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度將心智沉入以太之海,唸誦赫爾墨斯秘文內在靈性,驅逐內心不斷滋生的暴躁。

“莫度,你的咒文根本不管用。”丹尼爾法師站在一旁,那張皺巴巴的、蒼老到看不出白人與印第安人混血特徵的臉上滿是冷漠,“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在映象維度裡新增這一咒文,但那根本無法困住入侵者。”

“那是尊者親自交予我的咒文,丹尼爾法師。”

莫度閉上眼睛,背誦三重偉大的智慧穩定心智。

他俯瞰著下方的庭院。即便看不清庭院內發生的事,但從天空中血紅色的靈氣,他也能看出有許多秘法師死於非命,絕望與痛苦的情緒點燃空氣中密集的以太,令每一位秘法師心智躁動。皇帝沒有掩飾自己的打算,莫度看到那莊嚴雄偉的以太光輝在天空中引發一系列超自然自然現象,血紅色的靈氣被驅逐,絕望與痛苦被融化。這是隻有靈能者才能看到的現象,凡人只能看到天空中的烏雲被驅散,暴風雪戛然而止,陽光灑向大地。

“特蘭西瓦尼亞的吸血鬼對我們虎視眈眈,不久前我們擊殺的那一批吸血鬼就是德古拉的血裔。”丹尼爾法師說道,“但我沒想到,你居然會認為他和吸血鬼們勾結在一起。是什麼矇蔽了你的判斷力,莫度男爵,你難道不知道他殺死了多少吸血鬼嗎?”

“那隻能證明貝爾蒙特家族(注:來自惡魔城主角家族)沒有跟隨他一起叛變。”

“我是不是無法說服你,莫度男爵?”丹尼爾法師嘆了口氣。他找了塊石墩坐下來,滿不在乎薄薄的積雪可能把那身潔白的長袍弄髒,“他做出了許多秘法師無法企及的偉業,而你卻不打算問問他如今為什麼這麼做?”

“我全身心地相信至尊法師。”

“不是因為嫉妒?”丹尼爾法師臉上的皺紋舒展開,原本昏聵的眼神變得銳利、精明。“你知道至尊法師的頭銜將會由他掌控,你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在能力與智慧等方面與他比肩。要不要我們問問卡西里奧斯怎麼說?”

“這就是你的見解嗎,丹尼爾法師?卡西里奧斯還在監視眾神之父,那個任務到了關鍵時刻,他沒有時間關注卡瑪泰姬。如果讓他知道自己視作家人的他反叛了卡瑪泰姬,那麼監視任務也會遭受影響。”莫度微笑起來,但丹尼爾法師認為這種表現比憤怒還要糟糕。很顯然,莫夫男爵已經發現了他的小心思。“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還請保護我這具身體的安全。我聽見他在以太之海呼喚我,他想要和我交流。我要去聽聽他怎麼說。”

“很好,我願意承擔這個責任。”丹尼爾法師微微鞠躬,“那就聽聽祂怎麼說吧。”

這是一座金色的奢華宮殿,遠遠超過人類過去、現在和未來建造過的任何建築群。這座建築盤踞在隆起的大陸架上,每一個巨大的廳堂都形成了獨特的微氣候,高聳的尖頂沒入雲層,季風在大廳內呼嘯,雷霆在大廳中激發無窮無盡的回聲,雲霧淹沒穹頂上精妙絕倫的、彙集了人類種族千萬年錘鍊出來的繪畫技藝的壁畫。數以萬計的大理石階梯形成蜿蜒的山脈,泰坦巨人的偉人雕像矗立在階梯兩側,如同延綿不絕的山峰,牆壁上開鑿出的巖洞擺放著歷史上數以億計為人類種族生存而戰的英雄的屍骨,他們用空洞的眼窩注視著行走在階梯上的每一個人,英雄的幽魂吟唱著神聖的犧牲,但當來客靠近時他們就化為雲霧與閃光消失不見。

莫度男爵默唸著維山帝咒文,閉上眼睛將穹頂灑下的一千個太陽光暈拒之門外。沒有人不會為這座宮殿的宏偉壯麗傾倒,莫度知道自己並非例外,第一次睜開眼睛,他就因為這座建築超出想象的寬廣佔據大腦,常規認知被徹底衝散,只能再次閉上眼睛將眩暈驅逐出腦海。他嘗試辨認出這間大廳中少量能被識別的特徵,用以將自己的常識代入這個世界,用人類知效能夠理解的方式去理解這座宮殿。

他發現這座宮殿是在卡瑪泰姬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曾經熟悉的庭院成為了廳堂中的小小房間,鋪設大理石階梯的山脈上鋪滿了燃燒的白色蠟燭,香料燃燒的煙塵緩緩飄向上空,匯入穹頂下的雲霧。莫度知道自己來到了哪裡,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從未見識過如此宏偉、如此壯麗的心智——他來到了皇帝的內心,他站在皇帝的內心門口。這裡一扇扇緊閉的宮門都代表著皇帝不願意告訴他人的秘密,而他只是站在城牆之類,站在厚重的大門門口,但卻找不到通往心智深處的正確路徑。

“這是何等的自大。”莫度用顫抖的聲音高聲大喊,“為何不出來見我?你是在向我示威嗎?你要我在王座前向你敬拜嗎?”

沒有回應,穹頂下的雲層因為聲波擾動產生變化,緊接著純淨的雨水如同鵝毛一般飄落,帶著些許香薰氣味的細小水珠粘在莫度的長袍上。莫度感受到自己的長袍被浸溼,纖維緊緊貼著面板,但宮殿中幽魂的吟唱帶走了他的注意力,他仔細聽,才能聽出那些幽魂唱誦著他從未見證過的戰場上犧牲的英雄,以及他們為了人類延續所奉獻的生命和靈魂。

“你為什麼表現得像個懦夫!”

“因為我有比你重要的事要應對,莫度,我沒時間照顧你的情緒。”

披著深紅色長袍的高大男人站在宮殿門口,手持一根破舊的樺木手杖。長袍如血一般紅,那是用聖徒之血浸染、天使筋骨編織的聖骸布,莫度看到從長袍袖口中探出的手掌正在不斷滴血。他下意識想要詢問受傷的原因,但隨即就被那叱責般的語氣激怒了。

“我教育過你,不是為了讓你如此傲慢。”莫度說道,“不要認為你現在比我強大,就能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

“我的確感謝你的幫助,縮短了我吸收那些知識的速度,讓我能夠涉獵更多。但這不代表我需要繼續照顧你的情緒,因為我有事要忙。”那個男人頓了頓手中的長杖,“因為疏忽,因為愚蠢,因為短視,現在阿戈摩托之眼已經脫離了我的掌控。我本以為你能夠察覺到異常,或者我能夠及時返回,那個偽裝成尊者的存在將無法控制阿戈摩托之眼。”

“不可能,我見過尊者。”

“有東西穿上的尊者的皮囊來到物質宇宙。”

“不可能有存在能夠戰勝至尊法師。”莫度攥緊雙拳,但是以太能量卻沒有像預想中的那般湧出,“你在撒謊。”

兜帽下的雙眼如恆星般衍射光暈。他從莫度身邊走過,隻手推開幾十米高的、由金色合金製成的沉重大門,直到此刻莫度才察覺到這扇一直處在自己身後的大門上鐫刻著無比恢弘的浮雕。那是一個身著甲冑的人手持利劍,劍尖朝下刺穿巨龍的身體,星辰在他的身邊閃爍。只不過浮雕上人物的面部部雲霧籠罩,莫度什麼細節也看不清。

“我正在進行一場對抗。”

大門敞開一道足以讓數人並排透過的縫隙,透過那個縫隙,莫度看到門外急速湧動的以太源質正在形成一個漩渦,漩渦中心釋放著雷霆,無數以太實體在以太漩渦中若隱若現。足以撕開恆星內部引力的虛數風暴正在醞釀,每一道閃電足以撕開陸地,點燃大氣層,長達數千米的肉食植物在虛空中游弋,捕獵著從帷幕另一側來到這個世界的悲痛靈魂。莫度看到這座宮殿的每一塊石磚上都鐫刻著細小的文字元號,那是卡巴拉,那是密斯特拉,那是阿波羅,那是狄俄尼索斯,那是恩利爾,那是吉爾伽美什;那是五步抑揚格,那是十四行詩,那是七言律詩;那是經典物理學,那是高等代數,那是相對論,那是弦論等等等等。

這座心智中的宮殿即是在皇帝的腦海中,也是在帷幕之後,皇帝用人類歷史上所有智慧對抗著這個恐怖的以太潮汐,無數以太靈體接觸到宮牆的瞬間便被徹底蒸發——莫度看到他雙目緊閉,汗水順著額頭流向鼻尖——即便這座宮殿龐大到超出人類常識,但在這無垠的、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地方也如同一葉扁舟那般,在風暴中搖搖欲墜。宮殿高聳的穹頂上,一盞如恆星般熾熱的明燈盡全力釋放出光圈,將宮殿所在的水面平息下來。

“套上尊者皮囊的存在來到了物質宇宙,若不加以阻止,它將帶給人類種族沉重的災難。”

“你受了傷。”莫度神情彆扭,“你在對抗這種東西?”

皇帝搖搖頭,此時莫度看到兜帽下隱藏的桂冠。

“我需要證據。”

“我什麼都不能給你,莫度。你只有選擇相信,或者不信。”

“您說服他了嗎?”旺達·馬克西莫夫問道。

走過鋪滿彈殼與碎石的庭院,空氣中還散發著鐳射燒灼肉體的氣味。那燒焦的氣味令人作嘔,勉強運轉的微型氣候靈能法陣時斷時續地運作,完全無法調節此處的空氣成分、溫度、溼度等變數。旺達·馬克西莫夫瞥見履帶下的殘肢和肉沫,忍不住轉過頭去,似乎這樣就能遠離那些血腥恐怖的東西。

“我無法在維護尊者名譽的前提上告知他實情。莫度的忠誠令人滿意,但他的固執卻令人頭疼。”阿蒙看到皇帝臉上露出微笑,似乎祂並不因為自己說服失敗感到難過。“沒關係,他最後會明白我的做所作為。我相信他對保護人理延續這個理想的忠誠,這個世界上很少會有如他那般固執的人了。他見證了索多瑪之獸在風暴中誕生,無論如何,他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您是否高估了莫度的心智承受能力,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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