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圍繩,翻身躍下臺子,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

歐陽澈衝完澡,換好衣服出來,遠遠看見他垂著頭,手臂撐在膝蓋處,十分落寞頹廢的樣子。

他戴著的拳擊手套半摘不摘的,垂落的髮絲還在往下滴著汗珠。

腳步遲疑了幾秒,歐陽澈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走到前臺,要了兩瓶水,邁著大步朝莫臣走過去。

將其中一瓶水遞向莫臣,“喝不喝?”

聽到他的聲音,莫臣抬起頭,眼神裡滿是疑惑。

“你到底喝不喝?”

“……喝。”

對方扯下手套的力道不小,將護腕差點一塊扯掉,他偶然瞥見莫臣腕上有著一道道交錯的疤痕,心頭頓時湧上一股難言的情緒。

沒等莫臣把水接過去,他抓起莫臣的手臂,把那翻起一圈邊的護腕整個拿下來。

看清楚那腕上的疤,他鬆開手,又將莫臣的另一條胳膊拉起來,同樣是摘下護腕檢視。

莫臣眉心一皺,及時把手臂抽回,“你幹什麼?”

他邊說邊把兩邊的護腕都重新戴好。

平時他一邊戴著手錶,一邊會戴個護腕,從未讓人發現過腕上的傷疤。

就連和他坦誠相見過的許雅,都不曾看到過。

“什麼時候割的?”

歐陽澈清冷平靜的嗓音,讓莫臣覺得自己此刻像被看了笑話。

他惱火得很,“要你管!”

歐陽澈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那些交錯的疤痕不是一兩刀形成的,是割了很多次……

“看過心理醫生嗎?”

沉默良久,他問。

這莫名其妙帶著關心口吻的話,他自己都覺得很唐突,莫臣自然也覺得可笑。

“歐陽少爺是在關心我?”

“並不是。”

“那你問我看沒看過醫生?”

“怕你有心理問題,將來危害社會。”

“與其擔心我有問題,你倒不如多關心關心你家裡那位揹著人命的小嬌妻。”

話都引到這了,歐陽澈不死心地追問:“你和王如煙……”

只是話都沒等說完,莫臣很不耐煩地打斷他,“這個問題我應該回答過了。”

歐陽澈冷了臉,扭身就走。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前,莫臣的視線最終落在歐陽澈給他的那瓶水上。

……

春節將至。

街上已經張燈結綵,迎新年。

一場大雪過後,天倒是晴朗了許久。

歐陽澈出了拳館,陽光打在身上,許是剛運動過的緣故,竟沒覺得多冷。

他站在陽光下恍了會神,隨即上車。

把車啟動,他戴上藍芽耳機,先撥出歐陽旭的號碼。

“中午一起吃個飯?”

連線一通,他先開了口。

“位置你訂。”

“好。”

歐陽澈掛了電話,開車在附近兜上一圈,找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餐廳,在微信上把位置發給歐陽旭。

對方卡著點來,整好十二點。

一頓飯父子倆吃得很沉默,到放下筷子要結賬的時候,歐陽澈仍舊強忍著沒提正事。

走出餐廳,他衝對面樓的茶館抬了抬下巴,“喝盅茶的功夫,有嗎?”

歐陽旭頗為意外,“有是有。”

就是有點難得。

歐陽澈從小就和他不怎麼親,很少主動約他吃飯或者喝茶。

“你先去,我到車上拿個東西。”

歐陽澈朝著車位上的勞斯萊斯走去,從車裡取了個檔案袋,然後看向歐陽旭,對方還在原地等他。

他拿著檔案袋走上前,與歐陽旭並肩過街,進入對面的茶館。

開了個雅間,欣賞完一場茶藝,等茶藝師退下去,只剩他和歐陽旭兩人,他才把檔案袋甩到歐陽旭面前。

一口熱茶沒順利喝進嘴裡,歐陽旭便察覺出兒子臉色不對,他看了眼檔案袋,到底是把茶杯放下了。

“這是什麼?”

他把檔案袋拿起,開啟……

映入眼簾的是一份親子鑑定。

他和一個叫莫臣的人。

鑑定結果,確認親生。

“昨天我去了趟玉城,在一家療養院裡見了一位姓孔的女士。”

歐陽澈身子往後靠,雙手抱臂,眼神審視地盯著自家老爹,“這位孔女士想必你不陌生吧?”

“……”

“都給你生養這麼大個兒子了,怎麼不見你去探望一下?”

歐陽澈的語氣嘲意滿滿。

“這事兒……你媽知道嗎?”

“紙包不住火,早晚都要知道。”

歐陽旭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平日裡高高在上,架子端得十足,這會面對歐陽澈卻是連對視的勇氣都沒了。

他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爸年輕的時候糊塗。”

“五年前孔女士遭了一場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精神還出了問題,那場大火是不是你乾的?”

“不是。”

歐陽旭回答得斬釘截鐵。

他是想和孔徊把關係斷乾淨,但不會把事情做到那麼絕。

那晚是小兒子生日,他帶著小兒子到外面吃飯慶生,誰能想到孔徊自己在家,險些葬身火海?

自那件事情之後,他就沒見過孔徊了,不知道她躲去了哪裡,就連小兒子也在某一天突然失蹤,沒了音信。

他派人找過,而且找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

小兒子原名孔朔,沒想到改了名換了姓,現在叫莫臣。

莫?

他改姓莫?

歐陽旭神情裡閃過一絲驚愕,猛地抬起頭問:“他怎麼姓莫?”

“莫宗群的繼子不姓莫姓什麼?”

“什麼?”

莫宗群!

那個和他在商場上和情場上都鬥了半輩子的莫宗群?

“很意外?”

歐陽澈挑眉,等著他的回應。

他在震驚片刻後,把親子鑑定塞回檔案袋裡,很嚴肅地說:“這件事情你就當不知道。”

“你在開什麼玩笑?”

當不知道,這件事就真的不存在嗎?

莫臣的種種行為,很明顯就是衝著他們來的。

他懷疑過五年前的那場大火可能是父親乾的,但他又不願意相信父親會幹出那麼喪盡天良的事。

出軌是道德問題,殺人放火那是大奸大惡之人才幹得出來的事。

為了一解疑惑,他硬著頭皮約歐陽旭出來,想當面問個清楚。

“事到如今你還想瞞?”

瞞得過初一,能瞞得過十五?

他今天挑明瞭莫臣的身份,莫臣沒有半分驚訝和恐慌,想必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莫臣是有意接近,有備而來。

那小子究竟想幹什麼,奪家產還是別的什麼,他想心裡有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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