問題，這些人老職工把一輩子都奉獻給了我們六廠，不能說現在把廠子一賣就不管不顧了吧？”
“還有競聘上崗我可以理解，畢竟人家是外企，嚴要求我同意。但是之前我們提的要求難道不是廠裡職工優先考慮嗎？為什麼現在只給了一個不低於百分之二十五的比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廠裡30歲以下的職工正好就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吧？”
“說白了，資方還是想著就把廠房給裝置拿到手，然後把所有人都給踢出去對吧？你所說的艱苦談判究竟談了些什麼？為什麼在人員安置這最重要的一塊根本沒有任何進展？”袁志濤死死的盯著吳談問道。
“哎，這就是我專門來找你的原因了！”吳談很是鬱悶的長嘆了一口氣，隨後用一副推心置腹的口氣跟吳志濤說道：“老袁啊，你應該明白，這次收購市裡頭盯得很緊，一直在催我們儘快出成果，不然你以為我想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