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愷與蘇哈昌拼死奮戰之時,玄素清已經在焦山上豎起了靖難的大旗!

冉之祺他們很快在各個交通要道上,截住了各洲、縣要運往太陵城的糧米,並且開啟了洲、縣的府庫,兵械、鎧甲應有盡有。眾多壯丁們換上官軍的甲冑,正源源不斷的向著焦山彙集過來!

焦山下的軍營裡,被俘的申兵們每天就看著,各地的“義兵”拼著命的湧來,還有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糧草,大津軍的將官們,好像每時每刻就在忙著安排新趕來的軍士。當然,對於俘虜的管束自然也就放鬆了許多,大家瞅準機會,就開始逃亡了。第一批計程車卒跑了之後,第二天,降卒們見大津軍竟然顧不上追究,於是,更大規模的逃亡開始了……

一連三天,焦山下的軍營裡,降兵們逃亡殆盡!正南耷拉著臉來到素清的面前,賭著氣說道:“這幫兔崽子快跑光了!怎麼辦吧?”

素清卻什麼話也沒說,他點點頭說道:“傳令下去,明日一早,兵發太陵城!”

“什麼?當真?”素清的話簡直難以置信。

“軍中無戲言!”素清認真說道。

“少主,你這……”正南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嘴裡掙扎著說道:“這,這些天,是運來許多糧草,可是,聚了多少兵士,你心裡沒數嗎?加上咱們原有的三千人,總數也不過一萬人!而且都是農家子弟,剛放下鋤頭,就拿起了刀槍!還要去攻城!這不是拿著腦門硬往閻王殿裡撞嗎?”

“誰說要讓他們上陣了?”素清反問道。

“不,不是,不上陣咱去太陵城幹什麼!”正南問道。

“可能也就你不知道,現在整個南直隸都知道咱們聚了十多萬人馬。正準備發兵攻打太陵城呢!”

“不可能!這是誰到處胡說?”

“那你要去問問從你營中逃走的那些降卒了!”素清從容說道。

“啊!”正南一臉驚訝的臉上,好像是明白了什麼。

事態果然如素清的謀劃,降兵們真的把“焦山下已雲集義兵數十萬”的訊息帶到了南直隸的每個角落裡。

太陵城裡的宋金德立刻就坐立不安了,他反覆問著脫逃回來的申兵和漢兵,得到的答案雖然五花八門,有說聚兵二十萬的,有說三十萬的,人馬一天比天多。還有的說焦山下的糧草堆積如山,不一而足,但總之一句話,焦山下大軍已成,隨時都有可能攻到太陵城下。而此刻城中滿打滿算,也只有守軍兩萬人馬!

宋金德徹底慌了神,太陵城在他心中太重要了,絕不能丟!丟了太陵城,他就丟了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而在申國他也是死路一條!可是,守要怎麼守呢,三萬人馬潰敗在焦山下,而且大都被俘虜,換句話說,這太陵城裡守軍的底細,玄素清一定一清二楚了,再怎麼虛張聲勢也無濟於事了。於是,宋金德飛快的在腦子裡找尋著自己到底還有什麼牌能打。

很快,他就把他的底牌一一握在了手上,準備一張張打出去,跟玄素清做最後一搏。

首先,他往襄城倪昌時那裡派出了傳令兵,儘管他對倪昌時一百個不放心,但危急關頭也顧不了許多了,只能動用倪昌時手下的五萬騎兵了。宋金德讓倪昌時放棄襄城,領兵急援太陵城!就算是大津湘、鄂總兵高繼勳要領兵殺來,可他的二十萬人馬不可能傾巢而出,再加上二十萬人馬皆為步卒,腳力自然比不上騎兵!所以,只要倪昌時及時趕到,並立刻投入城下大戰,這一戰還是有勝算了。

其後,宋金德也往蘇哈昌處派出使者,他想讓世子撤兵回來,同他一起拱衛太陵城,只要是世子的鐵騎一到,別管是玄素清的義兵也好,還是高繼勳的步卒,大家混戰一處,太陵城城頭上還有火炮無數,勝負也不是那麼輕易能分出的。

除此之外,他手上還有兩張牌,那就是瘋瘋癲癲的鹹嘉帝,還有安州總兵夫人代晴,他準備在關鍵時刻打出這兩張牌,如此,必然能動搖大津軍的軍心!

安排好一切後,宋金德算是稍稍安下些心來,他讓人關閉城門整兵備戰。自己則來到了杜愷的安州總兵府。

自打阿魯娜坐到了代晴的身邊,她便不停的磨起了嘴皮子,說得當然都是一些誇讚世子的話。代晴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想到她也是奉命行事,所以在心裡頭並不怪她。反倒是偶爾還能跟她說上兩句,代晴心地坦蕩,當然也就不怕什麼妖魔鬼怪的。看到代晴會跟自己說話,阿魯娜說得就更起勁了。兩人坐在一起的氣氛倒是挺融洽。

然而阿魯娜沒想到,宋金德竟突然黑著張臉,惡狠狠的闖了進來,他站在兩人面前,開口便對阿魯娜說了一句:“你先出去!”

阿魯娜警惕地問道:“你要幹什麼?”

宋金德臉都沒轉向她,對著跟進來的侍衛吩咐道:“拖出去!”

兩個大漢上來就拽著阿魯娜往外拖去。阿魯娜大聲喊著:“狗奴才,好大的膽子。”可不論阿魯娜一個女子有多麼壯實,終究不是兩個彪形大漢的對手,很快房門關上了。

宋金德陰陽怪氣地說道:“房小姐,少見啊!”

“我是杜夫人!”代晴冷冷地對道。

“哦,也對,杜夫人!”宋金德說道:“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救下杜總兵,還有你,杜夫人!”

見代晴沒有說話,宋金德接著說道:“如今,杜愷跟他的殘兵被圍在安州,生死旦夕之間!你給他寫封信,讓他降了大申!這樣的話,我就勸勸世子,讓他放過你,讓你們夫婦團圓,你看怎麼樣?”

聽著宋金德的話,代晴的心裡有了些許安慰,這讓她知道杜愷還在安州的奮戰,而且沒讓對手佔多少便宜,否則,宋金德絕不會來找她勸降杜愷的。

代晴抬起眼皮,冷冷地說道:“哼!你憑什麼勸得動你家主子?如果我沒看錯,你不過是申國的一條狗!有口吃食就要天天給主子燒香了,還敢讓主子聽你的?”

“你!”宋金德恨得咬緊了牙關:“你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悉聽尊便!只是你得想清楚怎麼跟你家主子交代!你真敢嗎?”代晴毫不畏懼。

“你還不是世子妃呢!我碾死你,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

“哼哼!是嗎,那最好現在就抽出刀來殺了我,要不然,你敢讓外頭的阿魯娜知道嗎?”

“你,你這女人!”宋金德恨恨地罵道。

“哼,連主人家的下人都不如,不是狗是什麼?”代晴的挖苦刀刀見骨!

宋金德實在後悔來找代晴了,他惡狠狠地說道:“好,我殺不了你,不過,我可以把你交給外頭計程車卒們,他們可是常年征戰在外,幾年都聞不到一回女人的味道!”

聽著宋金德陰險的威脅,代晴沉默了。

宋金德以為自己的話,真的扎到了代晴的內心,他又趕忙趁熱打鐵地說道:“你說得沒錯,我要是動了你,世子回來饒不了我,可是,世子計程車卒們動了你,世子……”

“好了,別說了!”代晴突然開口打斷的宋金德的話,她已經在心裡打定了主意:“拿紙筆來吧!不過,我有兩個條件!”

“說說看!”

“這第一嘛,你調一隊人馬來,守住這院子!任何人不得進來!”

代晴的話可把宋金德樂壞了,他心想,這女子果然還是被自己治住了,其實他哪敢真的把代晴交給士卒們啊!於是,宋金德說了句:“好!依你!還有呢?”

“叫阿魯娜進來吧,讓她陪著我!”

宋金德不知是計,一一應允了!

不一會兒,宋金德便走出門去,把阿魯娜叫了進來,阿魯娜一進門便關切地問道:“他來幹什麼?”

代晴忙擺手勢讓阿魯娜小聲點,而後帶著哭腔小聲說道:“不要臉的宋金德,要我從了他。我不肯,他就說要殺我!我不怕死!哼,大不了魚死網破!”

阿魯娜聽了代晴的話,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士卒們快步包圍上來的腳步聲,一個軍校高喊著:“快,把這裡圍起來!快!”

阿魯娜咬著牙狠狠地擠出兩個字來:“他敢!”

這時,代晴站起身來,微笑著看了看阿魯娜說道:“好姑娘,沒事的!”

這時,阿魯娜開口說了起來:“你放心,就算是世子沒回來,他也不敢把你怎麼樣,除非他也殺了我。回頭我跟世子去說,我十二歲的時候就跟著世子了,從草原上到大興城,什麼樣的人我沒見過,就他那膽子,哼,心眼全放到算計別人身上去了……”阿魯娜邊說邊站到窗邊往外頭看去,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代晴的一舉一動。

代晴默默地站起身來,悄悄地從腰間抽出祖傳的匕首“定光”來,趁著阿魯娜不注意,心一橫用匕首劃開了脖頸!鮮血立刻衝著刀刃飛昇而出,在半空之中開出片片紅豔的花朵來,代晴也隨之癱倒下了身子,她最終倚靠著牆角輕輕地閉上了雙眼,那柄原本寒光閃閃的“定光”,仍舊被代晴緊緊握在手中,刀刃上還淌著她的血,那鮮紅色的血,讓這殺人的寶刀竟也溫潤了起來。

等阿魯娜發現了異樣,飛身撲到代晴的身邊時,代晴努力睜開了眼睛,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死也不會從了他的!”之後,便永遠閉上了那對明亮的雙眸!

此時,在戰場上耗盡了心力的杜愷,正倚著一棵粗壯的樹幹沉沉的睡去了,忽然一陣秋風襲過,涼意透過了薄薄的鎧甲,這時,代晴緩步走來,她彎下腰,輕輕的為杜愷撫上一襲長長的袍子。杜愷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伸手就要去拉代晴,可代晴卻微笑著站起身來,她一臉寵溺地望著杜愷,輕聲說道:“秋天來了,天上還少了一位打理菊園的女子,我這就要去了,不用掛念我,每年秋天,院子裡開滿秋菊的時候,我就在那裡!”說完,便淡淡隱去了身子。

杜愷猛得睜開眼睛,才發現這是個夢。可是,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的身邊,還有那漫山遍野之間,已滿是星星點點連片盛放的雛菊!杜愷輕輕地舒了口氣,代晴告訴過他,秋天最美,草木依舊翠綠,葉兒卻五彩繽紛,那些仍舊火紅的,還搖曳在枝頭上,等著一陣陣秋風帶它們融進大地,而那些金黃的葉子,早就迫不及待的鋪滿了山野,還有遠處湛藍的天空中,潔白的雲朵緩緩飄蕩,這一切,在柔和的陽光下,是那麼清幽而絢爛!還有秋菊,代晴最愛它,她在自己的院子裡,栽滿了這一片盎然的秋色,這時也正是秋菊傲立枝頭的時候,她甚至覺得秋菊彷彿就是她自己。她是如此的優雅而聰慧,她不會在春日裡站在群芳之間,去爭搶那份奼紫嫣紅;她也沒有夏花搖曳在烈日裡的那般明豔妖媚;她更不會像冬梅幽蘭那樣,喜歡獨自品味著迎風冒雪的孤傲!她就是她,只喜歡獨自站在蕭瑟的秋風裡,擁抱著輕柔的陽光,她沒有沁人心脾的花香,可是,在張牙舞爪的枝蔓中間,她卻仍是如此的清麗脫俗,熠熠生輝。如今她那不朽的身姿,將在秋日裡永遠的明媚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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