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正當素清還在大先生院裡的時候,分隔大津朝南北兩方的長江上出事了!

今天一大早,江面上就大霧迷茫,本來這個季節每天早上江面上都會起霧,這倒也不稀奇,為了拱衛南直隸,大津朝在長江每個渡口上都設有瞭望哨,此時,在各個瞭望哨當值的兵士們正在換崗,淮南渡的兵士也一樣,一個士兵站在高搭的木塔上,懶懶地看了眼江面上的一片白茫茫,順手抬起鼓錘,敲了下木塔上的大鼓,衝著塔下大喊了一聲:“太——平!”,塔下的兵士聽到後剛要換崗,突然塔上的大鼓就“咚!咚!咚!……”不停地響了起來,震得塔下的兵士頓覺耳朵生疼,抬頭一看,塔上剛喊完“平安”兵士此刻卻拼著命敲起了鼓來。塔下的一名小校立即就往塔上爬,到了塔頂,他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手搭涼棚向江上望去,江上的大霧還沒有散去,但陽光已經開始在霧氣中穿插下來了,在這些許光亮中,小校分明看到了一艘艘大船的影子,正向著大江的南岸飄過來。他努力的在江面上數著,但黑影實在太多,有些看不清,唯一能確定的是:從體量和數量上看,肯定是戰船。小校的判斷很快得到了印證,只見突然有一艘船,衝出了濃霧的包裹,赫然現身於離岸不遠的江面上,而後,江面上的所有黑影都停了下來,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岸上計程車兵吃驚不小,雙方就這樣僵住了,如果不是江面上的霧氣還在飄蕩著,人們可能會以為時間停止了。

木塔上的小校趕緊細細打量著衝出霧氣的這艘船,他不停地自語道:“是戰船,是戰船!”因為他看到了,那艘船上衝著南岸支起的一門門黑洞洞的炮口,驚恐之餘讓人奇怪的是,這船上居然沒有掛旗,這到底是誰家的船?正在小校萬分疑惑時,突然就從眼前這艘船上放出一排利箭,那利箭在人的耳尖擦出淒厲的怪叫,而後正扎進了木塔的頂棚上,塔上的兵士們毫無防備,被這箭聲驚得摔坐在了地上。驚魂未定的小校趕緊衝著塔下大喊道:“快,放煙,快馬加急,報總兵大人!快!”

小校剛喊完,身邊的兵士就又喊了起來:“快看,安清渡口方向升煙了!川石渡口那邊也升煙!”

小校一看遠處左右兩邊都升起了煙,說明他們那邊江面上也有大批戰船。江上一旦開炮,登時就是玉石俱焚,小校的冷汗立刻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好在太陽很快升高了,霧氣也一點點的開始散去,這些戰船卻彷彿是來自陰間的暗夜,見不得陽間的光,陽光才剛要露頭,它們便緩慢調轉船舵,很快便隨著霧一塊消散了……

臨近中午,冉之祺黑著一張臉坐在了大花馬的大帳中,很快馬枝起掀簾鑽了進來,一見冉之祺趕忙抱拳施禮說道:“哎呀,得罪,得罪,怎麼讓閣老親自來了,有事兒您叫下面傳個話,我去見您啊,怎敢勞煩您這……哎呀!你看……”

冉之祺看出大花馬有些尷尬,的確,論品級冉之祺是正一品的內閣輔臣,還掛著南直隸吏部尚書的職銜。馬枝起即便手握二十萬人馬,也不過是個二品外放的總兵,而此刻冉閣老故意坐到了大帳中的客位上,馬枝起都不知道該坐哪裡了,只好悄悄彎腰站在冉之祺面前。

冉之祺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拿手撣著官袍上的灰,幽幽地說道:“馬大將軍可真是軍務繁忙啊,叫老夫在此等上半個時辰,那已經是照顧我這個朝廷的兩朝元老,首輔閣臣了!”

“哎喲,老大人說哪裡話,這不是這些時日不太平嘛,您看我都不敢住在家了,每天都盯在營裡,老大人莫怪!”馬枝起陪著笑。

“你馬大人說這話,老朽相信,這太陵城早就被你馬大將軍擾得雞飛狗跳了,上哪太平去呀?”冉之祺話裡有話。

說到太陵城裡的亂局,一切本來就是大花馬和其他三個總兵設的計,魯明琛也是他大花馬派進城的,城裡的局勢,他自認為是把握在手,可剛才突然壽王就逃到他這兒了,看樣子是嚇得不輕,還口口聲聲說是魯明琛的設計暗害,大花馬心裡泛起了嘀咕,心想:不對呀,劇本里沒有殺壽王這一項呀,怎麼了這是?所以,此刻,他倒也想聽聽冉之祺怎麼說。於是他親手接過手下端上來的香茗,小心的敬給冉之祺,邊說道:“老大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太陵城裡的事我也聽說了些,但總歸是不太清楚,還請老大人明示。”

“這昨天潞王殿下被人當街刺殺了,你聽說了嗎?”冉之祺說著看了下坐到了他對面的大花馬。大花馬低著頭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冉之祺接著說道:“知道就好,你手下,那個叫什麼魯明琛的參將,也沒跟應天府打招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進了城,還拿了幾個刺客,要了口供,又說是南川會幹的,就把人家玄府和南川會的什麼分舵都給圍了。這刺案既然你們想管,你們就去查,應天府去要刺客,那個魯參將也不肯給,至於圍了南川會什麼我們內閣也不想管,可既然都把南川會給圍了,怎麼晚上壽王府也冒出了刺客?而且,你的人又把壽王府也給圍了。唉,就算這潞王是被南川會殺的,可這壽王遇到的又是哪路神仙?我老了,不中用了,你們想幹什麼我不想管,但萬事總得有個章程,不能胡來,眼下這北方是亂了,我們可不能讓南直隸也這麼亂下去,潞王已經沒了,馬總兵是不是得好好查一查這壽王到底得罪誰了?別是招惹了呂奉先!”

大花馬聽到冉之祺最後的一句話,感覺好像突然被彈了一下腦袋瓜子,心想:呂奉先就是呂布,天下人都知道這個三姓家奴,難道魯明琛也有叛亂自立之心嗎?要說壽王遇刺這事,魯明琛確實有些可疑,既然南川會那幫人都已經被控制住了,關鍵是他們之間的聯絡肯定也就斷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實力再去刺殺壽王,而且原本這潞王案就跟南川會沒有關係,他們更沒有理由去對付壽王了,而且剛剛壽王逃到營裡來了,也說是魯明琛要加害他,還說魯明琛帶人圍府,今早還派人追殺,可魯明琛為啥要這樣呢?就憑他帶進城去的那點人馬?

大花馬正聽著冉之祺的話犯著嘀咕呢,一個傳令的小校掀簾進了大帳,他正要伏到馬枝起耳邊私聲說點什麼,可馬枝起瞄了一眼面前的冉之祺,一把推開了小校,斥罵道:“瞎了你的狗眼,當著閣老的面有什麼好藏的。有話大聲說!”

小校有些尷尬,但他也只好略微輕聲地報告起來:“閣老、將軍,剛才官道上設卡的弟兄攔了個送糧的隊伍……”

一聽這話,馬枝起的臉霎時就紅了,他趕緊開口想要攔下小校:“這有什麼好說的,局勢不穩,官道上的糧米都先押往軍營暫管!開個糧條給他們,等局勢好轉了,自然奉還嘛。下去吧!”

“不是!是”小校欲言又止。

“不是什麼?哎呀,說吧說吧!”馬枝起很有些不耐煩,他開始想著,一會兒要怎麼向冉之祺解釋他在官道上設卡劫糧的事。

“送糧的是南川會的人!”

“那又怎麼樣?”

“說是要送進太陵城交到魯參將手上的,所以不肯交糧,卡口上的弟兄也不敢攔,就放他們走了,可後來糧秣官那裡沒有徵糧入城的條案,弟兄們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所以特來請將軍示下。”

“王八蛋,真的要造反嗎?”大花馬一股怒氣拍在了桌案上,猛地站了起來,對小校說道:“快,叫軍師來!”

冉之祺在一旁自顧自的微微笑著,他注意到馬枝起的手緊緊捏住了腰間的劍把,知道他已經起了殺心,於是調侃似的說道:“總兵大人好手段啊,沒有兵部的令牌就把官道給封了,再派個偏將佔了太陵城,看來這南直隸很快就得跟著您姓馬了!”

“老大人這是說哪裡話!”馬枝起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都是誤會,這北邊一亂,官道上也不太平了,老有不良之人結匪作亂,末將這麼做也是為了維護太平不是?呵呵!”

冉之祺看著大花馬一臉的賠笑,覺得滑稽至極,他才不相信這鬼一般的狡辯,所以只是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對著馬枝起說道:“馬將軍,老朽可不管你是不是要這天下,但你最好想清楚,你想要的天下到底是江山社稷,還是百姓人心!”說完也不待馬枝起回應便“哼”的一聲拂袖而去了。

冉之祺剛走出大帳沒多遠,就看見穿著一襲黑色長袍的徐運昌,心急火燎的朝著馬枝起的大帳趕了過去,這徐運昌可是馬枝起的心腹,是大花馬絕對信任的軍師,徐軍師很年輕約摸有個三十多歲吧,生得白白淨淨的,看上去跟軍營裡的五大三粗並不搭調,所以他平日裡總穿著黑袍,還在下巴上留著一撮小鬍子,這樣讓人感覺老成些。

徐運昌也看見了冉之祺,內閣首輔親自來軍營了,這讓他感覺情況複雜了,形勢的發展好像跟他當初定下的設計背道而馳。他有些不敢想,只是當兩人相遇裡,他恭恭敬敬地下拜作揖:“見過閣老!”

冉之祺卻絲毫不理會徐運昌,慢悠悠地往營外走去,連一個眼神也沒留給徐運昌,徐運昌也沒敢計較,還是拔腿往大帳趕去。

當他走進大帳時,馬總兵正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大帳的中央,好像完全不知道軍師的到來,大花馬心裡在拼命想捋清眼下情形的脈絡,可他還是有些很不懂,他又想起冉之祺走時跟他說的那句話,他明白,老頭的意思是告訴他,靠著陰謀詭計即便奪了天下,也得不了人心,到頭來還是守不住。

徐運昌等不了馬枝起想明白,他叫了聲:“將軍!”見馬枝起沒有反應,便又叫了聲:“將軍!”馬枝起這才回過神來,“哦”的應了一聲,馬上示意軍師坐下。

“時才有報,有隊人馬要送糧……”馬枝起想要把讓他覺得奇怪的事情告訴徐運昌。

“將軍,出事了,我這有要事相報!”徐運昌彷彿對送糧的事情一點也不感興趣,直接打斷了馬枝起的話,他接著說道:“剛剛炮營派人來報,魯明琛命人拿著將軍的令牌要調炮營入城!現在炮營已經朝著太陵城方向開拔。只是為了穩妥,特遣人來大營通報”

“啊!”馬枝起大吃一驚,忍不住拍著腦袋說:“大意了,大意了!”馬枝起的懊惱來自於他對魯明琛的過分信任,當初派他進城時,特意把隨身的令牌給了他,許他便宜行事,沒想到差點鬧出大事,要知道炮營可是他馬枝起的命根子,如果炮營進了城,他手下的這二十萬人馬不折損個大半,根本衝不進城去。

“快,快攔下來呀!”大花馬大喊起來。

然而徐運昌卻沒有回應,只是淡淡的說道:“將軍莫急,當務之急是得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才好有的放矢!”

“啊,對對對,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屬下仔細想了想,這局勢看似紛亂,但其實已經很清楚了!”

“怎麼說?”

“魯明琛進城之後,勾結了南川會,要造反!”

“何以見得?”

“你看,時才壽王來投,說是魯明琛要加害於他,屬下還將信將疑,可後來又是運糧進城,又是調炮營入城,這不是很明顯了嗎?只要是糧、炮進了城,魯明琛和南川會合起夥,這太陵城裡兵、糧齊集,城外縱有千軍萬馬,怕是也奈何不了他們?”

“可是,可是他們就不怕四鎮總兵同時發難,就算他兵精糧足,僅憑一座孤城就想要擋住百萬大軍,怕是異想天開吧!”

“哎喲,我的將軍喲,您怎麼還看不穿,四鎮裡除了咱們,他們誰也不想真正跟南川會撕破臉,要不這時候就不是我們孤軍奮戰了,要是沒有足夠站得住腳的口實,他們是不會插手我們和南川會的恩怨的,您想想,這南直隸有幾個壯丁他背後的父母親朋跟南川會沒有瓜葛的,這兩邊真要動起手來,只要稍稍拖上一些時日,這士兵們怕是逃都得逃個大半,別說戰了。再說了,南川會大宗的錢、糧都在離岸不遠的小島上,有眾多炮艦護著,就咱那兩艘破船裝裝樣子還行,真要在海上打起來,那是雞蛋碰石頭,即便陸上人家敗了,只要不交錢、糧,不出一個月這南直隸的百萬人馬就會一鬨而散。魯明琛十有八九是看穿了這些事,才敢豁出去拼一把,我們想的是扶起壽王來,好挾天子以令諸侯,人家直接就要自立為王了!”

聽到這些,馬枝起徹底明白了,他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許久才晃過神來問道:“那,那,這麼說,我們是無力迴天了?”

“那倒也未必!”徐運昌面露得意。

“快說說!”馬枝起眼裡也閃起了光。

“昨日太陵城內刺案事發,到今時也不過一兩日而已,其他三鎮人馬也還在趕來的路上,事態尚在掌握,若城內之事能速速解決,則情勢必然反轉!待到三鎮兵臨城下,南川會他們想翻身都難了!主將不如將計就計,應允糧草和炮營入城,但在這兩支隊伍入城之前,主將可先以安撫之名帶兵入城,先拿了魯明琛,坐實其謀刺壽王之罪,以穩住事態,而後待炮營入城,就先佔了玄府,我料定若玄振海死於非命,則城裡南川會那些亡命徒們必然作鳥獸散,然後我們再圍了內閣和六部,進而控制全城,待其他三鎮來到城下,我們再抬出營中的壽王監國,他們也只能服從號令了,這南直隸日後還不都是主將的天下了?”

“妙啊!好計!有你在我身邊,何愁大事不成!哈哈!”馬枝起高興壞了。

“主將,當下最緊要的是要速速進城,不可耽擱呀!”

“哦,對對對對,快備馬,你我帶上親兵,現在就進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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