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吼完之後，周書齊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一張臉漲得通紅。
好吧，這句話完全是下意思的吼了出去，原因很簡單，韓文昌讓他看到了希望，能夠讓電子六廠起死回生的希望。
正如周書齊之前所設想的那樣，一旦電子六廠掌握了這種塗層技術，有效的提高單晶矽的生產效率跟純度，產品還愁沒有銷路？
現在電子六廠的困境說白了就是技術比國際落後，生產工藝不夠，生產效率不高，無法在市場競爭中嶄露頭角。
但是現在一旦掌握了這項技術，一切都將不同。單晶矽是半導體行業不可或缺的原材料，市場消耗巨大。只憑借能夠生產跟國際技術標準接軌的單晶矽，就足以讓電子六廠在市場競爭中立於不敗之地。
只需要很小的投入電子六廠便完全可以活過來。
不只是暫時的活下來，憑藉這一項產品賺取的利潤，公司的競爭力提升，更能有充足的資金用於新產品的研發，從而在未來的市場競爭中長時間保持領先優勢。
周書齊覺得自己完全有充足的理由說服廠領導收回成命。
即便說服不了廠領導，周書齊覺得自己也有能力去說服更大的領導。
最近他聽說了一個行業內傳播的小道訊息，國家正打算啟動一個“909工程”。據說這一工程是要建設一條8英寸，微米技術起步，月加工能力達到上萬片的超大規模積體電路生產線。據說這條產線就建設在明珠市。
這條生產線一旦建立，勢必需要大量的單晶矽。這一工程本質就是扶持國內的積體電路事業發展，這種情況下，明珠電子六廠如果有能力生產出合乎標準的單晶矽，自然能夠獲得充足的訂單。更別提電子六廠還有地利的優勢。
這怎能不讓周書齊激動？
對於一個把半輩子都奉獻給了工廠的技術人而言，即便有一線希望，他又怎麼希望自己為之奮鬥的事業就這麼拱手交給別人？更別提還是極低的價格收購，那些外來資本甚至不願意解決高齡工人的工作問題，據說還要弄個什麼競聘上崗……
“對不起，我失態了！是這樣，小韓啊，嗯，我年紀應該比你大不少，叫你一聲小韓不過分吧？”周書齊試探著問道。
“叫什麼無所謂！”韓文昌只覺得哭笑不得，開口道：“只是您一句話就不讓我走了，的確讓我挺困惑的。”
“嗯，小韓，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們廠就要整體轉讓給飛利浦。當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廠裡早就沒錢了，上頭到也沒少劃撥資金，但是大都用於發放拖欠的工人工資。但回過頭想想，如果我們能夠擁有世界領先水平的石英坩堝生產線，這種情況是否能轉變呢？”周書齊反問道。
韓文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對啊，如果只需要投入很小部分資金，我們就能解決現在存在的問題，你覺得難道我們電子六廠沒有機會起死回生？”周書齊繼續說道。
韓文昌再次點了點頭，他已經大概懂了周書齊的意思，要說他完全沒興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也沒錢啊！
如果他有錢到不介意把電子六廠給盤下來。但是韓文昌心裡很清楚，不說電子六廠的廠房跟裝置，就說電子六廠目前的佔地，估算下來都是一筆天文數字。
他在股市上賺的那些錢別說買廠了，估計連補發工人拖欠的工資都不夠。真要他去談，估計那些領導正眼都不會給他一個。
更別提根據剛才跟看門大爺和周書齊的攀談，韓文昌大概可以確定關於飛利浦收購電子六廠的談判已經到了最後攻堅的階段。這個時候他突然跳出來，憑什麼跟飛利浦這樣的國際老字號的電子大廠競爭？
“周工，您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電子六廠現在的問題說白了就是沒錢，但是錢這東西您覺得我這個小年輕能有嗎？”韓文昌苦笑著說道。
“錢是小事兒！關鍵是你的技術！只要你點頭，我現在就帶你去我們袁廠長那裡說說，只要我們能證明這個鋇塗層技術的確有效，把這技術轉讓給我們，我就有信心讓咱們電子六廠起死回生！”周書齊斬釘截鐵道。
“等等！”韓文昌擺了擺手，連忙道：“周哥，這麼說吧，我當然能肯定我跟您說的鋇塗層研究思路絕對是正確的。也是現在國際上那些大廠用到的技術。說起來我既然把技術原理告訴了您，就不怕您拿去用。所以這項技術您大可以直接去用好了。作為一個華夏人，我當然也希望咱們的電子工業能有所進步。”
“你……”周書齊神色複雜的看著韓文昌，他還真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大方到這種程度，那些國際企業不傳之秘，竟然在他的口中成了隨便就能送出去的東西，但這不是他的初衷啊。
“小韓啊，別怪你周哥說教，你說的鋇塗層技術，不管是送給我，或者送給電子六廠，都救不下來這廠子，但是你要是賣給電子六廠，還說不定能給廠子帶來一線生機啊！”周書齊意味深長的說道。
“嗯？”這番話讓韓文昌徹底愣住了，不過片刻後便反應了過來。只是他的年紀跟匹配的閱歷讓他不好明說，只能靜靜的看著，等著周書齊在進一步解釋。
“外來的和尚好唸經！但是免費的經文，能不能念就不知道了！”周書齊果然沒有辜負韓文昌的心思，說出了他心中的想法，隨後又怕韓文昌鬧不明白繼續解釋道：“如果我說我掌握了什麼鋇塗層技術，現在去跟廠領導彙報，你覺得廠裡領導真會重視？為什麼我在電子六廠幹了這麼多年沒鼓搗出什麼名堂，偏偏這個時候鼓搗出來了？你覺得廠領導會不會認為我在瞎胡鬧？”
“另外如果你是免費把這技術貢獻出來，你覺得領導又會怎麼想？你是一片好心沒錯，但是在他們看來我這不是病急亂投醫嗎？估計連聽的心思都不會有。但如果你能配合我把這場戲演好，著急想要賣這項技術，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周書齊意味深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