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走了,林福全讓二弟一家到他家吃飯,“你們剛來,啥東西都缺。今兒又不是逢集,不如就到我家吃吧。”

林滿堂反留了大哥一家在這兒吃,“家裡下人多,我們去,他們可怎麼整?還是你們留在我這邊吃吧。”

林福全想著二弟一家過完年就要去京城,也沒有跟他客氣,便讓媳婦和孩子回家逮兩隻雞,拿些菜過來。

下人們到灶間燒飯,鄭氏將兩個孩子帶到另一間屋。

呂氏得了李秀琴允許,回自己家。

林滿堂正在和老孃商量,過完年跟他一塊到京城,“娘,您看您辛苦半輩子,連新陵縣都沒出過。不如跟我去京城見見世面。我給您買些好吃的。”

林老太年紀大了,不愛折騰,聞言就是一擺手,“不了,我去京城幹什麼,見不見世面又能怎麼樣。我有你大哥大嫂照顧,就挺好。你放心去京城吧。”

自打林家兩人掙到錢,對唯一的老孃很捨得花錢,現在天天精米細面吃著,每頓都有一個雞蛋,三天兩頭吃回肉,現在的林老太紅光滿面,走起路來也不晃晃悠悠了,瞧著比剛穿來那會兒還精神。

林滿堂怎麼勸都沒用,年輕人喜歡去外面看看世界,老人卻是故土難離。

林滿堂無奈,打算走的時候給林老太一百兩留著花銷。想吃啥就指使孩子去買,總不能虧著自己。

另一邊,劉翠花正在跟李秀琴說些私密話。

“我跟你說,自打二弟考上舉人,從前那些夠不著的人家都來咱家說親了。”

李秀琴笑了,“那二丫定了嗎?”

劉翠花擺手,“不止二丫。”

李秀琴眨了下眼,有點懵,“你不就四個孩子嘛。前三個都定了親,只剩下二丫了呀。”

劉翠花四下看了看,小聲趴在李秀琴耳邊,“縣城永源街書店的東家,他家前幾天透了話,說家中有個合適的姑娘,今年十五,配我家大利剛剛好。”

李秀琴擰眉,“他不知道你家大利已經定親了嗎?”

“知道。”劉翠花小聲道,“但大利不是還沒成親嗎?我跟你說,女方家條件好的不成。光壓箱銀子就給四百兩,還給一間鋪面和一套縣城宅子。”

李秀琴見她說話時都不敢抬頭看自己,便知她心動了。

李秀琴氣得不成,“怎麼能這麼辦?你明明知道大利喜歡張家姑娘。寧拆十座廟,不悔一樁婚,你不想讓大利將來恨你,你就趁早給我打消這個念頭。”

眼見她要辦糊塗事,李秀琴聲音沒控制好,抖然拔高。

劉翠花嚇得魂都飛了,伸手指在嘴邊噓了一聲,示意她小聲些。

見她怕成這樣,估計是怕外面的大哥聽到,李秀琴放了一半的心,“大哥不同意?”

劉翠花拍著手,“他本來也很心動的,可後來跟許成祖說了一會話,回來後讓我不準再提這件事。”

許成祖是村裡少有的明白人,他最看中讀書,估計用話嚇住了林福全。

李秀琴真想給許成祖發一個好人卡,“他怎麼說的?”

劉翠花苦著臉,“他說,我們現在悔婚。等將來二弟當了官。別人會說他管家不嚴,縱容侄子悔婚。很有可能會被擼掉官職。”

李秀琴舒了一口氣。

劉翠花捂著胸口,可憐兮兮看著她,“一想到這麼多錢打我眼前飛過,我卻不能撈,我這心肚肉就疼得厲害。二弟妹,你能不能想個好法子,讓……”

李秀琴都快被她氣笑了,“你可拉倒吧。我還給你想法子,你咋不上天呢。你趁早給我打消這個念頭。你有那時間琢磨怎麼給大利換媳婦,還不如給二丫定門好親。”

這什麼人呀,剛發跡就忘本。

劉翠花被她懟得面色發白,小小聲道,“我就是想想,我這不是沒退親嗎?你看看你當了舉人娘子,你這脾氣還大了。”

“我脾氣大?是你就不該有這想法。”李秀琴白了她一眼。

劉翠花欺軟怕硬,見李秀琴強硬也不敢再說,忙岔開話題,舔著臉衝她笑,“我給七七做了虎頭帽,天涼了,你給孩子戴上。”

李秀琴接過她遞來的包袱,裡面不止虎頭帽,還有不少小衣服。

劉翠花喜滋滋道,“這些都是大丫給七七做的。你瞧瞧都是用的好布料,摸起來軟著呢。”

李秀琴揉了揉,確實都是好面料,最難得的是這衣服外面還繡了蝴蝶,“這孩子繡活越發好了。”

劉翠花有些得意,“是啊。現在天天待在家裡做繡話,說要是攢零花錢。”

李秀琴點頭,真難得,她竟然沒把錢沒收。

李秀琴問幾個孩子的婚事。

劉翠花一一說了,末了說起二丫的婚事,“本來我想定下來,但你大哥說再看看。咱家剛發跡就湊上來,衝的都是二弟。他要好好打聽對方的人品。”

李秀琴聞言倒是高看了林福全一眼。能結門好親,大哥竟然能穩住了,可真是難得。

他們說話的功夫,張家老二就送來了禮物,說是慶祝林滿堂考上舉人。

劉翠花趴在窗戶邊上看外面的動靜,回頭衝李秀琴一撇嘴,“瞧見沒?這是生怕咱們家悔親呢。你們剛回來,他們巴巴就送來了東西。”

李秀琴白了她一眼,“瞎說什麼呢。禮多人不怪,你想得也忒多。”

劉翠花誇張地拍了下巴掌,“哎喲,我可沒多想,從前走禮,你們家和他家八竿子打不著。可現在呢,明知道你們回來肯定會辦席,他卻現在就送東西過來。這不就是怕咱家退親嗎?”

好像說得還挺有道理,但是人家有想法也很正常。畢竟她家姑娘也不小了,之前因為大吉沒定下來,所以大利也就一直拖著,好不容易大吉定下來了,卻又要讓人家延遲成親。這耽誤的可都是女方。

李秀琴瞧了她一眼,“你就積些德吧。”

劉翠花訕訕一笑,到底沒說什麼。

林福全一家人在這邊吃了晌飯,又幫著歸攏家當,在天黑前告辭離開了。

晚上睡覺時,李秀琴將大嫂一家發生的事說了,“你說大嫂咋想的呀?怎麼能悔婚呢。要是你將來不當官了,女方要和離,她是不是還要將錯怪到咱們頭上呀。把我氣的夠嗆。”

林滿堂給她順背,“你沒必要生她的氣。她就是小家子氣,沒什麼見識。”

李秀琴白了他一眼,“你也別把錯都怪到她一人頭上,你那大哥也不是啥好人。他也心動了。要不是聽說會壞你前程,你看他會不會退婚。我算是看出來了,在利益面前,良心一文都不值。”

林滿堂點頭表示認同,“行,行,你說得對,他們都沒經得起誘惑。鄉下人一輩子才攢多少家底,聽說有那麼多陪嫁,當然心動了。”他笑了笑,“不過我覺得大嫂跟你哭訴,可不是為了讓你罵她。”

李秀琴挑了挑眉,有些奇了,“那是為了什麼?她該不會真的想讓我幫她退親吧?”

林滿堂搖頭,“大嫂是想告訴你,她為了咱們連這麼好的婚事都給推了。以後咱們到了京城,可不能忘了他們。”

李秀琴聞言自是哭笑不得,又有些滑稽,“她竟然是這麼想的?”可太出乎她預料了。

“我就是農村人,我還能不知道農村人在想什麼嘛。”林滿堂揉揉她的肩,“你呀,別以為農村人就沒心眼子,其實他們心眼也不少。”

李秀琴還是不敢相信,“可咱們是九族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難道不懂這個道理?”

林滿堂搖頭,“理是這麼個理兒。但是咱們這一去就是千里之遙呢。許多事都望塵莫及。要不是心裡真有他們,根本想不到。”

李秀琴仔細一想,還真是。

林滿堂坐下,讓媳婦給他捏捏,坐幾天車,他肩膀酸得不成。

李秀琴給他捏肩,林滿堂想起一事,“我打算將咱家的一百畝好地交給村裡。”

李秀琴怔愣了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要給族裡開學堂?”

林滿堂點頭,“是啊。這世上不止當官會犯錯,普通百姓更容易犯錯呢。大利的婚事只是一個小小的誘惑,比起那些實在的金錢,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力。”

鄉下孩子沒見過好東西,要是有人使壞,輕而易舉就能上套。他要往上爬,就不能有人拖他的後腿。林家人如此,小莊村的村民們更是如此。

這年代的人把田地看得極重,李秀琴是現代人,她沒有這麼執著,對百畝良田也不在意,開學堂自然也很支援,只是犯為難,“這主意挺好,但是好的先生難尋。”

林滿堂笑了,“先教他們啟蒙,教為人處事的道理。若是真有天資絕佳的孩子,再著重培養。”

如果只是啟蒙,童生也行,他認識的童生多到數不過來,李秀琴便也跟著笑起來,“也行。”

第二日,林滿堂坐著牛車去了縣城。

到了縣衙,縣令大人親自迎接,與他暢聊一番。

大早上去的,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原本林滿堂還打算拜完縣令,再去找個童生朋友,對方家境貧寒,他請對方到小莊村當先生。可瞅這天色,趕人家飯點了。這可就太失禮了。他只能打消念頭,往回走。

經過永源街,林滿堂離老遠就看到劉青文從一家書肆出來。

他出來那一刻,二樓窗戶開啟,有個頭戴帷帽的女子探頭朝他看。

林滿堂看了眼書肆的門牌,微蹙眉頭,這該不會就是想要破壞大利婚事的那家人吧?

明知道人家有親事,還上門破壞,想來這家人品也不咋地。

林滿堂正這樣想著,二樓那女子故意將手裡的帕子鬆開,那帕子飄飄蕩蕩落到劉青文面前,他撿起來,正要仰頭找主人,卻聽身後有人喊,“青文?”

劉青文一回頭,看到是林滿堂,立刻拱手施了一禮,“林舉人。”

林滿堂擺手,看了眼他手裡的帕子,“這是?”

劉青文忙解釋,“剛剛掉在地上的。我正想尋主人。”

林滿堂衝站在門口的小二,“來,有人丟了帕子,你快些幫忙找主人。我們還有事,先行離開了。”

小二下意識看了眼二樓,卻見那二樓門窗啪得一聲關上。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接,卻見那年長些的男子等得不耐煩,一把扯過劉青文手裡的帕子交給了小二,然後攬著他的肩膀,一路出了城。

“你這剛回來,不在家歇著,這麼快就來書肆?”

劉青文也是坐他們的牛車一塊回來的,這孩子窮得很,衣服洗到發白,隨身也只戴了一套換洗衣服。

劉青文也不瞞著他,“在府城抄了些書,想賣給書肆換些錢。”

林滿堂看了眼他的包袱,“不是說要換錢嗎?怎麼沒賣呢?”

劉青文苦笑,“沒談攏。”

不僅僅是沒談攏,對方想讓他與桂香退婚,娶這家書店的小姐。這怎麼可能,他婚事是阿奶在生前就定下的,他就是死也不能悔婚。

林滿堂不知道他話裡的沒談攏指的是婚事,他還以為是價錢沒談妥,“那你去別處賣不就行了?”

“咱們縣城就兩家書肆,那家賣的書都是雕版,很少要手抄書。”

林滿堂想了想,自家學堂正好也要書,“你抄的什麼書,不如就賣給我吧。我正好要給咱們村開個學堂。”

劉青文眼前一亮,趕緊遞了過去,“那成。”

他抄的都是四書五經,啟蒙用的書很少。

林滿堂到底不忍他失望,還是全都買下了。

付完錢,劉青文卻握緊了手,眼巴巴看向林滿堂,“林舉人?”

林滿堂擺擺手,“你就叫我林叔吧。叫舉人就太生份了。”

劉青文從善如流改了口,“林叔,你不是要開學堂嗎?不知我可不可以當你們學堂的先生?”

林滿堂呆愣好半晌,“你可是秀才,還這麼年輕,要是潛心學習,說不定下一次就能中舉了。”

劉青文苦笑連連,“林叔,您就別抬舉我了,在長安,您也瞧見了,中舉者都在三四十歲。年少成名說得好聽,可真正有幾人能辦到。不瞞您說,我昨兒回到家,連飯錢都沒有,還是在李叔家蹭了一頓飯。再這麼下去,明年我可能連娶妻的錢都拿不出。”

窮秀才,窮秀才,說的就是劉青文這種沒有家產,卻一心想向上爬的秀才。

林滿堂默默一嘆,考科舉確實很費錢,這孩子自食其力也挺好,便點頭答應了。

劉青文拱手施了一禮,“多謝林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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