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從未給公公餵過烏頭,聽都沒聽過此物。”
劉素英慌張的眼神一瞬間變成決絕。
葉辰點點頭,沒有殺人犯會直接認罪,從古至今從沒有過。
所以,需要拿出證據。
“小院裡應該有八株草烏,或者叫斷腸草,如今只剩下兩株,想來那六株全都給呂員外吃下去了吧?你再仔細想想,斷腸草開紫花。”
劉素英一聽,緊張的抓起衣角,嘴上卻還辯稱,“回大人,民女確實種了兩株紫花,卻不知那便是斷腸草,更沒有八株之多。”
葉辰說道:“另外兩株旁邊佈滿抻拽的痕跡,而且翻出來全是新土,這又何解釋?”
“哼,難道除草也需向大人說明嗎。”劉素英淡淡道。
葉辰笑了起來,提出一個問題:“咱們先不說別的,你那兩朵紫花,從哪裡得到的,可以解釋一二嗎?”
“此乃野花。”
還真是油鹽不進啊,難怪呂馨兒說她的嫂嫂奸詐狡猾。
不過殺人這種事情,任誰都會嘴硬的。
不要緊,如果自己沒拿到有力證據,也絕不會提審人犯的。
葉辰從兜裡取出五份方子。
“劉素英,這些方子可還熟悉?”
劉素英一看立刻眉頭皺成“川”字,不再說話了。
葉辰淡淡道:“年紀輕輕卻被風溼困擾,本官深感同情,當然這些說明不了什麼,方子中的烏母根,著實令本官心生嚮往。風乾的根莖還能培育出草烏頭來,想來一定廢了不少時間吧。”
“大人,這些能說明什麼!”劉素英有些急了。
“自去年起,你就開始收集少量烏頭根,逐漸種在小院中,冬夏從未間斷過細心呵護,等到今年冬日,時機成熟,拔出烏頭熬給呂員外服用。好一齣精心策劃的謀殺案。”
“大人!我承認烏頭是藥裡撿出來的殘根種植而成,可那兩株就在小院,紋絲不動,請不要誣陷民女了,難道民女還不夠可憐嗎?”
劉素英哭起來,控訴道。
“劉素英,本官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出為何謀害呂員外,非要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成麼。”葉辰冰冷的說道。
“素英無罪。”
“好一個無罪,那就請隨本官走一趟呂府吧,將其餘六處抻拽痕跡全部挖開,很快就能找到獨立的烏頭母根殘餘。一年生植物的根有多長,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葉辰敲著桌案,桌子上一張空白硬宣紙,一字未寫。
終於,劉素英捂面痛哭,“求大人不要把我交到呂家手裡,砍腦袋也比活著裝入豬籠,而後沉到溪水裡強。”
她招認了。
正如葉辰所言,一年前劉素英就開始籌劃這起謀殺。
先是謊稱自己有風溼,叫家丁從李郎中那開出烏頭,前後開出五次方子,由於劑量非常小,難以達到害人的藥量,於是琢磨自己培植。
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養活了那些妖豔的紫花草。
趁著呂家小姐不在家這段時間,逐一取出,給呂老爺服下。
由於藥力累積,終於呂老爺病倒。
然而,那老頭子生命力極其頑強,一直不死,又害怕郎中發現端倪,於是最後一日,足足加了平常四倍的量,生伴在藥裡餵給呂員外。
呂員外崩死。
說到呂員外死了,劉素英解氣的笑起來,眼睛露出快感。
葉辰聽得卻緊皺眉頭。
長達一年的謀算,該是怎樣的刻骨仇恨。
他長嘆一聲,淡淡道:“說下為何殺呂員外吧。”
“為何殺他?他還不該死麼,從我進門那日起,他便霸佔了我...”劉素英死死咬著嘴唇,流出鮮血,然後繼續道:
“我一開始真的非常害怕,怕被相公休掉,後來那老東西得寸進尺要挾我,趁著相公在外做生意,夜夜欺辱我,還讓我懷上了孩子。
孩子自然不能見到天日,於是喝藥打掉了,本以為這樣他就能收斂,那老東西...!”
劉素英的眼淚如洩洪的洪水一樣滾落。
“他竟然獨居在小院,不準任何人靠近,晚上想著法的折磨我,大人,您不知道小院還有個密室吧,您一輩子都沒見過那些可怕的刑具,它們全都是為我準備的。”
說罷,劉素英解開布帶,後背上大大小小布滿陳舊傷痕,數量之多,範圍之廣令人驚駭。
“大人,這些我能忍,因為還有個疼我的相公...可是,那老東西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謀害我夫君!”
葉辰徹底震住,“你說自己夫君之死,是呂員外所為?”
虎父不食子,呂員外殺了親生兒子?!
“對,世上從沒有不透風的牆,那日我夫君見到老東西折磨我...”劉素英說這些話的時候,羞臊得臉色通紅,但還是咬著牙說下去。
“他衝進密室,一把奪過老東西手裡的蠟燭,將我從木驢上抱下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葉辰攥緊拳頭問道:“後來呢,如何加害你相公。”
“後來...”劉素英迅速整理好衣服,冷笑連連,“那老東西保證不再碰我,轉手就用錘子殺死我夫君,他連親兒子都不放過。”
“你為何不告官!”葉辰氣憤的問道,此等驚天惡行,居然忍了那麼久。
“官?之前的平山知縣與那老東西一路貨色,二人曾一同折磨過我,會給我主持公道麼。”
問出這些,葉辰非常難過。
以前還曾因為自己偵破遠拋屍體的事情,自責過,現在看來皇帝殺平山知縣,一點都沒殺錯。
“斯文敗類!敗類!”葉辰忍不住爆粗口。
“民女只是替夫報仇,既然事情敗露,我也厭煩苟活於世,還望大人可憐民女,莫要交到呂家手中執行私法,多謝大人。”
說罷,跪在地上磕響頭。
葉辰上前攙扶,依然無法阻止劉素英嘭嘭磕著地面。
彷彿她要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你要幹什麼!老龐快來...”
……
案子破了,但又沒破。
葉辰陷入糾結中。
看著手中空白奏章,不知如何下筆。
只要寫上字,一日破一案的傳奇又將續寫。
可一旦寫上字,良心過不去。
前世,根本沒有過這種經歷,法律保護那些弱勢的群體,使她們在受到侵害一刻起,有足夠力量反擊任何邪惡。
這一世...
“究竟我追求的正義是怎樣的呢?”
葉辰放下手中筆,決定找呂馨兒好好聊一聊。
距離衙門不遠處的客棧。
“大人,深夜找民女,不知有何要緊事。”
“隨我走走如何?”葉辰淡淡道,事情處理不完,根本無心睡覺。
而且更重要的,劉素英狀態很不穩定,有自殺傾向,現在老龐寸步不離的跟在劉素英身邊,以防不測。
“此時?”呂馨兒瞪大眸子,難道葉知縣有不軌企圖,想到這裡心裡還有些小期待,紅暈浮上臉頰。
“對就是此時。”葉辰極為肯定。
“我們去哪?”呂馨兒的心在怦怦直跳。
“先去你家祖墳吧...”
“啊???”
……
葉辰大半夜真的帶妹子去墳地了。
只不過,並非他一人,還有老魏幾名衙役。
“大人,您究竟想幹什麼。”呂馨兒繃著臉,她以為那樣,誰知道會這樣。
“本官得到重要線索,你哥也是被謀殺的,怕事情洩露,所以請你帶我們一起去開棺驗屍。”
“你說什麼,我哥哥也是...這個賤人,我一定要扒了她的皮!!!”呂馨兒氣得跳腳,大口喘氣。
“本官只想確認下,還請呂小姐諒解開棺之事。”
“叫大人費心了,民女配合。”
呂家祖墳整整齊齊排列在一座山丘上,有水經過,四周空曠,饒是葉辰這種不懂風水的人,一眼看去就覺得這裡風水差不了。
可就是這等極佳風水寶地,為何養出呂員外那樣的畜生呢。
起棺很順利,死者已經逝去三年有餘,加之土壤緣故,棺材內已然森森白骨。
葉辰帶上鹿皮手套,拾起頭骨,拿給呂馨兒看。
“鈍器致死,證據確鑿啊。”
呂馨兒哪見過這種場面,強忍著不嚇暈過去,瞅一眼便跑開了。
重新埋葬死者,下一站呂府。
“大人,為何回我家,難道說那賤人還有幫兇,姦夫淫婦??”
呂馨兒怒不可遏,破案了,難怪家宅不寧。
一路無言,直到再次進入呂員外的小院子,呂馨兒不明白為何又來這裡。
這是爹爹的住所啊。
殊不知此時葉辰早已開啟透視眼,正在觀看牆壁以及地面。
終於,在一座小假山下面,看到了樓梯。
“來人,撬開假山...”
警戒線外,呂府上下不清楚小院裡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兩名衙役正在挖東西,大小姐也在裡面。
而進入小假山裡面,只有兩個人,葉辰和呂馨兒。
“這...爹爹從未說,此處還有密室,難道這也與劉素英有關?”
推開密室大門,直到看見裡面的內容。
呂馨兒張大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