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婭的直白,讓沈未白挺欣賞的。

見過了太多心機深沉,笑裡藏刀的人,再面對相婭這類人時,沈未白會覺得格外的輕鬆。

“是。”沈未白點了點頭。

相婭皺眉深思,“中原有這樣的武功了嗎?”她不得不考慮很多,若中原出現了不怕蠱的武功,那麼對於巫疆來說,並非好事。

到了那個時候,巫疆的禁地之門,將會被打破。

無數中原的野心家,都會踏足巫疆,肆意掠奪!

沈未白看出了她的擔憂,“不用擔心,我和他只是一個特例。”

相婭疑惑的看向她。

沈未白想了想才道:“因為某些際遇,導致我和他修煉的功法產生了一些異變,所以才會有如此效果。”

說完這句話後,沈未白很明顯的感覺到相婭鬆了口氣。

之前的擔憂沒有了,但她的好奇同樣存在。

“看來,我只能和你做朋友了。”相婭突然笑了起來。

沈未白挑眉。

相婭道:“你擁有著剋制我們蠱術的能力,若是和你成為敵人,那將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我不會那麼愚蠢。”

相婭的通透,讓沈未白嘴角輕揚。

她同樣向相婭保證,“我對巫疆並無惡意,同樣也尊重巫疆的一切。”

“你不會怪禹嗎?”相婭問。

沈未白沒有說一些假話來糊弄她。“怪的吧,畢竟他差點讓我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家人。而且,他的手段,令人不齒。但,這件事中,唯一有資格談及原諒的人不是我。”

相婭瞭然的點頭,“你說的沒錯。”

……

還是原來的房間,藍翼平躺在床上不知睡了多久。

她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後,終於睜開了雙眼,那雙眼不再空洞而呆滯,而是恢復了以往的清冽。

突然,她想到了什麼,倏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仔細的檢查自己的身體。

沒有發現異常後,藍翼暗自鬆了口氣。

而這時,一些斷斷續續的回憶,浮現在她腦海裡。

被心蠱控制時期的記憶,回來了!

藍翼雙手抱住腦袋,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當回憶停止後,她緩緩放鬆緊繃的肩背,眼底浮現出憤怒,屈辱,還有恨意!

她現在還沒有失控去殺了相禹,是因為在被控制的這段時間裡,相禹並未強要了她的身子,這才能讓她留存一分理智。

但,這不代表,她可以忘記一切!

叩叩!

門被人敲響。

藍翼眸光緊縮,沉聲警惕的道:“誰?”

“藍丫頭,是我。”

老鬼的聲音,讓藍翼卸掉了渾身的防禦和眼中的冷意。

她起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門邊,將門開啟。

在看到老鬼時,她眼底有些發熱,“鬼老!”

老鬼原本還帶著笑容的臉,在看到藍翼發紅的眼眶時,立即就消失了。“藍丫頭怎麼哭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怕,我們來了,會替你報仇的!你想如何做,我們都依你!”

藍翼緊抿著唇搖頭,將眼中的淚意忍了下去。“主公呢?”

老鬼道:“她被巫王叫去了。”

藍翼皺了皺眉。

老鬼拍了拍她肩膀,“不用擔心。你們主公可是人精,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沒有別人欺負她的時候。”

“可是這巫疆蠱術詭秘異常,我怕……”藍翼還是有些不安。

老鬼嘆了口氣,“藍丫頭,放寬心,養好身體。其他的事,不用擔心。”

藍翼見狀,只好沉默點頭。

老鬼來,就是要看看他醒了沒醒,如今醒了,又擔心起她的身體。

“還是讓丫頭來給你看看。”老鬼覺得,自從上了沈未白的賊船之後,自己就變了個人,心中多了牽掛,不是什麼好事,卻也不是什麼壞事。

“鬼老!”藍翼忙阻止老鬼。

在老鬼不解看向她時,她緩緩搖頭,“您莫忘了,我也是學醫之人。”只不過她與月狐不同,月狐學習了醫術,而她學的是毒。

但,她和月狐都很清楚的記得沈未白說過的話,‘藥和毒,都能救人,也都能殺人。’

所以,藍翼的本名或許江湖上極少有人知曉,但說到‘毒醫’卻能讓人又敬又怕。

“我無大礙,休養兩日即可。”藍翼實話實說。

她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但因為被下蠱之後,氣血還是受到了些許影響。

所以,在解蠱後,她的臉色才會看起來較差,精神也不佳。這些小問題,只需要好吃好喝的調養幾日,就可以完全恢復。

“真的?”老鬼有些不信。

藍翼認真點頭,“嗯。”

“誰在外面?”突然,老鬼眸光一厲。

他拍出的氣勁,直接把門撞開,也將在外徘徊的人給暴露了出來。

外面的人,似乎並未想到自己會被發現,就這麼猝不及防的暴露人前,整個人呆了呆,手中杵著的木杖,被他下意識的握緊。

藍翼乍見此人,眉宇間瞬間冷漠,清冽的眼底,泛起厭惡和牴觸。

“是你?”老鬼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相禹站在門外,不理會老鬼如何,只是看到藍翼那冷漠疏離的樣子,心中一痛。“阿藍……”

“哼!你還來此作甚?莫不是想要把命留下,給我們家藍丫頭賠罪?”老鬼口中冷哼,滿是殺意的道。

相禹卻只是看著藍翼,“阿藍,我想和你說幾句話可以嗎?”

不等藍翼拒絕,他又慌忙保證,“你放心,我不會再給你下蠱。”

藍翼這才抬眸看向他,見他眼中沒有了那種可怕的執拗,她才緩緩開口道:“你要說什麼?”

主公還在這裡,她不想給主公惹事。

但,若相禹還是如之前那般偏執,瘋狂,她也不會開這個口。

相禹看了看老鬼。

老鬼眉梢挑得極高,“小子,你還想和藍丫頭獨處?”

“我不會再傷害她……我向蠱神發誓!”相禹攥緊了手中的木杖。

他腿裡的寒冰之氣已經被沈未白抽回,但他的腿還是凍傷了,所以現在行動不便,只能靠木杖行走。

巫醫的醫術,沒有辦法讓他的腿立即痊癒,而相婭也沒有提及請沈未白出手,反而讓人將木杖送到他手上。

相禹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蠱被解了的原因,此時的相禹眸色要清明許多,雖然還有對藍翼掩藏不住的愛慕,卻也不再執拗陰暗。

“那不……”

“鬼老,我也想聽聽他想要說什麼。”藍翼打斷了老鬼的話。

老鬼見狀,警告的看了相禹一眼後,才走出房間。同時,還不忘提醒藍翼,“藍丫頭,我就在附近,若有什麼事,你喊一聲即可。”

藍翼感激的點點頭,目送老鬼離開。

老鬼走到相禹身邊時,又冷哼一聲後,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相禹深吸了口氣,對藍翼道:“我知道,我之前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分,不僅自私,還傷害了你。我想對你說聲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我不原諒。”藍翼卻眸光凌冽的道。

……

幽靜的竹樓裡,相婭問了沈未白許多關於中原的事。

沈未白喜歡她直來直去的性子,再加有自己的目的,所以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直到將自己說得口乾舌燥後,才停下來,喝了杯早已冷卻的清茶。

“巫王對中原很感興趣?”沈未白放下茶杯。

相婭並未先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道:“你不是巫疆的人,又是我原意結交的第一個中原朋友,以後你就叫我相婭,或者婭吧。”

沈未白眉梢輕挑,嘴角彎了彎,從善如流的點頭應下。

“我的確對中原很感興趣,因為我從出生到現在,從未離開過巫疆。我對巫疆的瞭解,對巫疆以外的世界的所有認知,都來源於祖祖輩輩的流傳。”相婭在說出這番話時,沈未白不難看出她眼中真誠的嚮往。

“可是,在我被蠱神選中,成為巫王的那一天,就註定我永遠失去了離開巫疆的機會。”相婭眼神有些黯淡。

沈未白凝著她……

眼前的巫王,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女子。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上,都帶著青春和鮮活。

但,因為身份,她的這份青春和鮮活卻被禁錮。

而讓沈未白欣賞的是她在被禁錮之後,依然保留的通透和自我。

相婭並未因為巫王的身份,而迷失了自己。

“為什麼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沈未白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沒有水平的問題。

相婭卻認真的回答了,“因為沒有見過啊!別人說的,和自己看的又怎麼會一樣呢?”

沈未白沉默不語。

她突然覺得,眼前巫疆最尊貴的女子,從某些方面來說和她有些像……比如,都同樣嚮往更自由的天地,不想被拘束在一方天地間。

她如是,柳茹也如是,相婭亦如是。

不過,她能夠帶著柳茹一起,擺脫這個時代對於女子的禁錮,去自在遨遊,卻幫不了眼前的相婭。

並非能力問題,而是因為相婭身份不同,再加上,初識的好感,還不至於讓沈未白為她大費周章。

“待我回了中原,我可以讓人送一些中原的書籍,遊記給你,也可以定期收錄一些奇聞異事,江湖趣事給你看。”

“還有一些中原小食,刺繡瓷器,你若喜歡,也可以一併送來。”

沈未白說出了舉手之勞的幫助。

相婭卻格外清醒,“那你想要什麼呢?”

沈未白失笑,“不是什麼都需要交換,這只是屬於朋友之間的饋贈。”

“朋友間的饋贈也是相互的吧。既然,我接受了你的饋贈,那麼你希望得到我什麼樣的饋贈呢?”

沈未白的笑容加深,‘這是什麼人間清醒?’

“如此,你便給我一張能自由進入巫疆行商的批條吧。”沈未白藉機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行商?”相婭有些意外,“很少會有人來巫疆行商,而且你們中原會喜歡我們巫疆的什麼?”

換言而知,相婭不明白巫疆有什麼值得作為商品千里迢迢的拿到中原去賣。

沈未白搖頭輕笑,“巫疆有很多寶貝,只是因為巫疆的封閉和蠱術,讓人卻步,不敢深入。其實巫疆的山珍,山貨,藥材,甚至釀製的米酒,都是好東西。我想搭建一條商路,以後我的商隊給巫疆帶來中原的一些物品,再把巫疆的一些貨物帶到中原。”

“真的有人會喜歡?”相婭疑惑的問。

沈未白點頭,“是的。”

相婭想了想,“既如此,我答應便是。若有商隊定期往返我們兩地,倒也是雙方受惠之事,我沒有理由阻止。”

沈未白滿意的笑了。

她原以為,按照巫疆的封閉和排外,她還需要花費一些口舌,才能做通相婭的工作。

卻不想,相婭的通透,讓她省了不少力氣。

“巫疆有你這樣一位巫王,是巫疆之幸。”沈未白由衷的道。

……

沈未白從相婭那裡離開,便知曉藍翼已經醒了。

等她見到藍翼的時候,後者正在安靜喝粥,夜幕上也掛起了冷月。

“主公!”藍翼見她過來,忙起身迎接。

沈未白走到她身邊,抬手按著她的肩膀坐下,“坐吧,隨意些。”

藍翼坐下後,立即端起碗幾口喝完了碗裡的粥,然後把空碗放在一旁。

沈未白手指在桌上點了點,藍翼乖乖的將手腕放在上面,任由她把脈。

“這幾日你好好休息,飲食上吃一些補氣血的食物,藥就不必吃了。”沈未白松開藍翼的手。

“謝主公。”藍翼垂眸整理袖口。

沈未白避開藍翼伸來的手,給兩人倒了茶水後才若無其事的問了句,“聽說,那位少族長來找過你了?”

“是。”藍翼沒有半點隱瞞。

當即,就把相禹來找自己的事,告訴了沈未白。

“他來找我道歉,又提出了求親的事。”

沈未白抬眸看向她,“你是如何回答的?”

藍翼抿唇道:“我沒有原諒他。我可以當做此事已了,卻無法做到原諒,更談不上答應與他成親。”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不喜歡他,所以不嫁。”

沈未白並未多說什麼,只是一杯熱茶見底後,她才問,“以你的本事,如何落到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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