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大亮之後,大申國犒賞有功之臣的朝會,在一通震天的皮鼓聲中熱鬧上演了,在一座巨大的正圓形的寶殿中,武將們個個亮甲披身,昂首肅立威風凜凜,他們全都於群臣中間站出了兩個縱隊,由於將要受賞的功臣太多,這隊伍甚至都排到了殿外的玉階上。這裡原來是大津朝的拜日壇,是歷代大津皇帝祭拜太陽的地方,所以,正殿呈正圓形且立於三級漢白玉的基座上,殿內四十八根碩大的硃紅金絲楠圓柱,頂起了一片廣闊而深邃的穹頂。深藍的藻井外搭明黃的琉璃瓦,在初升的陽光下更顯肅穆。按著申人的習俗,每有盛會必拜謝天神,因此,寶殿外的廣場上分兩邊各支起了三口大鍋,每口鍋裡,都正白水翻煮著一頭剛剛宰殺的黑豬,鍋底的烈焰不停地掀動著鍋裡的沸水,飄揚起一陣陣的腥臭味,滾著熱氣直竄群臣們的鼻腔,引得那些大津的降官們,只能拼命憋著已是翻江倒海的腸胃。這些豬是獻給天神的祭品,草原之民以畜養牛羊為主,因豬需要圈養無法長途遷徙,故而在草原上甚為罕見,然而豬肉肥美,以往申民只能花重金與漢民換得豬肉,正因如此,豬肉在申國人眼裡乃是極貴重之物。

一切就緒,隨著殿外一排整齊的牛角號被吹響,汗王吉克哈領著世子蘇哈昌來到了寶殿之內,吉克哈走上正中的御座面對眾人坐了下來,蘇哈昌則退到了汗王御座的右後側。這時,殿內響起一聲長長的:“拜—”,群臣們便開始了三跪九叩起來。大禮行畢,一個宮人便貓著腰,雙手捧著封賞的御旨,走到汗王階下,接著,脫布花走到宮人面前,從他舉過頭頂的手上接過汗王的旨意,那宮人隨即退下,脫布花轉過臉來,面對眾人代表汗王宣讀起封賞的詔書來。

在詔書裡凡申國將官都加了官爵,而原大津的降將們卻僅僅是賞賜了錢財。大家心裡自然有些憤憤不平,但在場的宋金德卻不在意這些,因為,他正等著一個合適的機會跳出來,告倒倪昌進。

機會很快就來了,脫布花宣讀過詔命,眾人下拜謝恩後,正要退歸兩班,這時宋金德走到最前頭說話了:“臣有要事向汗王陳奏!”

宋金德這一句話,頓時驚呆了在場的眾人,場面上大家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了。好在脫布花揮了揮手,讓眾將先行退入兩班,又回頭望了眼御座上的汗王,看見吉克哈微微點了點頭,脫布花這才轉過臉來對著跟前的宋金德說道:“宋先生,要是想要汗王再行恩賜的話,還是回頭上個摺子吧!”

聽到這話,宋金德居然鄭重其事地跪了下來,接著他高聲說道:“臣尺寸之功,竟得我王千金相酬,臣拜謝我王君恩浩蕩!”

“你既無異議,那這般作為又是為何?”脫布花覺得宋金德這是有些在朝堂上發難的意思,肯定是對這次的封賞不滿。

“臣有異議!”

脫布花壓著火咬著牙小聲喝道:“宋金德,你要幹什麼?!”

宋金德卻好像並不理會脫布花的問話,他接著高聲說道:“臣是想說,此次封賞,有人配不上這千金之賞!”

這話一出,又是一聲驚雷砸在了眾臣的心頭上。大殿裡立即泛起了竊竊私語之聲。

這時候吉克哈發話了:“哦?那你說說,是誰不應有封賞啊?”

聽到汗王的聲音,宋金德的腰桿子好像硬了起來似的,突然間厲聲喝道:“倪昌時!你知罪嗎?!”

朝堂之上隱隱爆出一聲:“啊!”在場所有人,齊齊將目光投向了立於群臣之中的倪昌時。

脫布花當然也看了眼離他不遠處的倪昌時,只見在滿堂皆是驚訝的臉孔之中,倪昌時反倒面沉似水,一言不發,好像早就知道宋金德要說什麼似的。

宋金德這時肯定不會給倪昌時任何辯駁的機會,他自顧著站起身來,走到了倪昌是跟前說道:“倪將軍,對不住了,雖說咱都是中原人,但宋某以為,咱們既然都投了大申,就得忠心事主,你今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莫怪宋某人將你的行徑如實報予君王了!”說完又急急轉身走到大殿正中,雙膝跪下高喊道:“臣請我王速治倪昌時欺君不臣之罪!”

此時朝堂上鴉雀無聲,大家都默默低著頭,只有脫布花注意到,面對宋金德當面質問,倪昌時只是露出一個淡淡冷笑罷了。

這時候蘇哈昌說話了:“宋先生,我父王問你,倪昌時如何欺君,又是如何不臣的?”

世子的話讓宋金德更有底氣了,這一句替汗王問的話,分明是事情又推進了一步,畢竟這時候汗王不發話,那場面就尷尬了。不過話說回來,吉克哈現在心裡真是恨得牙癢癢,他恨宋金德真是沒事找事,這場封賞朝會本來就是為了保住世子的位子,有什麼事不能事後奏報嗎?非要在這場面上找不痛快,萬一各部落頭領抓住了什麼破綻,當場發難怎麼辦?所以,汗王一直什麼話都不說,沒想到倒被蘇哈昌推了一句,他只好斜眼悄悄瞪了下世子,說了句:“是啊!你說說吧!”

這下宋金德可來勁了,他按著心頭湧起的得意,大聲說了起來:“汗王,臣親眼所見,倪昌時領兵撤出平間縣時,與敵軍首領公然私下相會,交談甚歡。以至其副將李敢叛逃,這不是欺君悖逆又是什麼,況且,據臣觀察,這倪昌時平日裡就對故主大津心存懷想,常對部屬哀嘆其不幸!此等,不忠不義之徒何敢立於我大申朝堂之上,受我王厚賞!”

“你所說的一切,可有憑證?其與敵往來書信,信物之類?”蘇哈昌突然又在汗王身後發問道。

“憑證?”宋金德突然有些語塞,他的眼珠飛快地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又說道:“倪昌時手下將官皆是人證!”

“哦,就是說沒有實物憑證咯?”蘇哈昌問道。見宋金德還在想著要怎麼說時,蘇哈昌又問道:“倪將軍,你怎麼說?”

倪昌時在眾臣的目光裡走到了殿中,他衝著吉克哈的御座緩緩跪了下來,鄭重其事地說道:“臣無話可說!”

“哦?這麼說,正如宋先生所說,你真在平間縣外公然私會敵首?”

“哼!世子殿下,倪某不明白,既是‘公然’又何來‘私會’一說?”倪昌時冷笑著說道。

“嗯!你說得也是,不過,既然你承認有此事,那你們可曾言及不軌之事?”讓一邊的宋金德不明白的是,一開始明明是站在自己的邊蘇哈昌,怎麼這時好像在有意偏袒倪昌時似的。這時蘇哈昌的問話語氣很是平緩,根本不像朝上問罪的語調。

“殿下,既然宋先生說臣的屬下皆可為人證,今日朝上也有眾多臣的屬下,殿下儘可問之!”從蘇哈昌開口到現在,倪昌時的回答沒有絲毫的驚慌和猶豫,在一旁的脫布花隱隱的感覺到,這裡頭好像是蘇哈昌跟倪昌時,一起給宋金德布了個局似的。這樣一來,脫布花反倒是放心下來,如若真是如此,那今天堂上再怎麼鬧都出不了格,對於脫布花來說,只必要的時候出來依著汗王的意思說句話,不讓場面失控就好了。

而另一邊,倪昌時的話音未落,朝上一個倪昌時的部將便立刻站了出來,跪拜道:“汗王,平間城外之事,末將就在當場,倪將軍與敵方只是偶遇,並應對方之邀,閒敘兩句而已,絕無不當越軌之語,末將願以性命相保!”

說著,在場的寧州軍部將,全部站列出班紛紛跪地,高呼道:“末將也願保!”“末將也願保!”“末將也願保!”……

“宋先生,此番情形你看如何?”蘇哈昌問道。

堂上大家都在等著看宋金德要如何收場,沒想到,宋金德一看朝上情形逆轉,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倪昌時身上時,宋金德也沒閒著,他反覆琢磨著新的說辭,可是任憑自己如何的搜腸刮肚,在平間縣外的事情上,他也再沒什麼可以強辯的了。於是他心一橫,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身上的罪名羅織到倪昌時身上去,接著,宋金德再次開口說道:“哼哼!當著全軍的面與敵閒敘,倪將軍好興致啊!若不是事先勾連,又豈會有事後相約?”

“你血口噴人!”

“胡說!”

“拿出證據來!”朝堂上倪昌時的部將們可不答應了,他們紛紛詰問著。

“汗王陛下,世子殿下,如今我不得不說了,此役我軍雖勝,然開戰之初,我軍曾被敵偷去軍糧十萬石,經我暗中調查,這必是我軍中敵之奸細所為!”宋金德惡狠狠地說道。

“哦?竟有此事?當初你為何不報?”吉克哈驚問道。

“回汗王話,當初為臣是擔心大戰將啟,若是軍中大動干戈,於我軍不利!故而只在各關隘道口增加崗哨,嚴防內奸再行資敵!”宋金德的回答看上去很是坦然。

“這麼說,你認定此事乃是倪昌時所為咯?”蘇哈昌問道。

“正是!”

“你說這話,又是何道理啊?”蘇哈昌問道。

宋金德有些奇怪蘇哈昌為什麼沒問他要實證,不管怎樣,不問他要證據這倒更好,於是宋金德定了定神說道:“諸位想想,奪我糧草者,乃是津朝官軍,而戰場上只有倪昌時所領的寧州兵系原大津官軍,所以,總不會是我這個大津朝的逆賊所為吧?再者,倪昌時與敵暗通款曲,這才有了平間縣外的公然相約。難道不是這樣嗎?”宋金德覺得自己的邏輯無懈可擊。

朝堂上再次議論紛紛,只有倪昌時的幾個屬下鼓著紅臉,握緊了拳頭,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可是蘇哈昌的問話再次讓朝上的情勢逆轉,他開口說道:“還是沒有實證嗎?”

宋金德忙應道:“事情已如此明晰,何需其他旁證,只須拿下倪昌時,押往大理寺問罪便可!”

可是,倪昌時卻在宋金德身後高聲喊道:“我有證據!”這一句話,再次驚得堂上眾人寂靜無聲。大家又都把目光投向了倪昌時,只見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塊黃色的令牌端在了手上。

吉克哈吩咐身邊的宮人走下堂來,取走了倪昌時手上的證物。宮人從宋金德身邊經過時,他悄悄看了眼,雖然看不清是什麼,但大體上,他已經猜到了,那應該是自己的隨身令牌!這時,豆大的冷汗不聽使喚地從宋金德的腦門上掉下來。他心亂如麻,腦子好像瞬間被狠狠地砸了一下似的,什麼主意也想不出來了,他此刻只能等著汗王那暴風驟雨般的怒火了。

果然,吉克哈接過令牌來,一看到正中一個大大的“宋”字,立刻就明白了所有事情,他的臉剎那間便扭曲得猙獰恐怖起來,汗王就像一隻被四下圍住而走投無路的猛獸,已經等不及要揮出利爪了,他將手裡的令牌狠狠地向著宋金德腦門上砸去!嘴裡喊著:“吃裡扒外的東西!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本王,今天,今天非活剮了你!來呀!”

不等衛士答“在!”宋金德趕忙把頭埋到地上,大喊道:“汗王明鑑!臣冤枉啊!是,是有人要陷害臣啊!”

“哼!陷害!好,你說說,是誰要陷害你?又是怎麼陷害你的?”汗王問話的時候,兩個體格健碩的衛士已經站在了宋金德身後了,脫布花卻悄悄地揮了揮手,讓衛士先退下了。

面對汗王的斥問,宋金德語塞當場,他只好強撐著答著:“是,是,是,這不過是塊令牌,應該是臣,臣,不小心,不小心,丟失了!才被人拾來陷害臣的!”

汗王顯然是注意到了脫布花揮退衛士的舉動,雖然他還不太明白國師的用意,但他還是努力控制了下自己的怒氣,接著厲聲問道:“哼哼!陷害?陷害你什麼?在這朝堂上,只有你自己說起軍糧被盜的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宋金德在汗王的話裡,彷彿已經感覺到了斷頭臺上的恐怖殺氣,他臉下的地面已經溼成了一片,身體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嘴裡也隨著“欸……”起來。

汗王的脾氣還是沒有退去,他大喝道:“不要說了,拖下去!”

“慢!”脫布花忙開口攔住了衝上來衛兵。

吉克哈和宋金德都等到了這一聲“慢”,不同的是,汗王還得要強壓下自己內心不斷升騰而起的殺心。宋金德則暫可以收起止不住竄出來的冷汗。

只見脫布花一個大步上前衝著汗王跪倒,說道:“汗王三思,若是宋先生真的通敵,我軍此番又怎會有如此大勝?至於這令牌嘛,還需回頭細細盤問才是,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還請汗王法外施恩,饒過宋先生吧!”

脫布花這話其實是提醒吉克哈:宋金德不能殺!大捷之後只有論功行賞,哪有過河拆橋。況且,這場勝戰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的,要是這下再沾了血,不是更讓人議論紛紛了嗎?

吉克哈當然是聽懂了脫布花的話,但是剛才自己發了這麼大的火,憑脫布花幾句話就不追究了,怕也說不過去。所以,汗王這時並沒有急著表態,還是擺著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站在他的御座前大口大口地倒著氣。

隨後,世子蘇哈昌站了出來,他也一個大步上前,鄭重其事地跪在了汗王面前,大聲陳奏道:“父汗息怒!兒臣有話要說!”

吉克哈心裡一驚,他怕蘇哈昌會不會是來置宋金德於死地的,他的兒子他太明白了,從一開始世子就厭惡他的這個老師,剛才朝堂上的一幕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蘇哈昌的每一句話都是有偏有向的,他又是這次遠征的主將,他說出的話,分量超過了在場的所有人。現在他要是再捅宋金德一刀,宋金德必死無疑!可是,汗王此刻又不能不讓世子說話,吉克哈內心掙扎著轉過身去,只留了個背影給世子和堂下眾臣們,半天才擠出一句:“你說吧!”之後便緊緊閉上了眼睛!

“謝父汗!兒臣以為此次出征,我軍乃是深入敵境,驅馬拼殺於泥沼之中,行兵道窮於深壑高壘之下,縱然如此尚能剿敵二十萬而全勝還朝,此中絕少不了太傅運籌帷幄之中的神機妙算,至於這個令牌嘛,兒臣以為,或許是宋先生貪戀錢財,利用戰時商賈販運巨利,用這令牌謀了些私利吧!當然,此事還尚需查實!不過,兒還是想請父汗念及宋先生此役大功,網開一面饒過他這一次!”

聽了蘇哈昌這番話,吉克哈懸著的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他返身緩緩坐回了御座上,然後對著還跪在面前的蘇哈昌說道:“你說得對!還是得查!”說著,抬起手指了指剛被他砸在堂下的令牌,身邊的宮人馬上小碎步跑了下來,拾起了地上的令牌,剛剛轉身要往堂上走時,汗王又將手指了指蘇哈昌,宮人立刻會意,他快速走上堂來,將拾起的令牌雙手遞給了世子,這時汗王又說道:“這塊令牌你拿著,查到什麼結果隨時來報我!”

“兒臣遵令!”

“起來吧!”汗王心裡很是欣慰,他的世子長大了,在朝堂張弛有度,能夠掌握局面了。所以,吉克哈就把令牌交到了世子手上,說是讓世子繼續追查,但又沒有規定時限,這就相當於將宋金德的性命全都交到蘇哈昌的手上。宋金德即便是日後反應過來,這一切其實都是蘇哈昌設的局,可這塊令牌就是鎮著他的神符,往後的日子裡他只能甘心情願為世子效力了!

蘇哈昌起身退到邊上後,汗王接著喝道:“宋金德!有國師與世子為你求情,寡人今天先不殺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呀!給寡人拖下去,打二十廷杖!誰也不許求情!”汗王說完還不忘狠狠瞪起雙眼,緊緊盯著在場的每一個大臣,大家看著汗王一臉的怒火滿含殺意,便紛紛都埋下頭來,害怕萬一跟汗王目光撞上,讓汗王以為自己要去求情。

兩個衛士飛快上殿,從地上一把撈起了軟成一攤爛泥的宋金德,轉身就往殿外拖去。在他們身後,汗王繃直手臂指著宋金德大喝道:“狠狠打!”

吉克哈今天真是恨瘋了宋金德,他當然不會相信靠著造大津的反,九死一生打到大興城的宋金德,現下會跟大津官軍眉來眼去,可是,戰時吃裡扒外也就算了,還要在封賞大會上搞內訌,這分明就是讓人更加懷疑這次勝仗的成色!這事蓋不下去,可能吉克哈這個汗王的位子都坐不穩了。必須治治他這自以為是的毛病!而不殺宋金德是因為這姓宋的滿肚子詭計,是個有能耐的人。再者,留著他也是為了牽制倪昌時他們,汗王當然不希望中原的降官們都一條心,最好他們之間能矛盾重重,這樣才好控制。

被拖到殿外的宋金德,還沒從剛才的殺身之禍中回過神來,剛被按到地上,突然一個將要行刑的衛士在他耳邊說小聲說了句:“記住,大聲叫!”而後便拎著長棍退到了一邊,而另一個衛士便高舉起長棍,衝著宋金德的兩股之間拍了下去。當這木棍真正落到了他的皮肉之上,宋金德才發現,他的兩股上已經被衛士墊上了一層厚厚的棉絮。他突然就明白了剛才那衛士的話,於是便開口使出吃奶的勁大喊道:“啊—!”

其實,汗王說的“狠狠打”就是暗示衛士們不要下死手的暗號,滿朝之上也只有脫布花和蘇哈昌知道這個暗號。很多時候這廷杖完全就是為了羞辱中原臣屬的,在申國人的眼裡,這些假正經的中原人不是常說“刑不上大夫”這樣的屁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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