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許二郎帶著劉青文匆匆趕到。

劉青文身子不如許二郎,被他連拖帶拽,到了後直喘粗1氣。

看到他來了,劉氏族長眉毛倒豎,“你不在家讀書,你來幹什麼?”

劉青文喘勻了氣,在幾人面上掃了一圈,問道,“既是我的婚事,為什麼不通知我?”

劉氏族長看了他一眼,“婚姻大事自有長輩做主。”

劉青文挺直了身板,毫無畏懼,“族長說錯了。婚姻大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乃我阿奶在世時為我而定。我自是相信她老人家的眼光。我未婚妻絕不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我也絕不可能因為一些子虛烏有的謠言就退親。族長再大也大不過我的阿奶。”

自打知曉他和桂香定了親,每到逢年過節,他都會到許家送禮。偶爾遇到桂香,她看著他含羞帶怯遞上自己縫製的繡品,那模樣分明是心儀他。他身上的貼心衣物都是她做的,他怎麼也不相信桂香會棄他而去。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小輩撅回去,向來霸道慣了的劉氏族長哪能忍得了這口惡氣,“如果族裡商定非要休妻呢?難不成你還想除族?”

眾人只見那個瘦弱的青年昂著頭,眸光森然,“又有何不可?”

圍觀人倒吸一口涼氣,就連許成祖也慌了。

要是劉青文真的為了桂香自請除族,那他們許家的名聲可就再也撿不起來了。這姑娘還沒嫁進夫家,就迷得未來夫君團團轉,為她自請除族,這以後誰還敢娶春娘。

跟族長一塊前來的族人也都慌了,忙拉住劉青文的袖子,低聲勸誡,“青文?你說什麼糊塗話呢。快跟族長致歉,說你錯了。”

“是啊,青文,除族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青文卻半點不領情,衝大家拱了手,“非是青文要忤逆族長。而是長輩之命不得不從。”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今日之事,我阿奶早有預料。在她臨走之前,特地給我留了一封信,若是有一日,族裡逼我退親,就讓我拿著這封信自請除族。一邊是長輩臨終遺願,一邊是劉氏栽培之恩,我只能先遂了我阿奶的願,將來再還劉氏恩情。”

這事情發展完全出乎林滿堂的預料。

剛剛他以為劉青文只是發了幾句狠,不喜劉氏族長替自己做主,才拿除族嚇唬對方。

還別說,作為劉氏的青年才俊,劉青文前程遠大,劉氏族長哪怕為了全族也要給他這個面子。

但是誰能想到,劉青文竟然不是放狠話,而是真的想除族。而且還是頂著長輩的名義。

眾人視線不由自主落在那封信上。

劉氏族長揹著手,氣得面目扭曲,手指被他捏得咯吱作響。好哇,那個老東西竟然算計他。這是在報復他當初逼她守寡呢。

他鬆開手,剛要去接那封信,卻見劉青文移開,將信交給邊上的林滿堂,又朝他施了一禮,“林叔,勞煩您給讀一讀。”

林滿堂看著這信,只覺得這是塊燙手山芋,今兒他要是接了這封信,就等於開罪了劉氏。可對面這孩子太過可憐,他也不忍心看這孩子孤立無援,心一軟便接了過來。

開啟信,他就有些眼暈,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念下去。

劉婆子在信的開頭就是劉青文剛剛說的那句話。如果有一天,劉氏族長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他可以自請除族。

下面劉婆子給出了三個理由。

一是:她本來不想守寡,全被劉氏所逼,如此沒有人性的家族不要也罷。如果你不除族,你就是不孝。我在陰曹地府也不會認你。

這條可就厲害了,幾乎是支援自己的孫子做他想做的事。

二是:人無信不立,不要一發跡就拋棄自己的未婚妻,這樣的人不配當她的孫子。

劉婆子畢竟沒有先後眼,她以為劉氏族人逼劉青文退親,是讓孫子攀高枝。卻沒預料到會發生今天這種事。

三是:如果有一天他當了官,一定要當個為民做主的好官,要是族人仗著他的勢,族裡卻不加以制止,他一定要自請除族。

在信裡,她將劉氏一族罵得狗血淋頭。總之一句話,這種無情無義的家族不值得他留戀。

劉氏族長今兒的臉面算是被劉婆子扔到地上踩了。

貞節牌坊是劉氏一族的榮耀,可這榮耀的背後卻是劉婆子幾十年的心酸。她心裡對劉氏一族生怨,臨死也要將這怨氣帶給她的孫子。

她成功了,她的孫子孝順,謹遵她的教誨,寧願除族,也不願退親。

現在就看劉氏族長肯不肯對一個小輩服軟了?

到底是留下劉青文這個麒麟兒,打破牙齒和血吞,硬逼著自己收回他之前的話;還是為了他族長的臉面,履行他之前的豪言將這個忤逆他的小輩除族?

眾人都在等劉氏族長的態度。

外面緊張,離廳堂不遠處的桂香房間也正緊張著。

桂香從林福全家出來,到了家,就被大伯審問,她一再否認自己跟陶德沒有私情。甚至賭咒發誓,大伯才將信將疑。

後來她一直躲在房裡哭,聽到劉氏族長帶人來退親了。

桂香徹底慌了,一時想不開竟打算上吊自盡以證清白,剛好林曉過來看她,推門進來,將人救了下來。

她將人罵了一通,“你要是真自盡,他們不會相信你的清白,反而會認為你畏罪自殺,那你才真是連死都蒙著不白之冤。”

這話果然有用,桂香徹底打消自殺的念頭。

隨後,外面廳堂吵起來了,林曉就趴在門縫聽外面的動靜,桂香便也跟著聽。

這一聽,兩人就有些傻眼了。

這什麼情況,竟然鬧到除族這麼嚴重?

“曉曉,你說這該怎麼辦啊?”桂香到底只是個小丫頭,沒經過事,突然發生這樣的事,不免有些驚慌,下意識看向林曉。

在她被所有人質疑時,她的好姐妹春娘不相信她,甚至還跟大伯父說,陶德看她的眼神不對。

桂香百口莫辯,恨不得剝開自己的心讓他們看看,自己真的是清白的。

她往日拿他們當親人,當家裡日子難過,她掏出攢下的私房錢供他們度過難關。可是他們卻不信她。只有曉曉相信她,她便也只信她。

林曉撐著下巴,壓低聲音道,“劉青文自請除族跟你沒關係。他就是想給他阿奶出一口惡氣。”

桂香抿了抿嘴,面露擔憂,“他除族了,以後可怎麼辦?”

劉氏再不堪,可好歹也供他讀了這麼多年的書。要是傳出去,他可就要落個忘恩負義的壞名聲,他以後可是要考科舉,這可怎麼好?

林曉擺了擺手,“你別擔心,肯定有辦法的。”

她都沒想到劉青文小小年紀,居然這麼爺們。居然敢跟劉氏族長硬槓,這份膽識可太讓她喜歡了。

“哎呀,我要是有這樣的哥哥多好。要是我出了事,他立刻就能衝過來為我拼命。”這可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桂香見她都這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頓時哭笑不得,卻也善解人意寬慰她,“那有什麼,只要咱們當一輩子的姐妹,你有事,他肯定會為你出頭。”

林曉眼睛一亮,“那可說好了。你可不能哄我。”

桂香抿嘴笑,剛要點頭,卻聽外面終於傳出來一聲陰森的毒咒,“那你可別後悔。”

劉氏族長几乎是掐著嗓子說出這句話。

他說完,那幾個族人卻都傻眼了,立時也不勸劉青文了,紛紛調轉方向改勸族長,“族長,這怎麼行。青文可是秀才。他還這麼年輕。”

劉青文絕對是年少有為。他中秀才的年紀比劉氏族長大兒子都早,天資極佳,只要他們傾全族之力供他,將來他肯定能飛黃騰達。

怎麼能因為一時義氣,就將人放走了。

劉氏族長冷著臉,大義凜然道,“要是我今兒認了錯,那些小輩有樣學樣怎麼辦?便是栽培出再多英才,留不住也是替別人做嫁衣。既如此,還不如拿他殺雞儆猴。我就不相信他這樣忘恩負義的人,考官能錄用他?”

劉青文眼裡含著淚,“能不能考上舉人,這是我的命。縱使沒有功名,我也不能傷了我阿奶的心。”

這是孝道,本國以孝治天下,他這麼做反而更占上峰。

劉氏族長氣得吐血,“走!開祠堂!將你除族。”

劉青文跟在後頭。

許成祖呆愣片刻,劉氏族人圍住他,“哎呀,你快勸幾句吧。怎麼能讓青文除族呢。他還是個孩子,科舉費錢,他沒了家,以後可怎麼過?”

許成祖瞬間反應過來,對啊,除族後,劉青文沒有房子,沒有田,甚至將來還要償還劉氏的恩情,他以後連養活自己都成困難。哪還有錢考科舉呢?

許成祖拉住劉青文的袖子,“青文啊?要不然你跟他好好認個錯。除族可不是小事兒。”

劉青文倔強,“我阿奶遺願,我不得不從。”

“哎呀,你阿奶糊塗,難不成你也糊塗?”

許成祖的媳婦過來勸,許家三個兒子也輪番勸,“對啊,除族不是一件小事。你可不能衝動。”

“除族後,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你可要想清楚。”

劉青文面色漲得通紅,似有萬千螞蟻在啃噬他的心,這些人都在講這些身外之物,可他們不明白那些東西是死的,他要爭一口氣。要是他卸了這口氣,他將來就要被族長拿捏的死死的。

“桂香啊,你快出來勸勸青文,你可不能讓他做糊塗事。”

桂香被大伯母推出來,劉青文雙眼赤紅,緩緩看著她。

桂香之前也哭過一場,眼裡有著血絲,她雙手交握在一起,在眾人矚目中,她衝他緩緩一笑,“謝謝你相信我。你放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以後我一定會做一個好媳婦。哪怕你去乞討,我都會在你旁邊幫你拿碗。”

劉青文心潮激盪,猶如劫後餘生,他就知道他阿奶待他是最好的,她給他找了最好的媳婦,有了她這句話,哪怕日子過得再苦,他也不會後悔。

眼淚順著臉頰滑到嘴裡,卻不是鹹,而是甜的,他咧開嘴笑了,最後看了她一眼,拿回林滿堂手裡的書信,珍之又重揣進懷裡,撇開眾人,快步走了出去。

這麼多人勸他,可劉青文還是執意不認輸,劉氏族人徹底慌了,追在後頭喊,“青文?青文?”

許成祖恨得直跺腳,“這孩子怎麼這麼犟呢。”

林滿堂嘆了口氣,正要離開,卻被人拉住了胳膊,低頭一瞧,竟是閨女。

林曉拉著她爹,“走,咱們也去瞧瞧。”

林滿堂點頭,又看向許成祖,“走吧。這孩子是個有主意的,哪怕為了桂香,你也要去幫他撐撐場面。”

許成祖頭疼不已,“這孩子太固執了。”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林滿堂看向桂香,“他從小得他阿奶教養,感情深厚,自然非常人可比。”

許成祖腦子已經亂成一鍋粥,“怎麼就鬧到這一步了呢?”

好好的,怎麼會有人要害他侄女名聲呢?

幾人正說著話,許大郎從外面回來了,陶德也被他揪了過來。

陶德下了車,滿臉驚慌,“劉兄呢?”

眾人看著他,暗自皺了眉,許二郎沒控制住脾氣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姓陶的,你亂說什麼?我妹妹怎麼可能跟你有私情?”

陶德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使勁掙脫,好不容易才讓對方鬆手,“我沒有,我只是昨日與友人在茶樓吃酒,友人問我將來想娶什麼樣的妻子,我說將來的妻子能像劉兄弟的未婚妻一樣溫婉賢淑就好了。我沒說我跟令妹有私情啊?我哪知道傳言會傳得如此離譜。”他氣得跺腳,“一定有人故意陷害我。”

他義憤填膺,既有被人冤枉的委屈,又有愧對同窗師兄弟的羞赧。大家將信將疑,只難免犯起糊塗。誰吃飽了撐的,跑去陷害他?

許二郎還是不信,這人一看就不老實,“那帕子呢?”

“我從鋪子買的。”陶德從身上掏出帕子,“我只是隨便挑的。那繡莊掌櫃可以作證。”

許成祖媳婦接過帕子,仔細瞧了一眼,這針腳倒有幾分桂香的影子,但不是桂香的手筆,“我家桂香從來不繡男子帕子。”

男子帕子比女子帕子大,而且花紋簡單,掙不了幾個錢。桂香繡活好通常只繡女子帕子。

陶德急切道,“既如此,那我去劉家村跟劉兄弟好生解釋一番,可不能讓他生了誤會。”

其他人面面相覷,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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