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流觴點點頭,“應該是不會有錯才對。”

沐依裳眸子深了深,陷入了沉思。

“你是如何發現的?”

顧流觴道:“這不重要,雖然我現在也只是在猜測而已,但我想……眼下更要緊的是……我們該想個辦法,讓那人露出狐狸尾巴才是。”

這話一說出口,顧流觴又立刻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

他忙辯解道:“我不是說師尊,我是說……”他一時語塞,解釋不清楚。

沐依裳無奈的笑一笑,“我沒有多想,倒是你,顯得欲蓋彌彰。”

少年嘿嘿一笑,桃花眼睛眨了眨,突然小聲問道:“師尊,我……我這幾日一直想起當初在鎖妖閣裡,師尊修為散盡,變化成原型的樣子。不知道……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能再見一見師尊的真身?”

沐依裳:“……”

“不行!”

雖然沐依裳知道她的拒絕在顧流觴這裡從來沒有什麼用處,那小子最擅長的就是軟磨硬泡,非要磨得她心軟了才肯罷休。

果然,下一秒,那人便嚶嚶了起來。

沐依裳揉了揉太陽穴,思索著這件事能躲過去的可能性有多少。

最後的結果是,基本沒有。

可狐狸真身這件事是沐依裳很在意的點。

她這隻狐狸,實在是太小太脆弱了,看上去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是以,她很在意這一點,她真的不想在別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樣子。

沐依裳甚至在思索,是不是該如張夫人說的那樣,她應該對阿觴的態度更強硬一些。

“師尊,求求你了,我就抱一刻鐘,好不好?”他豎著一根手指,討好似的對她撒嬌。

沐依裳在拒絕顧流觴這回事上完全不擅長,沉默良久,她也只是說了一句,“別逼我吧,阿觴。”

少年努著唇,“我沒有在逼你,我是在請求你,好不好嘛?”

說著,他攥著沐依裳的衣袖晃了晃。

沐依裳很是為難,她覺得這樣下去只會根據顧流觴的情緒繼續下去,最後除了她妥協,什麼結果也不會改變。

第一次,她選擇了沉默。

顧流觴撒了好一會兒的嬌,見師尊不理自己,心裡很是失望。

他鬆開了手,失落的垂著眼眸,“師尊不疼我了。”

沐依裳一抬眸,便對上了少年微微泛紅的眼眸,她眸子緊了緊。

或許這件事觸碰到了沐依裳很在意的問題,她不想妥協他。

沐依裳只能再次撇開視線,不去看他。

即便她的視線落在低處,但很快就被兩滴從高處墜落的淚珠吸引了視線。

沐依裳眸色深了深,他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每每顧流觴落淚的時候,沐依裳都很內疚。

她總覺得原本顧流觴應該是個很正常的少年,都是因為她當年的誤會和誤解,把他當成女孩子養大,他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是以,沐依裳對顧流觴的眼淚很沒有辦法。

沐依裳抿了抿唇,低聲喃喃道:“罷了,隨你好了,你想怎麼樣便怎麼樣吧。”

說罷,她閉上了眼睛,俯身趴在臥榻上,頓時變成了一隻小小的白狐狸。

顧流觴胡亂的抹了抹眼淚,立刻喜笑顏開。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狐狸抱在懷裡。

可對上那一雙緊閉的狐狸眼之後,顧流觴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兒。

師尊是真的很不情願。

少年重新把她放下,咬著嘴唇,道:“我不抱了,師尊,你變回來吧。”

片刻,沐依裳恢復了人形,但一句話都沒有對顧流觴說。

顧流觴謹慎的把她圈在懷裡,“師尊,你生氣了嗎?我……我……”

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又快掉下來了。

這次是真的,而且很著急。

沐依裳不冷不熱地說:“沒關係,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我自己的情緒,你別急,也別哭了。”

少年聽到她講話,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道:“都是因為師尊的真身太可愛了,我也是真的真的很喜歡才會想抱一抱師尊的,師尊不要生我的氣了,大不了我不抱就是了,師尊剛才那樣,我好害怕。”

說著,顧流觴將整顆腦袋都埋在沐依裳的頸窩裡,一副受了驚嚇的小狗崽的樣子。

沐依裳安慰般的摸摸他的頭,道:“是我的問題,是我自己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不是你的錯,好了,你也別生氣了,好嗎?”

少年乖乖的在她脖頸間輕輕的蹭了蹭,柔柔弱弱的嗯了一聲。

兩人膩歪了片刻,沐依裳便提醒顧流觴還有正經事要做。

少年依依不捨地和她分開,若不是方才沐依裳不高興了的話,這會兒無論如何顧流觴都是要撒撒嬌再纏沐依裳一會兒的。

臨出門前,顧流觴握著沐依裳的手,反覆提醒道:“師尊,你可千萬不要忘了我說的話,不能因為那人生的漂亮就忘乎所以,上了那個壞蛋的當。”

沐依裳很有點無奈,姜雲升的臉也是受了傷的,哪裡還有什麼漂亮可言?

她哄著他道:“你最漂亮,別人怎麼能入得了我的眼?”

這話簡直是說到了顧流觴的心坎兒裡,他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道:“那我走了,天黑之前回來,我在師尊身上下了結界,旁人沒辦法近師尊的身,雖然如此,但師尊還是要保護好自己。”

沐依裳笑了笑,“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她這個當師尊的,怎麼反而像是個受他保護的小徒弟。

顧流觴卻半點兒也不在意,又嘮嘮叨叨的囑咐了好幾次,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看著那人離去的身影,沐依裳不由得有些出神。

這才剛入妖族,便已經被人盯上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狀況。

良久,她收回思緒,進了屋。

她推門進了姜雲升的那間屋子。

就在顧流觴離開之前,他好心的用法術將姜雲升那間屋子的怪味兒都散了去,還不忘打掃了一番。

今早給姜雲升吃的並不是什麼毒藥,只不過是他看那人心思頗深,想變著花樣兒教訓教訓他罷了。

那一碗湯也是顧流觴在山下買到的所有他覺得噁心至極的東西,一起燉了,混合在一起。

儘管他沒有害人之心,但卻怕師尊知曉了會覺得自己小肚雞腸,於是便特地收拾了一番。

沐依裳一進門,瞧見的便是姜雲升半死不活的躺在臥榻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的樣子。

不知為何,此刻沐依裳有種感覺,這人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

她不禁有些懷疑,阿觴方才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倒不是她疑心顧流觴,只是眼見不一定為實,這是多年來她一直信奉的道理。

恰如此刻,她隱約覺得事情或許比她想象的還要更復雜一些。

姜雲升一副很痛苦的樣子,許久才注意到房間裡多了個人,甚至為此稍稍有些震驚。

儘管那人掩飾得很好,但沐依裳還是察覺到了。

沐依裳搬了個椅子在那人臥榻前坐下。

姜雲升的臉色白的厲害,甚至像是沒有半點血色的樣子。

他虛弱的說:“姑娘,你怎麼……過來了?”

沐依裳的態度倒是比昨晚那冷冰冰的樣子好轉了不少。

她道:“我聽阿觴說,你的情況好像更糟糕了,想留你在這裡多住幾日,所以我特地來看看你的狀況。”

姜雲升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勾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他可真是謝謝那小子了,他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全都是那傢伙一手造成的。

一想到這一點,他心裡便有一股子火氣沒處兒撒。

姜雲升刻意壓低聲音問道:“那……阿……阿觴公子去哪裡了?”

沐依裳沉默了一瞬,道:“他下山去買晚上做飯的食材。”

這句話,讓姜雲升的臉徹徹底底的黑了。

他驚恐的看著沐依裳,道:“不……我不需要吃……吃東西,我……我不餓,真的……一點也不餓。”

姜雲升的這番話倒是讓沐依裳有些錯愕,她方才有說是做給他吃的嗎?

看他這反應,怎麼還一副很畏懼的樣子。

沐依裳心裡暗道:難道這人不能吃東西?

思來想去,沐依裳也得不出個結論,只能道:“阿觴廚藝還不錯,你現在還傷著,還是吃點東西的好。”

姜雲升立刻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用吃,不用,真的不用。”

聽了沐依裳的一番話,此刻他看向沐依裳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他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覺得那小子做出來的那種東西能吃?甚至還用‘廚藝不錯’來形容,簡直是震碎他的三觀。

原本他還想趁著顧流觴不在,偷偷的跟沐依裳告狀來的,可聽她這麼說了,自己醞釀了許久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可下一秒,沐依裳突然開口:“原本以為不過萍水相逢,如今看來怕是你要在這裡住上一陣子,我們還是互相瞭解一下吧。”

這讓姜雲升有點意外之喜,他本就是來打探情況的,聽了沐依裳的話,他自然是歡喜的點了點頭。

沐依裳道:“我姓顧,名喚依裳,和我一處的是我的弟子,名喚流觴。”

介紹了自己和顧流觴,她便直截了當地問:“你昨日為何會被狼群追逐?”

姜雲升道:“我叫姜雲升,昨日說起過的。至於……至於狼群的事情,是因為……這裡的山頭本……就是被狼妖霸佔的,一到夜裡,到處都有……狼群出沒。”

他倒是會避重就輕。

沐依裳道:“我瞧你的樣貌和衣著,不像是尋常的小妖,為何三更半夜會出現在山頭上?”

姜雲升聽了這話,心裡暗罵自己不爭氣。

他原本也是打算變化一身粗布麻衣的,可奈何他從小是被嬌生慣養著長大的,哪裡受得了這個苦,於是便只好穿著自己原本綾羅綢緞了。

這下好了,被人當場提出質疑,姜雲升還沒想好這一段怎麼編呢!

沉默良久,姜雲升在沐依裳追根究底的眼神中,只好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其實,我是妖王宮裡的人,只不過,我家裡兄弟……兄弟們鬧得厲害,爭權奪財的,鬧得很不愉快。我不願意和……兄弟們搶破頭爭爹孃的……那點家產,便離家出走了。”

說罷,姜雲升還不忘提醒沐依裳,“這可是我的秘密,還請顧姑娘千萬不要對外人說起。”

沐依裳頷首,“想必你也看得出,我並非妖族中人,這裡也並無熟識,你的秘密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

姜雲升好似放心了似的,感激的對沐依裳點了下頭。

可沐依裳卻並不買賬,繼續問道:“既然你是妖王宮裡的王公貴族,為什麼修為這樣低微,連幾個野狼都打不過?”

姜雲升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從小……就嬌生慣養的,我又懶散,從來不喜歡修行,於是……到如今也沒修成個樣子。”

話音剛落,沐依裳便將手指搭在姜雲升的手腕上。

這讓姜雲升心裡一緊,生怕同為妖的沐依裳看出點什麼。

沐依裳按了按他的脈息,道:“你的根骨不錯,日後還是好好修行為妙,也算是不辜負上天賜你的好根骨。”

見她沒察覺到自己的修為,姜雲升鬆了口氣。

事實上,昨晚他就發現了,沐依裳身上幾乎沒有靈力和修為所言,因而她探查不出自己的修為,倒也在情理之中。

雖然心裡清楚,但姜雲升還是故意裝傻問道:“顧姑娘……既然是阿觴……公子的師尊,想必……修為一定很高吧?”

沐依裳搖了搖頭,“我早年間受了點傷,一身的修為都散盡了,終生無法恢復。”

原來是這樣!姜雲升微微眯了眯眼睛。

難怪,他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沐依裳身上靈力幾乎看不見,可顧流觴身上的氣息卻很霸道。

就算沒有親自探查過,但姜雲升還是能感覺得到那人周身的氣息,雖然顧流觴盡所能的壓制著,以免讓人看出他身上的是鮮紅的魔氣。

可姜雲升感覺得出來,那股魔氣,是他無法對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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