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小子只有使些手段逼迫孫大人現身了。金州流民少說有十萬之眾,在我們到達嵐縣之前,就在這附近山林遇見一萬流寇。若孫大人不現身,那我只好派人去通風報信,說嵐縣這裡有吃不完的糧食,喝不完的粥,號召這附近的流民全部趕往嵐縣。到時候,你們面對的便不止是我們這五千流民,而是成千上萬的流民!就憑你們這幾百人馬,想要守住嵐縣,簡直是天方夜譚!我給你一炷香時間思考,你若不去叫孫大人來,那我現在就讓人打包糧食送派信的人離開!屆時一萬五千的流民壓城,兩方人馬再打起來,我看你們嵐縣能守幾天——”

守城那小兵驚呆了。

這附近還有數萬流民?

這要是全部引過來,不得直接攻城燒殺搶掠啊?!

那小兵拿不定主意,也不敢拿主意,只能連忙吩咐:“快快快,去找孫大人來!”

而徐青鶯,則一屁股坐下了。

她坐下了。

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她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實在是沒吃飽,沒力氣,能省點力氣是一點。

身後眾人也是震驚,這前一秒還在談判,後一秒咋還坐下了呢。

江永康見此,啞然失笑。

而其他幾人,則有樣學樣,也跟著徐青鶯一道坐下。

然而鳳兒和徐慧鳴兩人其實緊張得感覺要吐了出來,他們身體緊繃,如坐針氈,五官全都戒備起來,一雙厲眼時不時的觀察著城牆上方,生怕有人放冷箭他們就交代在這裡。

如此千鈞一髮的時刻,兩人不由自主的去看了一眼徐青鶯。

徐青鶯很淡定,甚至氣定神閒的在打坐,完全無視城牆上那一排排冷冰冰的箭矢威脅。

江永康便道:“兩朝談判,不斬來使。他們也沒有膽子敢放暗箭,咱們身後有四五千人,這一打起來誰都討不了好。”

話雖這樣說,可鳳兒還是緊張。

她還是差得遠,看姑娘多鎮定啊。

倒是徐慧鳴經江永康這麼一說,冷靜了不少,如今倒是細想起來徐青鶯剛才說的那些話。

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妹妹,所謂兵不厭詐,管他周邊有沒有這一萬流民,妹妹說有,那就是有。

更何況嵐縣閉城多日,耳塞目障,想必根本不清楚這附近有無流民,管他真真假假,只要孫縣令相信就成。

果然沒多久,城牆上出現了一個火急火燎的年輕人。

年輕到徐慧鳴都羨慕的地步。

孫縣令不過二十多歲,面板白淨,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子弟。能在這樣的年紀就考中進士,又外放到如此富裕的嵐縣,由此可見此人家世絕不簡單。

徐慧鳴不敢輕敵。

孫清臣不敢拿大,也不敢輕視徐青鶯一行人,他雖下命緊閉城門,可也時刻關注城門外的流民情況,他知曉徐振英這一隊是後來的,哪料到他竟然這麼快就收納了這麼多人?

孫清臣這輩子,沒遇見這麼難的事。

他覺得科舉中第不難,當縣令也不難,難的是與地方權貴周旋,難的是明明眼睜睜看著百姓們流離失所他卻還要關上城門,將這群人餓死在城外。

大戶人家不肯施粥,怕好心不成,反而引來更多流民覬覦。

城門口的流民頻頻鬧事,眼看攻城一觸即發,他的兵馬不夠,發出去的求援信石沉大海。

幾個城門門口全是烏泱泱的流民,城裡面的人進出不得,他們坐吃山空,也堅持不了多久。

孫清臣倒是想過收納流民,可嵐縣就這麼大,城內人口也就最多一萬,哪兒來多餘的錢糧和土地歸置這麼多張嘴。

更何況一旦嵐縣收納流民的事情傳了出去,只會引來更多流民來投,怕是後患無窮。

可是孫清臣知道這些流民都是金州附近的農戶,是受了災才跑出來,因此他並不忍下對這些人下重手,一般都是要求守城的人驅趕便是。

此刻的他,從城牆上方探出個腦袋,看見下面的雪地裡坐著五個人。

領頭的是個少年。

天空中飄著細密的雪花,像是晶瑩剔透的鵝毛,落在那少年的頭上,身上。

那少年不過十三四歲,一張素白的臉,坐在那裡顯得安靜沉穩。

孫清臣心裡琢磨著:手底下人來報,說對方是個年輕人,這哪裡是年輕人,分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也好,先試試他的斤兩。

“我乃嵐縣縣令,底下何人?”

鬧了半天,正主終於登場了。

徐青鶯站起身來,仰頭望著城牆上的孫清臣,抱拳而立說到:“小子叫徐振英,是這幫流民的領頭之人,我有個合作共贏的計策想要獻給孫大人,還請孫大人出城一敘。”

孫清臣身邊的師爺鬍鬚一抖,“呵,你好大的臉,竟敢讓我們大人出城迎你。既然要談,為何不是你上來?”

“也不是不行,還請大人開啟城門,讓我等入城一敘。”

那師爺一僵,倒沒料到徐青鶯話語間將他一軍。

三言兩語之間,咋就開啟城門了?

孫清臣看著少年凍得發青的臉頰,又見他明亮清澈的雙眸,此人能這麼快收服五千之眾,且器宇軒昂不卑不亢,孫清臣對這等優秀後生自然心生喜歡,卻也曉得不可輕敵,便問道:“少年,你當真有共贏之計?”

“孫縣令不信,容我們五人卸了武器,入城一敘如何?這城內重兵把守,難不成孫大人還怕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好!”孫清臣倒也不怕,身邊師爺卻謹慎,“大人,此人敢隻身入內,怕是有幾分真本事。”

孫清臣拍了拍衣裳,扶正玉冠,一臉無懼,“怕什麼,這少年有本事,有膽色,若真能解了這流民的問題,我這縣令讓給他當也不是不可!”

師爺立刻惶恐拱手,“大人切莫說笑。”

“你也知是說笑,快開城門請他入內。”

而城門口的眾人,顯然是驚呆了。

老廖摸著下巴,意味深長說道:“看走眼了,這丫頭是真有本事。怪不得年紀輕輕竟能壓得住這麼多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少女也行。”

廖淳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那狗官怎麼就開啟城門放他們進去了,那死丫頭剛才跟他說什麼了?”

而徐家眾人看見徐青鶯幾人直接走進了城中,更是提心吊膽。

徐德貴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幾人將手裡的武器丟下,雖然憂心,卻也不忘立刻帶人去取回來。

這逃難途中,幾個碗都是財富,別說是鐵器了。

苗氏這回也堅韌了許多,不再抹淚,可兩個孩子都進去了,叫她不得不憂心忡忡,“這可怎麼辦呀,他們都說孫縣令是個好人,應該不會對慧鳴和鶯兒不利吧。”

徐德貴收好了所有的武器,方才說道:“別怕,咱們女兒是個有主意的,瞧她如此氣定神閒就知她胸有成竹。”

很快,城門又重新關上了。

徐青鶯閒庭信步,被一個士兵引著走過城牆,幽冷的城牆內風呼呼而過,城牆很厚,約有五六米深,雪天裡連這如此厚的城牆似乎都透著一股寒氣。

她只看見盡頭處有一個人影。

來的肯定不止孫清臣一個。

前方提刀保護的應該是縣尉,此刻他正戒備的瞪著徐青鶯一行人。

縣尉提刀,上下將這一行人打量一番。

領頭的很年輕,看著笑眯眯的,不像是來談判,更像是進城遊玩的。

他後面跟著的那個大塊頭一身腱子肉,手臂孔武有力,眼神卻很憨厚,見他竟先是一笑。

他身邊那青年,猿肩峰腰,眼神銳利,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這幫人絕對不是普通的流民!

普通的流民早已餓得眼睛裡只剩麻木,不會像他們這般雖然疲累卻有神采。

聽說嵐縣外流寇四起,這幫人能順利的走到這裡,絕對不容小覷。

士兵們查驗了他們身上有無攜帶兵器,又隔著大約五六米距離,兩方人馬算是初次打了照面。

“孫大人,小子有禮了。”徐青鶯率先行禮問安。

很顯然孫清臣是個做實事的人,他也是著急上火,無心敷衍,開門見山就道:“你說你有收納流民的良計,說來聽聽。”

徐青鶯也不含糊,“小子並沒什麼良策,無非是想請縣令給流民們一條生路。小子也看得出來,孫大人是個好官,也不願流民們挨餓受凍,大人怕流民入城無法管束,又怕請神容易送神難,更怕城內糧食不足,無法養活這麼多人口。這些問題不妨爭取時間解決,眼下最主要的是流民們餓著肚子肯定要鬧事,要先安撫流民才是。我想從明日起,派二三十個信得過的婦女進城採購,她們大多是身家清白的農女,由他們進城採買,不會對城內的百姓造成任何威脅,也可給外面的流民們一條活路。”

孫清臣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他還以為這小子是個什麼經世之才,當真能解決嵐縣的流民危機,哪知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要買糧食的。

“今年金州糧食受了大災,糧食比油還貴,一斗米都快趕上一兩銀子,你們有五千之眾,就算頓頓稀粥,算下來一日的糧食也得千兩銀子。”

孫清臣多餘的話卻沒說。

那師爺卻毫不客氣,“你當你是腰纏萬貫啊!真腰纏萬貫就不會上門討食了!”

徐青鶯心裡不快,面上卻不露分毫,“不巧的是,在下確實是腰纏萬貫,養五千人綽綽有餘。就看嵐縣有沒有糧食。”

“若嵐縣有糧,我也不至於將百姓們全都拒之門外了。小子,你不清楚現在金州這世道,你就腰纏萬貫也買不到糧!老百姓都知道今年收成不好,全都守著家裡那點糧食救命呢,哪會捨得拿出來換銀子!現在那是糧食比命還貴!”

徐青鶯淡淡一笑,眼神發冷,“命都能買,何況糧食乎。大人不妨告知城內百姓,就說我徐振英明日派人採買,價格隨意,只要他們捨得拿糧食出來賣,我徐振英就捨得拿銀子買。大家買賣雙方平等交易,誰也不覺得吃虧的事情,大人怕是沒有理由阻攔。”

徐青鶯說的話在情在理,讓人無法反駁,更找不出一絲疑點。

那師爺也愣住了,“你小子當真家纏萬貫?現在城內糧食可不便宜——”

“拿不拿得出糧食是你們的事情,買不買得起是我們的事情。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銀子是死的,命是活的,我徐振英其他本事沒有,就能掙兩個臭錢,這幾個臭錢能救幾千人的性命,那可是功德無量的事情!更何況世道不古,人心難測,如此艱難的時候更要互相守望相助。”

這話說得倒是霸氣。

師爺癟了癟嘴,心裡暗暗道:說得好聽,得拿得出真金白銀才行。

“說得好!”孫清臣眼裡眸光大亮,拉著徐青鶯的手,竟也不嫌棄他蓬頭垢面的樣子,“好一個千金散盡還復來。既然如此,那就說定了,明日你派些婦人進城採買,暫緩糧食危機。但你應知,嵐縣城內的糧食不多,這麼多人堅持不了幾天,你們還是該速速離開才是。”

徐青鶯打了個馬虎眼,“自然是這個理。可就算離開,也得買糧,否則路上吃什麼喝什麼?不過我聽聞富戶內一般都有自己的糧倉,既然嵐縣糧食緊缺,大人為何不讓富戶開倉救濟百姓呢。”

孫清臣倒也不瞞她,只不過說得含糊,“我觀你言行舉止文雅沉穩,必是個讀書人吧。其中利害關係,興許等你高中外放後自然會明白。”

徐青鶯卻謙虛一笑,“借大人吉言,前途再好,小子也得先把眼前這關給過了。”

孫清臣見徐青鶯做事有章法,做人有進退,是個難得的好苗子,是真心起了愛才之心,他將徐青鶯拉到一側,低聲道:“若外面局勢實在不好,我這兒可容你一人進城。你可安心在我這兒讀書,等時局穩定後再去考試不遲。”

徐青鶯一愣。

倒沒料到這孫大人如此單純又實誠。

這叫她過幾天怎麼好奪他的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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