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求給白銀徵稅,內閣那邊便很快制定章程,送到市舶司。

劉錦凝從海上歸來,海船便被市舶司扣下,所有東西都要拿去拍賣,賺來的錢一半留歸國庫,一半是他們海船主人所有。

劉錦凝隨行帶的幾樣東西,她自己花了高價買下來。

此次遠行,他們去的地方很遠,帶回來的新鮮物極多。

劉錦凝思忖再三,重新踏入京城。

她沒有去薛府,直接去了蕭府找林曉。

林曉得知劉錦凝來了,立刻叫下人將她請進來。

劉錦凝坐的是蕭府的商船,得來的寶物自然第一時間要獻給林曉。

她擔心下人說不清楚這東西的好處,就親自來了京城。

當她將東西拿出來時,林曉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之前不是沒想過讓他們的商船去尋找新大陸,可她根本不會畫航海地圖,所以根本沒辦法給他們指點方向。就只能讓商船去遠一點的地方,尋找新鮮東西。

沒想到劉錦凝隨著商船越走越遠,竟然到了歐洲。

“那個島的名字叫阿拉貢,島上的百姓就種植這個東西。我聽當地人說這東西可達畝產幾千斤,味道也不錯。”

林曉看著這小小的紅薯,震驚到難以復加的地步。

劉錦凝以為她不信,“您別嫌它小。當地人管控嚴格,不讓我拿紅薯,是我賄賂當地百姓,用十兩金換回兩根番薯藤,當作藤條纏在船繩上。後來又用木頭拼了個木槽,從途經的小島上挖了些泥土,種出來這兩個小紅薯。海上風大,我自小也沒種過地,所以照顧不經心。但是我看過當地百姓種的紅薯地,個頭有我三個拳頭大。”

說到最後,她都有些急了,林曉握住她的手,“我信你。”

既然紅薯都有了,那玉米、辣椒、土豆原產地都是美洲,是不是說明也在附近?

她其實有些糊塗,明明新大陸是在明朝才被發現的,為何提前這麼多年?

難不成他們一家改變了歷史?

其實她想得沒錯。因為她改良了海船和指南針,良國海船技術傳到了外國,他們也開始爭先航海,擴張勢力。

新大陸也被提前幾百年發現。從而島上的新奇物種也被帶到世界各地。

林曉想要其他東西,“那你可知道那個島的路線?”

劉錦凝點頭,“當然知道。”

“既然有這麼好的番薯,說明他們肯定也有更多新奇東西。”

劉錦凝細細一想,還真有可能。她當時在島上待的時間並不長,也只看過紅薯地。主要那島上的官員生怕她偷走紅薯,一再催促他們離開。

而她偷偷拿到紅薯,生怕對方發現追上來,也不敢逗留,就原路返回。

林曉握住她的手,“不過不急。你先好好歇息。你發明這麼好的東西,我一定會稟明聖上,給予你嘉獎。”

劉錦凝忙道,“不用了。要不是你們肯讓我登上海船,我哪有這個機會。”

“一碼歸一碼”林曉擺擺手,“你也不必推辭。若是你身上有了誥命,再有皇上寫的書信,到了外國可能會方便很多。”

私船與官船區別還是很大的。

要是官船,起碼對方不會這麼無理。甚至為了與良國貿易,他們還會主動送出好東西。

劉錦凝瞬間明白她的意思,便也不再推辭,“好。”

林曉讓劉錦凝到客房歇息。劉錦凝想著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打算見見家人。

林曉也沒堅持,只讓幾個護衛保護她安全。她自己則拿著兩個小紅薯到對面孃家。

李秀琴正在家裡看醫書。

她之前想著治病救人,可是義診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對傷寒一道,並不精通,有許多病症,她根本不會開方子。

她便去了方六曲家裡借了醫書。

林曉來的時候,下人根本來不及通報,她一陣風似地跑進後院,直接將兩個小紅薯放到醫書上。

李秀琴呆愣好半晌,才拿起小紅薯仔細端詳,而後不由瞪大眼睛,說話都開始結巴了,“這…這哪來的?”

她之前聽女兒說紅薯是新大陸物種,新大陸在美洲,良國在亞洲,離這兒很遠很遠。

美洲的東西怎麼會跑到亞洲來了?

林曉憋不住笑,“是錦凝弄來的。”

李秀琴急了,“錦凝回來了?她還好嗎?”

她與關文淑關係好,關文淑每每說起劉錦凝,總是掉眼淚。她也跟著擔憂。

“好著呢。”林曉捏捏下巴,“就是人糙了點。瞧著都不像她了。”

十幾年風吹日曬,劉錦凝原先養的細白面板早就沒了,現在滿臉風霜,再加上她還用男子打扮,學男子走路,看起來比男子還有男人味兒。

要是關文淑看到劉錦凝這樣糟蹋自己,估計會心疼掉眼淚。

李秀琴卻不怎麼在意,只要孩子心裡舒坦,活得敞亮,那就比什麼都重要。

“娘,你讓我爹把這紅薯種了吧?到時候給錦凝求個功名,這紅薯也是她想法子弄來的。”

李秀琴點點頭,“好。等你爹晚上回來,我就跟他說。”

李秀琴將紅薯交給丫鬟,讓她們收好,起身道,“我得回去告訴你劉嬸,她還不知道錦凝回來呢。”

林曉將她拉住,“娘,不用了,剛剛她說去看看家人。肯定會去劉家看望嬸子。”

李秀琴點點頭,剛要坐下,突然又站起,“可她不知道你劉嬸住哪兒啊?我……”

“我讓護衛跟她一塊去的。他們會給她帶路的。您就放心吧。”

李秀琴這才放心坐下。

林曉也沒急著走,將她娘剛剛放在凳上的醫書撿起,“娘?您怎麼看這書?”

李秀琴嘆了口氣,“沒辦法。我去義診,前來看診的百姓得的都是傷寒病,我不太會開傷寒派的方子。”

林曉無語,這就相當於營養師去當門診醫生,專業不對口。

“娘,我覺得你其實沒必要學這個。”

李秀琴見女兒都不支援自己,也有些喪氣,“我算是理解你爹了。許是年紀大了,我將這些藥方背了幾十遍,怎麼都記不住。看來,我這義診開不了多少天了。”

開方子不能有一丁點差錯,她記不住的方子不敢開。

林曉搖頭,“我不是說這個。”

她拍拍醫書,“娘,您最擅長外科和調養。為什麼不寫這方面的書呢?這樣您還能成為鼻祖呢。”

李秀琴指指自己,“我寫書?”

她就是高中生,而且畢業好多年,學的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哪裡能寫書。

林曉不喜歡她娘過度謙虛,“怎麼不能?您別忘了,是您診出皇上中了毒,外面的人都傳您是神醫。要不然您每次義診也不會有那麼多百姓過來捧場了。”

李秀琴沒給自己臉上貼金,“他們來捧場是因為我不收診費。”

“名氣肯定有一方面。”林曉繼續道,“您想啊,如果您出了書,到時候就有許多人看了您的醫書,肯定會治更多病人。您也算積了功德。”

李秀琴對功德倒不怎麼在意,她在意自己能不能救人。醫者最大的職責就是救人。

“那我要想想。”李秀琴還真心動了,如果她出書,興許真能救很多人呢。

林曉見她娘心動,也不打擾她,直接回了蕭府。

**

另一邊,劉錦凝在護衛們的帶領下,終於找到劉府新家。

劉軒之前在地方當縣丞,因為做得好,升了官,調到京城當一名七品小官。

官位雖小,但是一家人待在一塊,倒也和美。

兩個兒子都已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庭。關文淑有兩個兒媳幫襯,在家當起老太太。

她偶爾會去林府找李秀琴聊天,大多時候就是陪著孫子孫女。

但是關文淑心裡總是掛念那個在海上飄來飄去的女兒。

十幾年的相處,並不是一朝就可以抹殺的,她看到好東西,總會惦記給錦凝買一份。因為找不到人,送不出去,就只能自己收起來。

今兒她又得了一件做工精巧的簪子,想著錦凝戴上一定好看,正拿著簪子仔細端詳,下人就來報,說是有客來訪,想求見老太太。

關文淑早已不當家,主動要見她的客人大多是她的舊友,聞言一怔,問道,“來人可說是何人?”

那丫鬟剛進府沒幾年,也不認識劉錦凝,聞言搖頭,“是個男子。還帶著幾個護衛。”

關文淑想來想去,也沒想到她哪位舊友是這號人。

突然她想到薛勝宗,會不會是他派來的人?

是不是錦凝有訊息了?

關文淑將簪子放回匣子,立刻讓丫鬟將人帶進來。

當關文淑到了廳堂,沒多久,劉錦凝獨自進來。

親手養大的女兒,哪怕她刻意扮成男人,面板變粗糙,胸1部被裹緊,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她心心念唸的女兒。

“錦凝?”關文淑抱住女兒,“你怎麼才回來?”

劉錦凝有些不知所措,在外這些年,她掛念的人就是這個母親。

雖然這個母親並不完美,卻是切切實實疼愛過她,有什麼好東西也會惦記著分她一份的孃親。

“娘,我回來了。”

關文淑嚎啕大哭,這就嚇了丫鬟們一大跳,有那機靈的小丫鬟當即就去通知兩個奶奶。

大郎媳婦和二郎媳婦很快趕到,看到婆婆抱著個男子,哭得不成體統,又聽對方稱娘,暗自猜測這人是不是婆婆在外頭的兒子?

可細細一想,又不太可能。沒聽男人說過,婆婆是二嫁之身啊?

兩人胡思亂想間,劉錦凝注意到後面來了人,鬆開她孃的胳膊。

關文淑也看到兩個兒媳,便給她們介紹,“這是你妹妹。”

大郎媳婦和二郎媳婦面露古怪,竟然是換女案的主人公?

說起來,劉錦凝的名頭還是很響亮的。

當初一出換女案,京城百姓至今還記憶猶新。

她離奇的出身,決絕的做法以及護國寺住持和神算李天應的恩怨,讓這樁換女案成為京城最熱門的小說。

哪怕過去十幾年,一直經久不衰。

兩個兒媳嫁進來時,就從各自男人口中知曉那個膽大包天的劉錦凝竟然出海了。

一個女子竟然不顧清白之身,私自出海。這也太過離經叛道。

現在見到本人,再看到她這身打扮,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說什麼好。

她們不是一類人,說不到一塊去,打了聲招呼,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奇打量對方。

兩個兒媳學了這麼多年的婦道,最看不上劉錦凝這種肆意妄為的女子。

而劉錦凝也為她們可憐,一輩子忙忙碌碌,在家順從父母,出嫁順從丈夫,照顧孩子,孝順老人,那雙眼睛就從未看過自己。

不大的廳堂瞬間寂靜無聲。

關文淑都替她們尷尬,主動帶女兒回房,將自己這些年攢的東西塞給女兒,“這些年娘就想著你能回來。娘知道你心裡苦。可娘當初也是氣急了。你就不要怪娘了,好不好?”

劉錦凝自然不會怪關文淑。在換女案裡,劉家是天生的苦主。她知道一切,卻從未告訴他們。她理虧。

劉錦凝不肯要這些首飾,“我現在用不著這些。”她不僅不要,還將自己的積蓄拿了一半給關文淑,“這些都是我攢的。”

關文淑哪肯要,“你自己留著養老吧。娘有你兩個哥哥,不需要你掏錢。你呀,怎麼那麼犟,一聲不吭就走了呢?”

她直到今天都不明白,往日那個乖巧會疼人的女兒竟然跑去出海。

劉錦凝不在意地笑笑,“孩兒就想去外面看看。”

她原本想去外面尋找世外桃源,走過很多地方,她才發現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世外桃源,只有在苦難中掙扎的平民。

漸漸地,她也就看開了。

當你覺得自己不幸時,看看比你更加不幸的人,那些人連死都不能死,被人隨意踐踏,永無翻身之地。

你還有什麼理由說自己不幸,到時候你渾身就會充滿力量,並且還會無師自通安慰自己:看看我還不是最悲慘的。

劉錦凝的倔強就這樣一日日治好了,她也變敞亮了,不再自虐回想前世,她開始享愛生活。

每到一處,她都會尋找當地美食,然後飲餐一頓。

她也會搜尋新奇物種,然後想盡辦法將它們帶回國。

這樣的生活就是她最想要的,她也不打算再改變。

關文淑憋了半天,才問,“你就沒想過成家?”

劉錦凝斬釘截鐵搖頭,“不,我這輩子都不成家。我喜歡現在的自己。娘,去過那麼多地方,見見形形色色的人,什麼樣的人都有。他們千奇百怪,眼睛有綠色、藍色、黃色、褐色、紅色。我才明白,這世上人是不同的,他們選擇的方式也可以不同。我喜歡現在的自己,並且由衷感到滿足。”

關文淑心痛難當,“可您將怎麼辦?你難道要一輩子出海嗎?”

海上風大,許多船員年紀輕輕就得了風溼,劉錦凝又是女孩子,在船上待不了幾年。

劉錦凝不在意笑笑,“娘,等我老了,會找個鳥語花香的地方養老。您放心,我這些年也攢了不少銀子。將來絕對能養得起自己。”

關文淑勸道,“下人照顧跟親生孩子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不必。”劉錦凝笑道,“我這幾年也收養了幾個孩子,他們都是窮苦出身,將來會照顧我的,您不用擔心。”

她確實救了幾個跟她一樣境遇悲慘的姑娘,卻只挑了個最對她脾氣的認作養女養在身邊。因她年紀小,這次沒帶回京。

關文淑到底沒勸住,劉錦凝估摸一下時間,趕在兩個哥哥回來前,藉口去薛家看看,告辭離開了。

關文淑見她連飯都不肯在家用,將自己關在房間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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