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邊的安州總兵駐地,杜愷與代晴正發生著激烈的爭執。而爭執的起因,正是來自於杜愷手中拿著的一封信。

這封信來自孫望庭之手,一大早便送到了杜愷的手裡:

......兄聽聞:論行而結交者,立名之士也。以兄觀之,吾弟有高世之心,俠義之舉,故在北地約為兄弟,雖屢遭罹亂,你我弟兄顛沛流離,然,有道是:海記憶體知已,天涯若比鄰!吾弟之訊每有所聞,兄常潸然,念弟之情,如草木欣欣,山泉涓涓!

今兄棄歧途而歸正道,與弟歡聚江南。然,自大軍反正以來,君上拒賞,百官謗議,兄惶惶然不知歸處!富貴非我願,帝鄉不可期。只是屬下十萬之眾,盡是手足,不忍棄之。故彷徨汛地,躊躇不前。望弟不計前嫌,及至軍中相會,念以繼往,展眼未來,為大津江山計,為天下蒼生計。望弟勿辭,切切!

孫望庭在信中與杜愷敘了舊情誼,並要杜愷去他的大營中相見,說是當下因為朝廷的猜忌而進退維谷,所以想請杜愷念在過往的情誼上,給孫望庭出出主意。

杜愷看後,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就答覆了使者,他接受了孫望庭的邀約,準備晚上奔赴孫軍大營。

可是,當代晴看到這封信時,卻堅決不同意杜愷的決定,這封信裡所說的話在代晴的眼裡幾乎就是"一眼假"!這分明就是場鴻門宴嘛。

但是,杜愷卻怎麼也不肯聽代晴的話,他分辯道:"那孫望庭是個草莽之人,行事粗魯,性情暴躁,哪有那麼多心計呀!夫人放心,我去去就來!"

"胡鬧!"代晴生著氣喝罵道:"身處亂世之中,哪有純良之人?那孫望庭手握重兵,割地自雄,哪裡是個甘居人下之人?此番千里自北而來,必有圖謀。朝廷已封其為靖西王了,他竟仍不滿足,駐兵觀望,這不是心計又是什麼?"

"哎呀,夫人!你要這麼想,世上哪裡還有好人啊!人家就不能受情勢所迫而歸降大津?"杜愷說道。

"哼!"代晴冷笑道:"好吧,除了靖西王他還要什麼?要當皇上?你能給他嗎?"代晴實在不明白,這麼淺陋的騙局竟然能矇住杜愷!

"夫人,休要亂說!"杜愷說道:"騙局也好,善局也罷,總得去看看才知道嘛!"

"你為什麼就一定要以身犯險呢?非要在南牆下撞得頭破血流,才肯罷休嗎?"

"在北邊時,我跟他是兄弟呢,我想他不會害我!"杜愷說道。

"糊塗!"代晴罵道:"難道你不知道,當年商鞅陣前綁下公子卬,當年他們在魏國時也是兄弟相稱!"

"哎呀!別說了,今天我一定要去!軍中之事,有孟良在,你也多費心!"

"你就不管你的妻兒了嗎?"代晴的話讓她自己的眼淚瞬間滾落了下來。

聽著代晴的話杜愷沉默了,他緩緩坐下身來,良久之後才開口說了起來:"夫人,我也知道那孫望庭是個反覆無常之人,可是,我既為安州主將,實在不能輕易放過這個也許可以免去刀兵的機會!"說完,杜愷伸手為代晴擦去臉頰上的淚水,又接著說道:"夫人,北伐之時我領兵十萬,死守連川港。北境強兵襲來,重灌硬甲,鐵蹄滾滾!弟兄們僅以血肉之軀,拼死力戰!一場大戰下來,大半人馬流乾鮮血,倒伏於地。他們都是我的弟兄,歡顏笑意,長歌唱調,音猶在耳!可轉瞬之間,他們便支離破碎於厚壤之上。誰無父母?誰無妻女?一將功成萬骨枯,每一個逝去的弟兄,身後都有那倚門期盼卻無人終養的老者,有那天真爛漫之年竟要累日積勞的孩童,更有那生來清白卻無奈賣身勾欄的女子!如今,我若輕動干戈,即便他日封侯拜相,百年之後又有何面目去見那些甘臥沙場的忠魂?因此,孫軍那裡即便是龍潭虎穴,我杜愷也要闖他一闖,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算對得起江南父老了!"

代晴聽後,她含著淚點了點頭,其實她當然理解她的丈夫,只是到了要犧牲的關頭,兩人都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走向險境。

杜愷雙手擦著代晴的淚水,輕聲吩咐道:"孫望庭疑心甚重,我走之後,你萬勿引兵跟隨,營中之事可問孟良,我若身陷不測,這安州二十萬兵馬的安危,就全然在你了!"

"你放心!他們要是不放你回來,我定會尋個時機,把你搶回來!你只管放心去!"代晴重重地說道。

當天晚上,杜愷如約而至,孫望庭似乎也是欣喜異常,親自迎出了十里地,老友相見分外熱絡。孫軍大營中燈光通明,大擺筵席,孫軍之中大小將官皆坐席間,杜愷更是端坐孫望庭帥位右下側,兩人把酒言歡,說不完的往昔舊事,道不盡的離別悲歡!席間,杜愷不時望向大營正中的"大津靖西王"的杏黃大旗,卻絲毫不敢全然放下心來。

酒過三巡,孫望庭藉著酒勁開口說道:"老弟!老哥此番南歸,那便是要來做一件大事的!"

杜愷聽到這話,立刻豎起耳朵,但是臉上還陪著笑。

孫望庭接著說道:"老弟呀!俺看這皇帝老兒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說,這北邊大興城裡坐著個大胖子,南邊太陵城裡躲著個小毛孩!我老孫,七尺的漢子,戎馬倥傯大半輩子,怎麼就不能搞個皇帝噹噹!"

"大哥!你現在都是大津朝的靖西王了!可不敢酒後狂語!"杜愷假意提醒道:"這靖西王可了不得,你想想這大津立朝三百年來,除了開國的那幾個九死一生的功臣被封了異姓王,後來的還有誰?就大哥你了!"

"哦!哈哈!看來我老孫也是個不簡單的啦?哈哈!"

"是啊,大哥,這皇上啊也沒什麼好當的!"杜愷說道:"每天得上朝、議政,還要批摺子,還要見大臣,聽那些個老頭說那些文縐縐的話,多煩呀!這些事啊,讓你每天都忙得啊,只能在宮裡頭轉來轉去的!哪有我們縱馬闊野來得痛快啊!"杜愷當然聽得出來,孫望庭已經動了不臣之心,所以連忙想著法子,編瞎話來穩住孫望庭。

別說,孫望庭還真有些被杜愷說動了心,他又問道:"不能吧?那麼多事,讓那些識文斷字的去管不就好了,咱就快活咱得,不行嗎?"

"哎喲,我的大哥喲,你可真是個實在人!皇上管的是國家大事,這要是都讓大臣們管了,那將來誰還會聽你的呀,不都去聽那些平日裡管事的大臣去了?時間一久啊,百姓們都不知道誰是皇上了!肯定都跟著那些個心懷不軌的人跑了!"

"啊?那怎麼行!"孫望庭有些吃驚。

"是啊,大哥!其實皇上也不好當不是?"

"誒,不對,不對啊!"孫望庭想起了什麼,又琢磨著說道:"當皇上,可以找好多好多的女人,這個不假吧?"

"那是,那是!"杜愷肯定的說道,可接著話鋒一轉又說了起來:"可是,大哥,你知道嗎,這皇上,找個女人自己可說了不算!得跟大臣們商量!"

"不可能吧!你騙我?"

"這麼說吧大哥,你看,當今的皇上已年至弱冠,卻仍未婚配!"

"這又是為何?"孫望庭驚訝地問道。

"大臣們不同意呀!"杜愷說道。

"憑啥?"

"大哥,你有所不知,這皇上大婚,那講究可多了!得選個門第顯赫的吧?門第顯赫都是勳貴大臣,誰不想把家裡的女子嫁給皇上呀?所以呀,皇上要想娶親,還得平衡了大臣之間的勢力和爭鬥才行!"杜愷說得煞有介事。

孫望庭聽得一本正經,他自語道:"沒想到呀,這,當個皇上還挺難受!"

杜愷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來,可是沒想到片刻之間,孫望庭又說話了:"還是不對,你看啊,我當初吧,跟著張大帥的時候,那他怎麼就挺快活的樣子!拼著命要打到大興城去!"

杜愷趕忙應道:"那不是他張齊元也沒當上皇帝嗎?他自封了個飛齊王,當著就快活嘛!"

"哦,對對對!你這麼一說吧,我也覺得是了!"孫望庭點著頭說道。這人啊,就是一種挺奇怪的動物,儘管你敏感、多疑、警惕,但有時候,在面對著一些與自己極投緣的人時,就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感油然而生,這種信任感說起來毫無來由,但卻堅不可摧,它可以輕易的粉碎你心裡鍛造了千萬次的防線,而狠狠的擊穿你的內心。孫望庭對於杜愷的信任就是如此,在大興城時是這樣,如今到了太陵城外,亦是如些!這也許就是命中註定的一物降一物吧!

可是,非格卻不吃這一套,她眼見杜愷與孫望庭高談闊論,有說有笑,估計那傻老孫早都把事先交代好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這樣下去不行,非格忍不住突然就衝進了大帳,看著她怒氣衝衝的樣子,孫望庭和眾將官都吃驚的呆住了。只有杜愷眼見她手上正捏著一個空空的酒杯,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杜愷忙假意開口問道:"大哥,這位是小嫂吧!"他想要藉著話頭,躲過非格的追殺!

可是冰雪聰明的非格可不會給杜愷機會,她不顧孫望庭在尷尬之中想要開口說話,便狠狠的把手中的空杯往地上一砸,白瓷的杯子立刻碎裂了開來,也許是擔心這杯子碎出的悶響不足以震撼人心,非格同時高聲喝道:"來呀!還躲著幹什麼,與我拿下!"

這時,早已把大帳圍得水洩不通的刀斧手們,一股腦兒的衝了進來,杜愷知道這時要抽刀反抗必是死路一條,於是,便正襟危坐並不動彈,眨眼之間,幾支長刀已經橫在了他的脖頸上!只見杜愷面無懼色,他開口正色問道:"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孫望庭也覺得尷尬非常,他忙起身挺著張紅臉,幾步走到非格眼前,求情似的說道:"誒,這,這都是自家兄弟!剛才他也說了,當皇上也未必是個多好的事!要不,咱們......"

"啪!"不等孫望庭說完,非格揚起手來,照著孫望庭的紅臉上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非格知道孫望庭在造反的道路上又畏縮了!這就是他,一個征戰半生的七尺漢子,竟是塊糊不上牆的爛泥,要不是這樣,當初他也不會帶著自己的兩萬人馬,投到了其時已經是個光桿將軍的張齊元手下,讓人當槍使了那麼些年!而這樣的一個男人,竟然還佔有著自己,這更讓非格覺得委屈和噁心!這一記耳光來自非格的心裡,所以,打得格外的重!看著孫望庭呆立在原地,非格厲聲喝罵道:"蠢材!你要說什麼?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退一步就是死!你知道嗎?你的背後有二十萬安州勁旅,面前有牆高城厚的太陵城!遲疑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孫望庭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捂著臉不敢轉過去看杜愷,只是胡亂揚了揚手,嘴裡說道:"押下去,押下去!"而見到幾個刀斧手押著杜愷從自己的身邊經過時,孫望庭還不忘高聲叮囑道:"別難為他!"

大帳裡平靜了下來,這時孫望庭忙扭過臉來安慰著還在氣頭上的非格:"哎呀,夫人哪,是俺喝酒誤了事!"隨即,他又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接著說道:"哎喲,夫人哪,你可是救了老孫一命啊!你可不敢氣壞了身子啊!"說著,孫望庭就要伸開手臂,想從背後去摟住非格。

可沒想到,非格卻使勁掙脫了他,同時,還不忘回頭狠狠地瞪了孫望庭一眼,然後,大踏步的走了。

孫望庭當然也不在意,他以為非格還在生氣,便緊跟著她也出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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