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壯年漢子擦著眼淚,驚魂未定,又繼續說著:“軍爺們,我們那地方跟金州府的響水村接壤,左右不過二十里路,他們那邊時常發一些藥品、糧食、種子什麼的,去年我們村裡差點餓死人,是村長厚著臉皮去討要了一些糧食回來。他們那邊的娃兒又在讀書,我們村子窮,請不起老師,就只能請一些上學的娃兒過來教,一家湊個兩三文的,那宣傳員也肯跟我們講講金州府的事情,因此對於金州府小的多少知道一些。”

見明小雙半信半疑,那人連忙指天發誓:“軍爺,小的說的都是真的,今年託金州府的福,現在我們村都種上紅薯了咧!”

“哦,是嗎?”明小雙自然知道徐振英的政策都是往外推,因此邊境的宣傳員不僅要傳達講解金州府的政策,更要吸引周邊的縣村。

“是啊,真真的,小的還知道牛痘咧!響水村那邊好多娃兒都接種了牛痘,我們羨慕得眼睛都紅了!”那壯年漢子看著這密密麻麻的一千多人,饒是再遲鈍也多少明白點什麼了,“諸位軍爺是要去打仗嗎?”

有人拿出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該你知道少打聽!當心丟了腦袋!”

那人嚇得面色一白,他似乎也看出來明小雙是這裡面的領頭人,便只望著明小雙道:“響水村的宣傳員講了,說你們金州府計程車兵紀律森嚴,從來不濫殺無辜,你們都是好人咧!”

明小雙聽到這裡,沒忍住笑了,復又板著臉說道:“少廢話!你既然知道我們是去打仗,還敢跟我搭話?!”

那人見明小雙笑了,也不哆哆嗦嗦了,麻著膽子道:“我看你們好像在山林裡轉了很久,是不是迷路了?你們方才問要去廣漢縣,我知道有條小路,一日之內就能走出大山去到那縣城——”

“哦?”明小雙挑眉,有些不信,又上下打量他一番,似在確認他的身份。

那漢子一臉害怕,卻還是壯著膽子講價還價,“但是…但是…軍爺,我有條件……”

“你說來聽聽。”

那漢子似乎鼓足了勇氣,“我希望我們村的人也能打那個啥子牛痘疫苗!”

眾人一愣,卻沒說話。

明小雙自然沒說那牛痘疫苗人人都能打,只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那漢子有些拿不準,生怕明小雙不同意,連忙道:“就算我們村的大人不行,至少娃兒們得打!”

明小雙蹙眉,做出一個兇狠的表情:“你就那麼相信我們金州府的神藥?你是不是忘了,金州府可是反賊的地盤!”

那人連忙擺手,“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兒管啥子反賊,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帝天天換又咋的,跟我們這些人有啥關係。咱老百姓不就是吃喝拉撒睡嘛!你們也別嚇唬我,反正你們金州府過的啥日子,我們一清二楚呢!”

明小雙笑,“怎麼,你們一天天還打聽我們的情報?”

“可不是咋的!就說那響水村,去年還窮得叮噹響,就跟我們差不多。可自從那山大王來了以後,又是發糧食、又是發種子的,還發豬仔呢!他們響水村的娃兒們兩個月前就開始讀書認字了,村裡還有城裡專門派下來的老師咧!這些都不說,那我們可是專門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悄悄去他們響水村,就大中午的,家家戶戶都有肉香!而且這才十月份,就有人開始燻肉呢!更不用說他們一直在我們跟前唸叨,說那牛痘多好多好,還能預防天花呢!回來我們就在說,啥時候金州府的反賊來攻打我們村就好了,這樣我們村也能過上這種好日子——”

那漢子誠懇的一席話,竟讓在場的人感到有些難過。

想不久前,他們的願望也跟眼前這人一樣的質樸,只不過是希望吃上一碗熱湯熱飯。要不是城主,他們哪會像現在這樣,竟還有衝鋒陷陣建功立業的時候?

軍中文化老師在上課的時候,經常說無論怎麼美化戰爭,戰爭的本質其實都是資源的掠奪。

可是他們時常也在課下討論。

他們的戰爭是正義之戰!

他們不過是想讓整個生活在水深活熱的大周朝百姓跟他們一樣,不再挨餓受凍,出了力氣就能得到回報,甚至堂堂正正做人,做一個有尊嚴的人!

他們有責任和義務,讓世上每一個人都過上他們的好日子!

明小雙也有些感慨,“大哥,既然如此,我就做這個主,只要你帶我們抄近路去廣漢縣,等我們拿下了興元府,一定讓你們村,不止你們村,讓整個興元府的老百姓全都接種牛痘疫苗!”

“你說話算話?!”那漢子喜得眉毛都快飛出去了,隨後又扭扭捏捏說道,“小的…還能再提一個條件不?”

不等明小雙說話,他自顧自的說道:“我知道金州府的好多村子都搞那麼什麼標準化養殖,說是一隻豬半年能長到兩百斤!要是我帶你們抄近路,你們能不能讓我們村第一個養上這個嵐縣豬?”

明小雙有些好氣又好笑,“老鄉,你還有啥要求,要不一次性說完?”

那老鄉這回有些不好意思了,“其他沒啥了…要不我想到了再說?”

明小雙氣個仰倒。

“得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再討價還價下去,這興元府我們可不打了!”

這一說不打興元府,漢子竟然比他們還著急,一邊衝他們招手一邊帶路,“別啊,各位軍爺,廣漢縣離這兒真的很近,你們趕緊去攻打他們!走走走,我現在就帶你們下山!千萬別耽誤了正經事!”

興元府的的官道上。

周蒼梧賭上了所有,先是讓人灌醉了嚴知府,後又以操練之名出了城。

五千人全副武裝的出了城,城內只留下一群守衛士兵,瞬間金州府猶如被抽乾了囊,守備空虛,猶如一座空城。

等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出了門,周蒼梧才跟手底下的人說實話:“據可靠線報,金州府的反賊不日就要來攻打我們興元府!我事先得了情報,今日便是要埋伏在那反賊必經之處,等他們的人一到,我們就立刻打伏擊戰,將他們全部剿滅!咱們從興元府出發,先殺光金州府精銳,再一路衝到金州府活捉徐振英!收復金州府和黔州府!想要建功立業的,就跟著我殺反賊!到時候軍功我一分不貪,保管你們跟著我,建功立業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這一番話說得士兵們立刻熱血沸騰!

“難怪這幾日興元府里人心浮動,忽然之間老百姓們都在說那反賊的好話!竟然是打的這個主意!”

“一群烏合之眾,不足掛齒!我們五千精銳,立刻就能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卻有人憂心忡忡:“周將軍,咱們私自出城這事可跟知府通氣過?”

周蒼梧滿不在意道:“嚴知府年事已高,為人膽小謹慎,若是將金州府攻打過來的訊息告知他,他們那群文臣不得嚇尿了褲子?!”

眾人哈哈大笑,“就是!那幫文臣們除了找俺們麻煩,打仗的事情一律不懂,關鍵時候只能躲在俺們屁股身後。周將軍做得對,嚴知府本來就看不起咱們武人,再說我們地方軍權,與他何干!我看索性先割了那反賊的腦袋,再提過來給嚴知府當下酒菜!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找我們麻煩!”

“說得對!咱們當兵不就是為了建功立業,這北面打得正酣,我們呢,一個個都快養廢了!讓將士們都見見血,也讓這幫反賊們知道我們朝廷的厲害!”

周蒼梧三言兩語便激起了軍心,一行五千人輕車簡騎,快速飛奔在興元府到金州府的官道之上,隨後走到虎山崗的位置,周蒼梧才勒令眾人停下。

他的馬鞭指著群山峻嶺,“此處是金州到興元的必經之地,地處低窪,且兩側居高臨下,最適合埋伏。咱們就在此地安營紮寨,等著那群反賊從這裡過的時候,咱們再給他們來個伏擊戰!”

有人立刻拍馬屁說道:“周將軍這兵法出神入化,料定那幫反賊來了,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咱們可就等著撿人頭立軍功!”

話音剛落,忽見兩側灌木叢中動了一下,隨後便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周蒼梧心裡“咯噔”一下,抬眼望去——

只看見忽然之間,山間遍插旌旗,冒出無數個身著長衣長褲計程車兵,他們佔領高地,遍佈兩側。

周蒼梧與為首那人四目相對瞬間,臉色大變,幾乎是用盡全力嘶聲力竭:“不好,有埋伏——”

話音剛落,只聽見“咻咻”的聲音,隨後只見漫天的箭矢猶如傾盆大雨而下,天空彷彿變成了灰色,在一張織得密密麻麻的大網之下,興元府計程車兵們慘叫著四處逃散。

他們慌亂的舉起盾牌,試圖抵擋漫天的箭矢,然而伴隨著的還有無數根千斤重的滾木。

金州府計程車兵們佔據天時地利,那滾木從斜坡而下,速度越來越快,只瞬間卷跑了好幾十人!

來不及慘叫,來不及逃跑,甚至有計程車兵來不及拔刀,倉皇間被奪走了生命!

甚至他們連金州府計程車兵長什麼樣子、穿什麼樣的戰袍都沒有看見,就一命呼嗚!

周蒼梧到了這裡,哪裡不明白這是反賊和連氏聯合做的一個甕中捉鱉的局,此刻他是又氣又惱,拔劍指著最高處被團團簇擁的那個人:“擒賊先擒王,大家掩護我衝上去生擒徐振英!”

呵,想生擒徐振英?

光是徐振英身邊,便有這次選出的十二親衛,各個能文能武,人高馬大,一身矯健的肌肉,全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猛將。

伴隨著周蒼梧最後瀕死的瘋狂掙扎,徐振英連眼皮都沒抬,她只是微微抬腳,然後後退半步。

十二親衛立刻將她團團圍住,隨後三個弓箭手將弓拉到最滿,對準了底下正瘋狂往上衝的人——

“滋啦——”

那離弦之箭猶如電光火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破微涼的空氣,向著周蒼梧而去!

一箭正中周蒼梧膝蓋,一箭刺穿他的發冠,一箭卻是破開他前面的鎧甲!

這樣配合默契、百發百中的箭法,即使是對手周蒼梧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好厲害的箭法!

此時此刻,周蒼梧才反應過來。

他犯了一個最致命的錯誤。

那就是……輕敵。

他下意識的以為金州府的反賊是一群烏合之眾,可是烏合之眾能想到裡應外合的引誘他出城門伏擊?烏合之眾能有如此整裝肅容計程車兵?

不…不…興元府不能破在他的手上。

誰都能投降,就他這個主事者不能降——

徐振英見周蒼梧掙扎要起身,便已經明白此人不可能投降,她手一揮,輕聲說道:“殺了主將!”

不見殺意,卻莫名讓人心底發寒。

徐振英振臂高呼:“我們只殺主將,投降者不殺!不俘虜!分田發糧!”

而那常自在見周蒼梧已經倒下,雖說不知道死了沒有,但是卻也立刻用足了吃奶的勁兒大喊著:“你們主將已死,速速投降!我們城主說了,投降的不殺!去了興元府給大家分田發糧,士兵們一個月一兩銀子,還讓你們的娃兒讀書認字!快快快,大家跟我一起喊,不殺俘虜!”

眾人聽命,連忙也跟著常自在喊:“主將已死,投降者不殺!”

“主將已死,投降者不殺!”

瞬間,這聲音響徹山谷——

而趴在地上的周蒼梧,氣得咬緊牙關,他搖搖欲墜的爬起來,喉嚨卻發不出一聲辯解。

不,他還沒死,他還有希望——

然後他剛抬頭的瞬間,那神箭手的親衛兵卻已經瞄準了他。

“噗嗤。”

箭頭頓入他的額前,正中紅心,鮮血彷彿在他額前開了一朵三蓮瓣的紅花,竟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徐振英再次振臂高呼,聲音響徹雲端:“主將已死,投降者不殺!”

興元府計程車兵們死的死,逃的逃,出發前還氣勢洶洶的五千人,眨眼之間就只剩了一千多人。

大勢已去。

更何況主將已死,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拼命!

立刻有士兵丟了武器,臉上帶著血,有些茫然的看著他們。

不知是誰最先跪下,喊了一句:“拜見大王!”

隨後更多人望著陸陸續續跪下的同伴,似乎受了感染,也就半推半就的跪下表忠心。

將軍都戰死了,何況他們這群蝦兵蟹將?

跟誰打不是打,自己的小命還是更重要。

只不過半個時辰,甚至徐振英這邊八百人還毫髮無傷,他們就已經消滅了興元府的大部分精銳。

徐振英望著底下跪倒一片計程車兵們,蹙眉。

莫錦春就連忙道:“都起來,都起來,我們城主不喜歡被人跪,都是堂堂男子漢,膝蓋怎麼那麼軟!”

顧桂花立刻扮演白臉,笑著說道:“諸位快快請起,只要你們歸順了,就是我們金州人。我們城主對自己計程車兵和百姓那都是極好的!”

有個滿臉是血計程車兵望著徐振英,有些顫抖,卻還是不忘大著膽子問道:“大王,金州府那邊計程車兵們,當真天天吃肉?”

徐振英微微一笑,目光有些複雜,“只要你是我的兵,我就會盡量給你們最好的生活。”

莫錦春聞言,心想城主說話還挺嚴謹。

是啊,只要能當上金州府的兵…可金州府的兵競爭激烈,是那麼好當的嗎?

可是興元府計程車兵們不知道啊,這一下立刻感激涕零的全都丟了武器,心悅誠服的跟著徐振英走。

那常自在則湊到徐振英身邊來提議道:“城主,不如我們把死去的那些人衣裳扒下來穿上,再把頭髮塞進帽子裡,等天黑了,咱們就扮做興元府的兵一路殺進去!”

徐振英對他豎大拇指:“就按你說的辦。”

莫錦春也來報:“城主,估摸著時間,方縣令他們帶的人應該快過來了。”

“醫療隊可有隨行?”

“有,這次有五十名大夫隨軍,每支隊伍十名大夫,他們就在我們後面五里路處。”

“好,留一個人等著方詢他們來接應和清理戰場,換上興元府士兵的衣裳,咱們夜探興元府!”

是夜,興元府的人已經入眠。

一輪殘月高懸,興元府內萬籟俱寂,半點聲音也沒有。

城牆上的守衛士兵們打著盹,似夢似醒的站在城牆上。

又是漫長而無聊的一個夜晚。

忽聽見官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得城牆上的數百士兵們全都醒來。

有人眼尖,立刻道:“那好像是周將軍的部下!怎麼好像都受傷了?”

只見大概有五六十人騎著馬衝了過來,他們風塵僕僕,渾身是血,一身是泥,像是從戰場上剛剛拼殺過了一般,看著分外狼狽!

領頭那人大喊著:“我乃周將軍部下,周將軍帶我們外出操練時遇見了金州府的反賊,如今正和他們在虎山崗激戰,軍情十萬火急,速速開門容我去報知府大人!若是慢了一刻,我砍掉你們項上人頭!”

那城牆上計程車兵們本就睡得迷迷糊糊,如今只粗粗一觀,內心驚懼之下,立刻讓人開啟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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