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秀琴穿越以來自己驚慌的時刻。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隊穿著盔甲計程車兵像攆小雞仔似的追著一群百姓跑,他們騎著馬,手裡拿著長刀,駿馬奔騰間,刀一揮隨意收割百姓的人頭。那人頭被砍後,像球一樣拋起,滾到旁邊的月沙河裡。

百姓嚇瘋了,跑得越發狼狽,那些士兵在後面不急不緩的打馬追著,看他們四散逃開。

有的跳進河裡,有的拐進旁邊的小道,有的徑直往前跑,他們便追在後頭,肆意的笑看這群人垂死掙扎。

李秀琴渾身發冷,明明離得那麼遠,她卻覺得那笑聲清清楚楚迴盪在她耳邊。

李秀琴瘋了似的往坡下跑,她這時候全然忘了自己懷了孕,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在坡上,如履平地,動作飛快往下跑,跑得太急,摔了一跤,她連裙襬的土都來不及彈,爬起來繼續往前跑,她拿出她以前從未有過的速度在狂拼。

她必須回去通知孩子們,她必須救她的女兒。

緊張、害怕、恐懼種種情緒在她腦海交織,奔跑前,汗水打溼她眼簾,她恍然間想起那些久遠的記憶。

那是一個溫馨的早餐,她前世的爸教她藥方,她津津有味聽著。她媽媽端菜過來,衝他們爺倆抱怨,“又不好好吃飯。再不吃,飯菜該涼了。”

那時候的她很愛笑,乖乖應下,扭頭衝她爸做了個鬼臉。她爸哈哈大笑,她媽一副拿他們沒辦法的無奈表情。

突然她家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夥穿著綠軍裝的少年郎將她爸按倒在地,抓犯人似的往外拖,隨後她的家被那些人像土匪似到處搜,他們在翻箱倒櫃找東西。找什麼呢?那時候的她滿腦子疑惑,被她娘按在懷裡,她睜著一隻眼看著這些人化身為惡鬼,凶神惡煞地質問她媽。她感覺她媽嚇得渾身發抖,只顧著搖頭。

沒過多久,她家祖傳的藥方、她家高祖被皇上任命為御醫的聖旨,這些最寶貴的東西被這些人拿走。後來她才知道這些東西是打倒她爸的鐵證。

滿屋的草藥,衣服,還沒來得及吃完的飯菜,桌椅板凳全部雜亂無章堆放在地上,就像垃圾場。

在後來的十幾年裡,這樣可怖的場景每晚都會出現在她夢裡。後來,她爸平反了,她家的日子好過了,這惡夢才沒有重現,她的記憶也慢慢開始淡化,直到消失。

她原以為自己忘了,可現在看來,這些記憶只是被她下意識埋葬了。

眼淚迎著風,越來越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卻不像以前那樣害怕,或者她已經顧不得這些,她用手背狠狠抹了下眼淚,再次加快速度。

往常六里多的路此時卻變得格外漫長,她跑啊,拿出吃奶的力氣在跑,呼吸變得侷促,兩條腿不停交替,跑出殘影,胳膊不停搖擺隱隱有些發疼,她還是在跑。

一步,兩步,三步……

小莊村的輪廓漸漸入了她的視線範圍,旁邊的豬圈傳來孩子的笑聲,她想起閨女之前給她的哨子,她放在錢袋裡,一直忘了拿出來。

她拼命吹哨子,吸引在沙地豬圈打掃衛生的孩子們。

聽到哨聲,孩子們跑出來,正要開口問她怎麼回事。

李秀琴不等他們問出口,衝他們招手,“快!快!快!後面有一夥敵軍殺過來了。”

這些半大孩子都嚇傻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全都呆愣在原地。

這是人的自然反應,但此時一分一秒都珍貴,李秀琴氣得肝疼,拖拽他們往前跑,“快回村通知家人!讓他們往山上跑。”

孩子們被她帶了幾步,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撒腿往前奔。

李秀琴之前跑了很長一段路,喘得厲害,很快被這幾個孩子甩下。有幾個孩子要等她,她揮手攆人,“你們別管我,快走。”

她喘息幾下,等呼吸平穩,再次加快腳步,很快超過這群孩子。她以為自己跑得很快,可是下一秒差點讓她崩潰,她眼尾突然掃見與她這條路並齊的河渠方向正有一夥人馬往這邊而來。

竟然這麼快!

李秀琴瞳孔縮了縮,緊緊盯著那夥人馬,跑了十幾步遠,發現那夥人馬一分為二,一隊拐進不遠處的軍戶村,另一隊往張家莊方向去了。

李秀琴腦海一片空白,她甚至來不及為這兩個村子的百姓難過,這些人遲早會過來的,或早或晚罷了,她要加快速度奔跑,回去通知曉曉。

離村口還有一里地的時候,李秀琴發現河渠那邊有一輛牛車正往小莊村方向趕來,那趕車人身上的衣著,她很熟悉,可不正是早上要進城給孩子看病的文先生嗎?

也是啊,他們之前帶孩子去縣城看病,應該能遇上那夥人,許是他們察覺出不對,火速調了頭。

文先生比他們先到村子,在那條大道上,文先生甩著鞭子,用盡全身力氣不停大喊,“快!敵軍殺過來了,大家快跑啊!”

離村口還有四五步時,李秀琴感覺腹部一陣墜痛,疼得她整個人如同灌了鉛,竟是連一步都邁不動,她只得停下,用最後的力氣不停吹哨子。

李秀琴身後的孩子們齊齊往家跑,不停大喊,“阿奶!阿爺!敵人來了!快跑啊。”

“弟弟!敵軍殺過來了!快跑啊。”

“妹妹!敵軍殺過來了!快跑啊。”

院子裡的林曉聽到動靜從院裡衝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籃子。

聽清這些孩子們在喊什麼之後,林曉扔掉手裡的籃子,衝身後的喜鵲道,“快去通知二丫和我阿奶。我去坡地找我娘。”

說完,她也不等喜鵲回答,扭頭轉身往東面小路而去,沒想到走了沒幾步,發現她娘扶著肚子坐在小路中間。

林曉唬了一跳,三兩步跑過來,“娘?娘?你怎麼了?”

李秀琴額頭滴汗,下1身傳來一陣絞痛,疼得她臉色蒼白,渾身抽痛。

林曉徹底慌了,她想扶住她娘,卻發現她力氣不夠,怎麼也扶不起來,突然她視線定住,只見她孃的裙襬下血跡緩緩流出,她驚慌地叫了聲“娘”。

李秀琴疼痛難忍,牙齒都在打顫,她搖了搖頭,眼尾掃見河渠方向有一隊人馬正朝這邊而來,她驚恐得瞪大眼睛,以自己最大的力氣推開女兒,“快跑!你快跑啊!”

林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嚇得一哆嗦,身子跟著抖了抖,“我不走!娘,我扶您起來。”

她到底人小,力氣有限,扶不動她,林曉急得額頭冒汗,忙道,“我回家拉板車,您等著,我現在就回去拉板車。”

李秀琴看著那夥人馬越來越近,忍著巨痛,衝女兒嘶吼,“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

林曉聽不到她的話,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點回家拉板車,她要帶著她娘一塊逃。她往回奔,只瞬間功夫就跑到村口,還沒拐進家門,就見文先生趕著牛車往村口奔來。

文先生剛剛急著回來通知大家,正好村道上有幾個孩子在玩,他就將那幾個孩子抱上牛車,調頭往回跑。

劉家村離山最近,從那邊往山上跑,那夥敵軍不容易找到他們。

林曉衝他們揮手,“文先生,快救救我娘吧!她懷著孩子呢。”

不遠處的軍隊正往這邊狂奔,文先生根本來不及思考,他跳下牛車,將韁繩丟給林曉,大步往李秀琴那邊而去。

李秀琴已經徹底暈過去了。他抱著軟倒在地的李秀琴跑到村口,將她往牛車上一放,也顧不得牛車緊得滿滿當當,他這麼一放有可能會壓到孩子。

他飛快跳上牛車,一甩鞭子往另一條路上拐。

林曉見她娘已經安全,牛車上也沒了位置,敵人卻在緩緩逼近,她掉頭就往家跑。

文娘子一手抱著寶柱,一手抱著李秀琴的半邊身子,衝林曉叫道,“曉曉!曉曉!你快回來!”

林曉頭也不回,火速跑進家,將門緊緊關上。

不過幾息功夫,一隊騎兵到了小莊村村口,為首的將士四下看了看,除了左側小道上有一輛牛車,整個村子安靜得嚇人。

為首的將士示意一名騎兵前去追那輛牛車,剩下計程車兵繼續搜。

一個士兵下了馬,四下看了看,有些遲疑,“頭兒?這村子怎麼跟之前那幾個村子不一樣?”

為首將士哼了聲,不屑道,“怕是都躲起來了,快!給我挨家挨戶的搜,無論男女,無論老幼,一個都活口都不許留。”

“是!”

三十來個士兵紛紛下馬,分為兩隊,一隊往左邊關屠夫家而去,一隊往林滿堂家而去。

林滿堂的家門緊緊關閉,這夥人直接用腳踹開大門。

另一邊,關屠夫家的孩子跑了,臨走也沒顧上關門,那隊人跑進去一頓搜刮,沒發現活人,很快從裡面退出來。

“頭兒!這家沒人。”

為首的將士擰眉,示意他去下一家搜尋。

那士兵領命,剛要轉身,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叫喊。

隨後右邊院子裡傳來士兵的叫喊聲,“伍長?伍長?你沒事吧?”

眾人察覺有異,不自覺捏緊手上的刀,有一個士兵從院子裡跌跌撞撞跑出來,“頭兒!這家屋裡設了機關。伍長和兩名士兵被箭射死了。”

為首的將士寒著臉,“小心些,給我繼續搜!”

“是!”

士兵跑進去沒多久,突然有什麼東西被爆炸似的,砰的一聲響。

而後右側的房子突然著了火,火勢沖天,隨即傳來將士們痛苦的哀嚎聲。

隨著這聲爆裂,馬突然受驚,掙脫韁繩狂奔起來,為首的將士那副座騎也不例外,突然仰天長嘯,撒腿狂奔,為首的將士拼命拽韁繩,好不容易才制服畜生,示意另一隊人馬進去檢視。

那一隊戰戰兢兢靠近,只見院子四處都在著火,剛剛進去的幾個士兵身上著火正在院子裡打滾。

大夥不敢靠近,嚇得連連倒退,有個士兵跑過來問為首的將士,“頭兒!他們身上著火了。”

似乎為了驗證他的話,隨著他話音剛落,幾個人形火球衝出院子,往這邊而來。而他們身後的火往上又躥高几尺,燒得更旺了。

為首的將士從身後抽出三隻箭,嗖嗖嗖,這幾個著火計程車兵全部被射死。

“頭兒?怎麼辦?”

為首的將士陰沉著臉,“往這些人家裡扔一個火把。”

之前沒有引火,擔心其他村子得到訊息,有所防備。現在火燒成這樣,想不引起也不可能了。索性燒得更旺一些。

士兵看著幾個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戰友,心裡一片肅然,重重應了聲‘是’。

另一邊,蕭定安正帶著手下士兵四處搜尋敵軍。

今天發生的這場禍事對許多人來說是一場晴天霹靂。但對邊城的將士們來說卻是早有心理準備。

這事要從五天前說起。

大榮突然增兵三十萬對邊城發起猛烈進攻,守城軍只有十萬,自然抵抗不住,守城將軍便讓蕭定安請援兵。

守城將軍在城樓親自指揮,堅持了三天三夜,疲累至極,被屬下勸回營帳休息,沒想到,當天夜裡被潛伏多年的細作刺殺,中了幾箭,至今仍昏迷不醒。

兩位佐官代為執掌軍營,敵軍將領在下面罵戰,有一位佐官脾氣暴躁,受不住刺激,執意下去與之交戰。

良國這邊不敵,落敗而回。良國這邊的守城士氣低迷,再加上死了不少士兵,援兵遲遲未到,大榮攻擊越發猛烈,堅持了兩天,城門被敵軍撞開。

這些敵軍破城後,分成兩方人馬,一部分進城,另一部分到各村收割人命,無論男女老幼,一概殺掉。

蕭定安帶著二十萬援兵不眠不休趕了兩天路終於到了新陵縣。

雙方在新陵縣城交戰,死傷無數,最終敵軍由於兵力分散,人數不敵,良國戰勝了他們。

主力大軍消滅,這些分散的小兵還要剿滅,於是十萬人馬去守關口,另十萬到處搜尋敵軍下落。

蕭定安帶著屬下跟蹤敵軍留下的馬蹄印,到了一處村子,還未進村,迎面傳來一陣血腥氣。

這些敵軍喪盡天良,所過之處竟然全是不留一個活口,連孩子也不放過。

良國看著這些身首異處的百姓心裡悲痛不已。

“營佐!快看!那邊著了火,敵軍一定在那兒。”

蕭定安扭頭看去,竟是小莊村的方向,他飛快上了馬,“快上馬!”

身後幾百個士兵趕緊跟上。

蕭定安騎馬而來,剛進村子,就發現幾個敵軍正在點火,看到他們,這些士兵微微怔愣了下,隨手將火把從窗戶扔進去,而後騎馬衝蕭定安衝過來。

一方只有十六敵軍,一方卻有幾百個士兵,勝負顯而易見。

眨眼之間,這十六個敵軍或死或傷。

蕭定安示意其他人救火,他圍著林家燒得面目全非的院子,不停呼喊,“林妹妹?林妹妹?”

後院,躲在池子裡的林曉聽到蕭定安熟悉的聲音,終於爬上岸,“蕭定安?我在這兒!”

蕭定安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停下腳步,豎著耳朵聽,果然不是錯覺。他用劍劈開還冒著火苗的小門,在池子邊發現渾身溼漉漉的林曉,“你這是?”

蕭定安邊走邊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快!別凍著。”

林曉打了個哆嗦,握住他的手,聲音發顫,“我娘呢?我娘怎麼樣了?”

蕭定安搖頭,“我剛來,還沒發現其他人。”知道她著急,他示意她照顧好自己,“我帶人去尋。”

林曉點頭,“我娘往東邊那條路去了。”

“好。”蕭定安拔腿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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