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夥走了,李秀琴才想起來,自己竟是忘了告訴大夥今年豬會掉價。

許是因為懷孕,她最近總是忘事兒,想了想,人都回去了,明早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李秀琴讓範寡婦去通知張順星夫妻和徐順良,讓他們明天一塊去買小豬仔,想了想,三個人到底不夠,她又道,“對了,你明天也跟著一塊去吧。”

範寡婦看了眼她的肚子,面露憂色,“奶奶,您一個人能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李秀琴攤了攤手,“已經三個多月,胎也穩了,做些吃的而已,沒關係的。”

範寡婦一想也是,家裡又沒有牲口,只是做一日三餐,應該沒事兒,便點頭答應了。

第二日一早,東方泛起魚肚白,晨光曦微,小莊村的村民們吃完早飯,幾乎所有人都聚在村口。

此次遠行人數遠比李秀琴以為的還要多,其中最小的才十一,最大的五十多。家家戶戶只留了無法遠行的孩子以及年邁的老人。

瞅他們這陣仗,打算養很多豬呢,李秀琴有些擔憂,示意大家安靜一會兒,“我知道大夥都想掙錢。但是,我得跟你們說,咱們縣小豬仔漲這麼離譜,肯定是因為別的村也跟著一塊養豬。你們想啊,豬仔多了,養豬方法還跟咱們一樣,咱們的豬還能賣上價嘛。興許到年底,也就賣個十文,你們好好琢磨今年要不要養那麼多頭豬,別辛辛苦苦一整年回頭賺不到錢。”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會兒,各家聚在一塊交頭接耳討論起來。

有幾家壯勞力擠過來,“不是,弟妹,你不是一直握著那中藥方子嗎?這方子連我們都不知道。他們知道也沒事吧。”

“對啊,他們也養不了幾頭。應該不至於吧?”

李秀琴覺得他們想得太美,“可是加起來就多了呀。”她將陳順田贖身原因說了,“他代表的是整個村子。再加上你們出嫁的那幾戶人家,他們也都有各自的家族,這幾個族加起來,也有不少人了。你們想想,咱們村一直養豬,之前也漲了些,但也沒漲到如此離譜。但是今年卻直接漲到五百文,而且還有價無市,這說明什麼?說明今年養豬的人遠不止你們之前認為的幾家。”

母豬平均114天生小豬仔,之前沒有露出半點風聲,想必新養豬的這夥人是最近才決定養的。

村裡有幾戶人家早早就訂了小豬仔。但是養豬仔的人家為了多掙錢,把他們的定錢全都退了。

大夥這才決定去隔壁縣買小豬仔。

李秀琴這話有理有據,村民們這下是真的慌了,婦人們拉著男人問,“當家的,這可怎麼辦?”

“哎呀,不會真掙不到錢吧?”

“要是這樣,那咱們養豬不划算了呀。”

兩百多人立時交頭接耳討論起來。

往常到這時候,村裡人就開始詢問關屠夫的意見,他多年殺豬,三個兒子對附近十幾個村子的養豬情況都很熟,今年養小豬仔,也是他和兒子們去看過。

聽到李秀琴這話,他跟三個兒子聚在一起算了一筆賬。

末了,關屠夫衝李秀琴道,“滿堂媳婦,我剛剛跟他們算了下。我之前帶著他們買小豬仔,連城西,我都跑了,都沒有小豬仔。我也打聽過他們今年養了多少頭小豬仔。”

他掰著指頭算給大夥聽,其他人都齊齊看向他,等他下文。

“我不敢說我這數一定正確,只能說我去過的幾個地方大概就是這個數。今年豬仔大概有五千多頭。去年也就兩千多頭。翻了一倍還多。豬肉掉價是肯定的。但是普通生豬不到七文,咱們是二十文,這中間差了十三文,根據我多年賣豬經驗,年底咱們這生豬大概能賣到十二文左右,最低也能有十文,咱們還是有的賺。”

村民們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只聽關屠夫四下看了看,“今年才是養豬法傳開第一年。至於明年,養豬的人肯定會更多,豬肉價肯定也掉得更多。到那時,再說吧,咱們能賺一年是一年。”

關大郎點頭表示附和,“對啊,今年好歹能喝口湯,明年連湯都沒了,興許只能賺個人工錢。咱們今年還是多養些吧。”

這話倒也有些道理,李秀琴提醒過他們,見他們有心理準備,便沒再說。

能賺一年還是多賺一年吧。真等明年全部傳開,到那時養豬還真有可能不賺錢。

大夥還是按照原計劃去定小豬仔。

這次村民們集體出去,當孃的不放心半大孩子待在家,就不停叮囑自己的孩子,“坡地那邊的豬圈要記得去打掃,要是太髒,回頭豬仔買回來住進去會生病的。”

“一定要看好家,門窗要鎖好。晚上,你舅舅會過來睡覺。要是家裡進了賊,一定要喊他,知道不?”

家裡大人都走了,只剩下老人孩子,孃家近的,就讓孃家親戚過來幫著照看。

不過剛開春,家家戶戶都很忙,白天沒時間,也就只能晚上過來。幾乎家家戶戶都是這種情況。

孩子們脆生生回答,“知道了,娘。”

等他們遠去,小孩子們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睛漸漸蓄滿淚,一個個嚎啕大哭,“我想爹孃了,他們會回來的吧?”

大點的孩子就瞪著弟弟,“當然會回來。你胡說什麼。”

李秀琴攬著小孩子們瘦弱的身板,“養了豬,你們年底就有壓歲錢,也有新衣服穿,還有戲看。還可以吃肉。你別哭啦。再哭,這些東西就全沒啦?”

孩子們眼裡含著淚,可憐巴巴看著她。

李秀琴心都跟著軟了,放柔聲音,“你們別怕啊,就幾天時間。你們留在家,乖乖的,不要玩水,不要去山上,就老老實實待在村裡。到點就回家吃飯,天黑就趕緊回家。不要讓你們阿奶跟著操心,知道不?”

“知道了。”

孩子們擦乾眼淚,沒一會兒又嘰嘰喳喳炫耀起來,“我娘給了我五文錢,讓我自己留著花。”

“你才五文呀?我有十文呢。還是我娘大方。”

“才不是,我娘還給我買牛皮糖了,她說一天吃一塊,吃完,她就回來了。”

“啊?你有牛皮糖啊?我沒有。我娘給我炒的花生。我跟你換吧?”

“我不要。我家裡也有花生。我喜歡吃牛皮糖。”

孩子們又嘻嘻哈哈玩起來。李秀琴忍俊不禁,到底是孩子,很快就將不快丟到腦後。

林曉給二丫塞了一顆糖,“你別哭了。你大姐是跟去買小豬仔的,她又不是去享福的。你和阿奶好好待在家吧。阿奶年紀這麼大,得要有人留在家照顧她啊。”

大伯家去了四個人:大伯,大伯母,大利,大丫,家裡只剩大吉,二丫和林老太。

二丫攪著手指,抿了抿嘴,“我知道。但是我也想去。”

她就是覺得自己好像被他們剩下了。

林曉不明白二丫的心思,看到幾個大點的孩子往沙地方向走,叫住他們,“你們這麼快就去打掃啊?”

“對啊,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早點打掃完,我們就能好好玩了。”

林曉點點頭,目送他們遠去。

林曉扭頭髮現二丫還是悶悶不樂,笑著上前拉二丫的手,“走,我家有好吃的,我帶你回去吃。”

二丫被林曉拽進林家院子。

身後傳來啪嗒聲,李秀琴回頭看,原來是文先生趕著牛車要出村。車上文娘子滿臉焦色正抱著寶柱,時不時拍打包被。

李秀琴上前仔細察看孩子的氣色,寶柱睜著那雙眯縫眼,面板紅紅的,小嗓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秀琴蹙眉,“孩子又病了?”

文先生滿臉疲憊,顯見昨晚沒睡好,揉了揉臉,“是啊,昨晚哭了半宿,早上起來額頭髮熱,也吃不進奶。上回吃的藥,這次不管用了。我們送去縣城看看。”

李秀琴點頭,示意孩子們給他們讓路。

牛車錯身過去的時候,李秀琴突然想起來,在後頭問,“你們家不是說養豬嗎?有人去了嗎?”

文先生甩了一鞭子,頭也不回,聲音飄過來,“去了,萱兒和小山去了。”

小山是文先生新買的下人,窮苦出身,擁有農民孩子吃苦耐勞的優點。

李秀琴嘆了口氣。

婆子們拄著柺杖回了家,孩子們留在村口玩鬧,李秀琴回家吃早飯。

她最近嗜睡,早飯推遲了半個時辰。在外面站這麼長時間早就餓了。

吃完早飯,林曉要去果園那邊摘野花。

一個冬天憋在屋裡看書寫書,林曉早就悶壞了,老早就想給房間裡添點花花草草,增點色彩。

李秀琴聞言,詫異看著她,“秦祭酒不是剛給送書給你,你這麼快就看完了?”

“沒有。”林曉犯了愁,嘟噥著嘴,“娘,我想有個船匠供我使喚。這書沒有圖,不夠直觀,我想照著書上描述畫一個。”

李秀琴怔愣了下,閨女是試驗的好苗子。書上寫的東西,她不會全部相信,必須有實物擺在她面前,驗證無誤後,她才會相信。

李秀琴仔細想了想,“船匠怎麼會賣身呢。”

船匠屬於匠籍,比賤籍高一層。船匠靠手藝吃飯,只要不是天災人禍,就不會餓死,一般來說,不會賣身。

林曉抿了抿嘴,“不賣身,找個船匠幫我定做也行。咱這附近哪兒有船匠啊?”

李秀琴還真不知道,但是上次去大河那邊看果園,她瞧見大河裡的船,想來新陵應該有船匠。她琢磨著,等範寡婦回來,她就去向人打聽哪兒有船匠。

她還沒將自己的想法與女兒說,只聽女兒嘆氣道,“哎,就算找到船匠恐怕也不成。郝木匠都那麼忙,船匠肯定比他還忙,啥時候才能輪到我呀。”

去年木材價格跌了一成,郝木匠接單子接到手軟。林曉找他做活都要另外加錢才成。造船工期可比木匠長多了。

李秀琴不忍女兒失望,“要不然我買個下人,求船匠教他?只要咱們肯出錢,他沒有不樂意的。”

林曉搖頭,“等他學會,我這些書都能背出來了。”

她將自己知道的事說了。之前大吉也想學木匠,大伯幫著打聽過,學木匠要免費給人家幹三年活,不包吃,不包穿,每到逢年過節還得給師傅送禮。等考察完人品,師傅才會教。但是教也不是一下就教完,而是慢慢地教,至少也得再學五年。在這期間,每月只能拿一兩百文工錢。

李秀琴見女兒不懂這個,“沒那麼慢。那些人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你沒看郝木匠的兩個兒子去年年初才開始學,今年就已經會做東西了嗎?”

林曉眼睛一亮,一年就行?那可太好了,“好,好。”

“成。等你嬸子回來,我讓她去買。”

確定好這事,林曉整個輕鬆起來,她讓喜鵲到雜物房拿籃子。

李秀琴一個人在家無聊,便也跟著一塊去,“我陪你去吧,喜鵲留著看家,我天天待在家太悶了。”

林曉點頭,“行”。

兩人到了坡地。除了林家果園有張順星夫妻伺候,其他家的坡地種的都是楊樹,村民們忙著種地養豬,根本沒時間打理。

春天到了,萬物復甦,樹木抽出新的枝芽,長出了嫩綠的葉子,野草肆意生長,漫山遍野全是盛開的野花,蜜蜂在五顏六色的花中飛過。這是大自然給人類的饋贈。

林曉提著籃子四處摘花,小丫頭就像精靈穿梭在綠叢中。李秀琴閉眼呼吸新鮮的空氣,耳邊傳來女兒歡喜的笑聲,情不自禁翹起唇角。

林曉很快將一籃子花采完,跟著李秀琴一塊去果園。

果園這邊的果樹早就賣完了,現在只種花椒,此時正是花椒葉最嫩的時候,李秀琴想吃花椒葉炒雞蛋,可她沒帶籃子。

林曉看著自己剛剛摘好的花兒,不捨得丟掉,“我回家幫您拿籃子,您在這兒等我。”

李秀琴點頭。

林曉提著花籃往小莊村方向走。

李秀琴留在原地無聊,想到坡上看看周圍景色,慢慢往坡上爬,這果園被張順星夫妻打理得很好,幾乎沒有雜草。

沒過多久,她就爬到坡頂,坡下的風景一覽無餘,錯落有致的花椒苗,下方是綠油油的麥子以及磚瓦搭建的豬圈,周圍安靜又詳和。

她視線四下移動,隨後在一處定格,只見河渠方向的官道盡頭有一群黑壓壓的人影正往這邊駛來。

離得太遠,看不太清楚。等人影慢慢變大,她神色抖然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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