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剛剛復活、魂力虛弱的阿瓦德,只能無力地被面前這名日本籍男子舉在空中,用喉頭艱難地擠出一個個位元組。

“怎麼可能……找到這裡……”

且不說這處暗藏在沙漠之下的隱秘地窟,離哈德巴相距甚遠。

自己這靈魂的轉移可謂無影無蹤,對方又是如何在瞬息之間精準地一路跟過來的?!

這名突然出現在洞窟中,將阿瓦德提在手中的男子,自然是原本位於哈德巴的東野幸平。

由於阿瓦德說的每一個字,東野幸平都聽不懂,所以他也只能用極道招牌眼神,默默地凝視著對方。

“不是說了‘回頭見’的嘛,阿瓦德陛下。您走得太急了,都沒來得及聽我詳細說明……”

夏多諾德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那金屬棺材旁。

“阿薩邁特血族,可是最可怕的刺客,凡是被他們嗅出靈魂味道的人,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絕無可能逃脫……”

“更何況,您只是轉移到了數十公里外的命匣裡。”

一邊說著,夏多諾德彎腰從棺材裡拿出了一本厚重發黃的書籍。

“哇喔,這就是傳說中凡人無法解讀的死靈之書,《基塔布·阿爾·阿吉夫》KitabAlAzif嗎?”

“你們……故意承受我魂火灼燒、然後誘導我轉移……就是想要找到這本書!”

看著專心翻弄古籍的夏多諾德,阿瓦德此時才明白對方之前那句“回頭見”的深意。

“那是當然,除了命匣之外,應該沒有別的地方,能夠讓一位巫妖放心地存放這麼重要的寶物了吧?”

“哼,如果我死了,你們休想解讀出書上的哪怕一句單詞……”

看著面前一言不發、掐住自己脖子的亞裔血族,感受到對方眼中滔天的殺意,阿瓦德忍不住色厲內荏地補了一句。

《基塔布·阿爾·阿吉夫》,意指惡魔在夜晚發出的哭嚎與咆哮聲。

傳說,身為研究魔法學者、天文學家、詩人、哲學家兼科學家的阿卜杜拉·阿爾哈薩德,在花費數年時間走訪巴比倫的遺蹟及孟斐斯的地下洞窟,還在阿拉伯南部的大沙漠裡逗留過一段時間後,突然心血來潮,自述聽到了“惡魔的低語”,從而寫出了這本偉大的著作。

這本誕生於公元730年的古籍,據說用“惡魔的語言”記載了各種詭譎的邪神和相關的秘密儀式,一旦現世必將引起無窮無盡的災難。

而在寫完這本書後不久,作者本人就在大馬士革市的街道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肉眼看不到的魔物活生生撕碎吞噬了。

自某個遺蹟中發掘出這本書後,阿瓦德花費了十多年時間苦心鑽研,才從上面悟出了煉製活屍以及轉化巫妖的儀式,成為了讓整個世界戰慄的死靈法師。

而這些死靈術式,也只不過是這本書海量知識儲藏的一點皮毛罷了。

“沒錯,恭喜您,東野君,貨真價實的《死靈之書》原版已經到手了。”

沒有理會阿瓦德的威脅,夏多諾德將手中古籍合攏,向東野幸平點了點頭。

“你……你看得懂這本書?不可能,除非,你和這本書上記載的那些存在打過交道……”

看夏多諾德的表情不似作偽,阿瓦德的眼中湧過無盡的恐懼,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降臨人間的惡魔。

縱然是他,也走訪了無數古蹟、耗費了無數個日夜,才拼湊出上面的隻言片語。

若不是和書上記錄的那些詭異的存在接觸過,夏多諾德絕對不可能在片刻間確認書上的內容。

“嘛,在閣下地盤上承蒙關照多日,臨別還贈送了這麼貴重的伴手禮……”

見夏多諾德確認之後,東野幸平一邊用低沉的彈舌音說著“感謝”的話語,一邊在自己胸口處劃開了一條細長的血口。

縷縷血絲從他傷口飄出,將阿瓦德的身軀包裹上一層層粘稠的鮮血。

“不……你不能……對了,我可以奉閣下為主!想想,統治這片土地,成為至高無上的神王……”

看著將自己從頭到腳包裹起來的鮮血,只剩下半張臉在外面的阿瓦德露出了無比驚恐扭曲的表情。

“不,你和夏多諾德這個非人的傢伙合作,遲早有一天會被他背叛……”

他話未說完,那些鮮血已經將他包裹成了一個血色的“蟬蛹”,隔絕了一切的聲音。

“想當年,交易給我這本書‘線索’的人,就是他!!!!”

“啊,抱歉,早就說過了,我一句話阿拉伯語也聽不懂……”

不耐煩地撓了撓耳朵,東野幸平對著漂浮在空中、化作血蛹的阿德瓦隔空抬手……

“恕我逾越,替葬送在閣下手中無數鮮活的生命和繁華的城市說一句……”

“不!!!!你不能!!!”

在阿瓦德的慘叫之中,他猛地握拳。

“……下地獄吧。”

“噗呲。”

那一米多長的血蛹,在他握拳之下,瞬間急速縮小,化作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血晶。

“殺不死的怪物,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就夠了。”

伸手接住空中那枚血晶,東野幸平用力一捏,將它碎成了一顆顆暗紅砂礫。

肆虐中東十多年,讓維和部隊和各國除靈者束手無策的“達伊沙神國國王”阿瓦德,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湮滅在了黃沙之下。

也是在這一夜之後,中東的民眾們,驚喜地發現,那些“死者之都”內盤踞的活屍,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再也沒有醒過來。

“嘖嘖,不吃嗎?真可惜……”

看著那一顆顆血色砂礫隨風消散在地窟中,夏多諾德略帶惋惜地砸了咂嘴。

“巫妖煉成的‘血晶’,應該能讓你掌握一部分‘死靈之力’吧。”

阿薩邁特之所以被稱為“怪異之王”、“信仰殺手”,就是因為他們能夠透過煉製血晶或直接吸食血液,輕鬆地滅掉一些號稱“不死不滅”的存在,榨取對方部分核心力量從而“進化”。

“夏多,按照之前的約定,在復活麗子之後,這本書就歸您所有了。”

並沒有接話,東野幸平只是謙遜地雙膝跪地、俯身向面前的男子一禮。

“拜託您,請務必儘快開始!”

“不必說什麼拜託的,我們之間只是等價交換罷了……”

“不,你可能不清楚這本書真正的價值,如果算上這期間觀察到的各種有趣現象的話,獲得‘溢價空間‘的人反而是我呢。”

悠閒地一屁股坐在那金屬棺材上,夏多諾德飛快地翻閱起了手中的古籍。

“既然你這麼心急,那就在這裡開始好了。畢竟,一名巫妖的命匣,也是很好的靈魂滋養道具呢。”

號稱“凡人無法解讀”的死靈之書,在夏多諾德手裡,似乎像是初中英語課本一樣簡單易懂。

“說到關於‘死而復生’的魔法,如果連死靈之書上都沒有的話,恐怕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啊,有了有了……”

他一目十行地翻動,突然停在了中間的一頁上。

“先將麗子小姐的身體和靈魂,請出來吧。”

東野幸平兩指併攏、插入心臟,拿出埋在其中的鑽戒,小心地擦掉上面的鮮血,舉到唇間輕輕一吻。

“麗子……起床了……”

“嗯……幸平……現在幾點了?”

一名身材嬌小、穿著白色連衣裙的秀麗女子,伸著懶腰從那枚鑽戒之中湧出,溫柔地環繞在他身後。

“你怎麼光著身子……是沙漠裡太熱了嗎?”

此情此景,一如當初在新宿那狹窄的公寓內,準備好早餐和便當的他,喚醒熟睡的麗子一般無二。

這名女子,正是已經死於數月前“新宿公寓燃氣爆炸”事故的東野幸平的未婚妻,白水麗子。

“沒有,剛才稍微運動了一下罷了,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看著眼前身軀呈現出半透明、令人心碎的白水麗子,東野幸平嘴角繃緊的嘴角露出了向上的弧度。

只有在見到她時,他才會記得要怎麼去微笑。

“人家有好好遵照夏多所說的,每天只出來活動一小段時間,現在精神著呢。”

白水麗子旋轉了一下身子,裙襬飛揚間,向東野幸平展顏一笑。

有東野幸平在身邊陪伴,本就性格開朗的她,已經逐漸習慣了靈體的狀態。

“你先耐心等待一下,夏多馬上就能復活你了。”

這麼說著,東野幸平背對著麗子,悄然地在腹部劃出一條大口。

“嘔呃……”

一件用油布包裹著的事物,被他從腹腔中拿了出來。

油布之下,赫然是一個小巧的白瓷骨灰罐。

這正是他在離開日本前,自琦玉靈園取走的,白水麗子的骨灰。

“那我們,就開始吧……”

素來淡定的夏多諾德,如同下班後即將下廚做飯的白領一樣,興奮地挽起了袖子。

“按照死靈之書上的理論,由於白水小姐只剩下了骨灰,必須要先還原她的身軀,材料的話,阿薩邁特血族的血液想必會是不錯的媒介……”

看得出來,對於挑戰“死者復活”這種接近“神的領域”的事情,他可謂是興致勃勃。

“血的話,要多少有多少,請儘管取用!”

隨著東野幸平一抬手,無數血漿自他腹部傷口湧出,在空中匯聚成一團。

“幸平!很痛吧……流這麼多血,沒關係嗎?”

雖然早已知曉自己的未婚夫成為不死不滅的吸血鬼的事實,白水麗子還是忍不住驚撥出聲。

“放心好了,雖然會虛弱幾天,但是東野君,可是不死不滅的阿薩邁特血族……”

『估計大吃一噸一分熟kebab烤肉之後,就會恢復得七七八八了吧。』

安撫了一句之後,夏多諾德隔空揮手,將骨灰罐的蓋子掀開。

“caispeakbthnkbodybugehye……y’hah!”

隨即,他手持死靈之書,低沉地誦唸出了晦澀難懂、自己也不太確定的咒語。

“那個……應該是這麼唸的吧?”

『還是說,我的語氣要再陰森一點?』

話音剛落,他手上的死靈之書湧現出幽綠的光芒。

“哇喔,這個反應,應該是生效了……”

白水麗子的骨灰,如同一條細蛇盤旋而上,和空中懸浮著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不愧是傳說中的死靈之書,能夠讓持有者無需獻祭任何代價、只需提供施法媒介、誦唸正確的咒文,就能施展那些神秘的術式。”

看著空中逐漸凝聚人形的血團,夏多諾德如同見到新課題的科學家一般,仔細地檢視著血液的變化,口中還唸唸有詞。

“你知道嗎,從人類誕生開始,就有無數學者試圖用許多瘋狂的理論來解釋死亡的本質,想要透過人工手段戰勝死亡……”

“最著名的一次實驗,是1803年1月18日,阿爾迪尼皇家外科醫師協會對26歲的死刑犯喬治·福斯特採用了化學藥劑配合生物電的方式……”

“這個‘最著名’實驗的結果,也只不過是讓那死掉的罪犯上下顎顫動、睜開一隻眼、右手抬起並握緊、兩隻大腿和小腿都動起來……這和初中生都會的電擊蛙腿實驗有什麼區別?!”

“可笑的現代科學,在生死、神明和鬼怪面前,如同蹣跚學步的嬰兒,只能給對方套上‘超自然’的名號,以掩飾自己的卑微……”

“夏多你以前,也研究過這些嗎?”

雖然覺得眼前的男子手持魔法書、施展著死靈魔法,一邊和自己討論“科學”有些違和。

但一起“旅行”了三個月,對於這位極為健談、對超凡事物充滿好奇心、不喜歡別人對自己用尊稱的英國紳士夏多諾德,東野幸平也算是有所瞭解。

雖然夏多諾德大部分時間都有些玩世不恭,但其實他一直是秉承著嚴肅的科學研究觀來看待這些超凡事物的。

看似平和謙遜的他,也只有探究這些超凡事物暗含的本質時,才會展現出類似“瘋狂科學家”一樣的本質。

“嘛嘛,說起我在歐洲那幾所研究機構任職,應該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夏多諾德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一旁的東野幸平和白水麗子驚訝地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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