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林曉在書房磨鏡片,突然外面傳來一聲尖利的爭吵聲。

林曉唬了一跳,手裡的鏡片掉到桌子上,差點摔碎,她撿起來,發現鏡片沒事,長舒一口氣。

只是被這麼打擾,她難免心煩意亂,示意巧兒將人叫進來,她將鏡片放進匣子裡,小心翼翼蓋上,背往後靠,雙手交叉,老神在在,“說吧,到底什麼事?”

範寡婦訕訕地,在這個家裡,老爺和夫人都是寬厚人,輕易不處罰奴僕,只有小姐看著好說話,但發起火來,那是誰的面子都不給。

喜鵲上前一步,行了禮,“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沒控制住脾氣,打擾到您了,請您處罰,千萬別動怒。”

林曉抬手,“你先說什麼事,我再決定處不處罰你們。”

喜鵲臉頰一紅,扭捏地將她娘讓她嫁人的事說了。

喜鵲確實也不小了,都十八了。十八歲的姑娘就是成年人了,身材和心智也都全了,林曉自己談了戀愛,也沒想讓丫鬟一直單著的念頭,撐著下巴問,“都有哪些人選?”

範寡婦見小姐沒生氣,壯著膽子上前回話,“小姐,有兩個是商賈,都是府城殷實人家,在府城開了兩家鋪面,買賣做得還成。喜鵲嫁過去就能當少奶奶,也有丫鬟伺候。連夫人都說是門好親。”

林曉點頭,“他們可曾見過喜鵲?”

範寡婦搖頭,“之前老奴放出去話,說有閨女要嫁人。是媒人幫著尋的。不曾見過。”

喜鵲抿抿嘴,“他們連我面都沒見過,就想娶我,可見心思不單純。”

喜鵲從小跟林曉一塊長大,與林家人多有接觸,多少也受了點影響,對婚事也有自己的見解。

夫人說過,低嫁或高嫁都不可娶,門當戶對才是最好的。像小姐的蕭世子,一個是郡主,一個是未來國公,兩人身份相當,郎才女貌,相處很和諧。像老爺和夫人都是農家出身,也有共同話題,他們都很幸福。

可她呢?只是個下人,而對方卻是小有資產的商賈。光給聘禮就有千兩。她和她娘在林家吃喝都包,八年下來也只攢了不到五百兩。人家憑什麼娶自己?

還不是看中她是郡主的丫鬟,想借著這名頭謀求好處嗎?

喜鵲不想未來夫家藉著她和小姐的關係佔林家的好處,她更怕對方得寸進尺,慢慢消磨掉她和小姐之間的感情。那樣她以後還怎麼見小姐。

範寡婦是成年人,她到林家,自己三觀都已經形成,雖然也受林家人影響,但到底有限,聽到女兒這話,忍不住道,“婚姻大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前沒見過面多了去了。咱們有什麼好讓人家圖謀的?”

喜鵲覺得她娘天天在灶房待傻了,怎麼會沒有什麼圖謀呢。商人最是逐利,老爺可是知府,小姐又是郡主,只要打著林家的名頭,誰敢欺負他們。

喜歡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

林曉心裡很感動。喜歡捨不得她,她又何嘗捨得喜鵲。

她有兩個貼身丫鬟伺候,巧兒能言善辯,說話好聽,會討人歡心。可她還是更喜歡喜鵲,不僅僅是因為喜鵲跟她時間最長。還因為喜鵲為人誠懇,什麼事都聽她的。就比如幾年前,大榮兵突然來襲,她讓喜鵲通知全村躲起來。那時候喜鵲半點沒考慮自己的處境,二話不說,就去通知村民,完全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現在喜鵲因為捨不得她們之間的感情,就拒絕一門好親,再正常不過。

不過林曉還是擺手,“話也不能這麼說。你雖是我的丫鬟,卻識文斷字,又會理家管事,這樣的丫鬟與小戶家的千金小姐也差不了多少。人的一切都是不可分開的。學識、能力、長相、年齡、性格和交際手段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你不好,不得我喜歡,我們之間也不可能有這麼深的主僕情誼。所以你也別妄自菲薄,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你絕對配得上。”

喜鵲若有所思,是這樣嗎?

林曉又道,“至於藉著咱們家的勢,這些你不用擔心,我爹孃會公事公辦的。”

說完,她看向範寡婦,“我爹升官速度很快。嬸子要是將喜鵲嫁在本地,若有一天我們離開了雲南府,喜鵲可就走不了了,你這人選可得想好了。”

喜鵲心裡一個咯噔,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她?那她以後豈不是連小姐和親孃的面都見不著了,她焦急看向範寡婦,“娘,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雲南府。”

範寡婦自然捨不得女兒,只她也愁得慌,“可你年紀不小了呀。也不能一直耽誤下去呀。”她轉了轉眼珠子,“對了,有一戶人家不是雲南府的,是京城人。”

林曉和喜鵲齊齊看向她。

範寡婦笑道,“也是個商賈,叫雲德,他老家是京城人,經常帶著商隊兩地跑。咱們老爺來雲南府時,剛好救過他的命,他幾乎每回來雲南府,都會送些禮物給老爺。他也曾向我提過親。而且還是大兒子。只是那時候我以為老爺可能會長久待在重德,就給拒了。”

一直站在邊上的巧兒插了句嘴,“我見過那個雲老爺。他年年到咱家送禮,我就看到過好幾回,瞧著挺面善,想來他大兒子應該也差不離。”

這古代長子就是未來繼承人,肯定會寄予厚望,絕不會是個紈絝。

林曉也覺得這人選不錯,將來她爹要是回到京城當官,他們說不定能在京城見面,“這個可以考慮一下,不過你先讓莊管家去打聽他們家的情況。要是人品不好,家裡一堆腌臢事,可不能讓喜鵲嫁過去。”

喜鵲聽到小姐考慮得這麼周到,也沒再反對。

範寡婦心願達成,喜滋滋向小姐道謝,而後樂顛顛出去找莊管家。

喜鵲走過來,給小姐奉茶。

喜鵲打十歲起就跟著林曉,兩人八年感情,要是婚事定下來,喜鵲少不得要嫁到京城,她還真捨不得。接過她端過來的茶,林曉嘆了口氣。

喜鵲紅著眼圈,“小姐,奴婢不想嫁人。”

林曉哭笑不得,“竟說傻話,你要是不嫁人,你娘恐怕天天得來煩你。我如果真的給你撐腰,你娘雖然不敢跟我對著來,但她說不定會提前贖身出府。你真的想好了嗎?”

這倒是她娘能幹出來的事兒,喜鵲頓時不說話了,更何況她也不是真的不願意嫁人,就是對嫁人後的生活充滿彷徨。

林曉倒是能理解她的惶恐,拍拍她的手,“你也別擔心,要是他們家欺負你,你也別忍著,偷偷讓人送信給我。我來幫你。”

喜鵲被她這孩子話給逗笑了。嫁過去就是旁人家的人了,她怎麼能給小姐添麻煩呢。可她還是覺得窩心。小姐待她向來親厚,這輩子能伺候小姐,是她的福分。

喜鵲抿了抿嘴,“小姐,您以後可不能忘了奴婢。要不然奴婢會真的想哭。”

林曉失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你知道的,我記性很好的。”

喜鵲破涕為笑,“是,您記性好。一定不會忘了奴婢。”

林曉眨了眨眼睛,又示意喜鵲也擦乾淨,“好了,別哭了,你這還沒嫁人,怎麼就哭鼻子了。”

喜鵲也趕緊拿帕子抹淚,然後藉口給小姐拿點心就出去了。

林曉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長大了就是這點不好,身邊的人總會一個個離開你。”

小姐很少露出惋惜之情,巧兒寬慰道,“您這邊也會慢慢聚攏新人,他們對您也很重要。有得必有失吧。”

林曉怔了怔,瞬間明白她所說的新人指的是誰,“他們是不一樣的。”

喜鵲是玩伴,是她的小姐妹,是她的小跟班,陪了她八年,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八年。

巧兒便不說話了。

林曉也沒傷感多久,重新打起精神,“我交給你一件任務。”

巧兒恭恭敬敬聽著。

林曉看了眼屋外,“你幫我問問喜鵲,看看她喜歡什麼東西,到時候她成親,我買來送給她。別為我省錢。”

巧兒點頭應是,也不再打擾小姐,跨步出了書房。

她走了,林曉卻也沒繼續磨鏡片,而是直接去了對面,這邊原本是個空房間,後來李天應要調配煙花,便把空房間改成實驗室。

其實做煙花最怕爆炸,爆炸就會造成火災事故,林曉一開始不同意他用這個房間,擔心這間著火,連帶著其他房間也著火。可李天應現在就是個衰神附體,只要他出了這個院子就肯定會倒黴,所以林曉也只能隨他了。

林曉進了房間,四下打量,在一個煉丹爐前發現了李天應,“李道士?”

李天應抬頭,看到是她來了,放下手裡的東西,殷勤湊過來,“你怎麼來了?”

林曉看了眼屋裡,擔心這屋子會著火,她特地在後面開了一扇門,方便人逃出去。

林曉示意他坐過來,“我身邊的喜鵲馬上就要說親了,但是我不確定這門婚事結的好不好。到時候麻煩你給他們算一下。”

李天應捋捋鬍子,很爽快應了,“成。小事一樁。”

林曉從錢袋裡取出一錠銀子遞給他。

李天應擺手,他不僅不要好處費,而且還買一送一,衝她擠擠眼睛,“你要不要也算一下?”他點了點她眉心,“我觀你最近紅鸞星動……”

林曉唬了一跳,嚇得趕緊四下看了看,擔心被外面人聽到,起身把門關上,而後壓低聲音警告他,“不許亂說話。你心裡知道就得了,不許告訴別人。”

李天應被她這一通警告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好事啊,你那心儀物件與你乃是天作之合。你幹啥不讓別人知道?”

讓他不說,還偏說,林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你不許再提這件事。”

李天應活到這把年紀還是個童子身,他哪裡懂得什麼男女之情,見她又是威脅,又是瞪眼,顯見是不想讓人知道,雖然他想不通理由,可他不敢得罪她,只好點頭,“成,我不告訴旁人。”

林曉暗暗鬆了一口氣,又突然回過神來,盯著他,“你是不是天天算我家人的命運啊?”

李天應一臉心虛,抬頭看房梁。

看來是真的了。林曉倒也沒覺得算命有什麼不好。萬一他真的哪天算到他們有危險了,起碼能起個警示作用。只是天天算,這就完全是職業病了,她有些不理解,“你天天給我們家人算命,你累不累啊?我可是聽人說算命會損修為?你都成三缺五弊之體了,你還算吶?嫌自己活得太長啦?”

她可記得那些老道士為人算命前總說一句‘天機不可洩露’,雖然下一句就是要錢,但這前一句未必是假話。

李天應搖頭,“算命本身並不會損修為。如果我將命理告訴對方,並勸他向善,如果對方聽進去了,我就會得善果。如果對方聽不進去,並且引發更糟糕的事情,我就是造了業障。”

林曉想到蕭家,恍然大悟,“難怪你現在是三缺五弊之體呢。”

害了蕭家一千多條人命,這是造了多少業障啊。

李天應:“……”能不能別提這事兒。他都後悔死了。

林曉見他臉色青了白,白了青,訕訕地住了嘴,剛要離開,卻聽李天應叫住了她,“我決定煉製火1球。你打算怎麼煉?”

他可是看過那火球威力的。那真是一扔死一堆。

林曉拉著他將自己的要求講了,李天應拿筆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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