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氏差點指著他們鼻子罵:“你們糊塗啊…那哪兒是什麼富戶,哪家富戶會這麼缺丫頭,一買幾十個?這哪裡是買丫頭,分明是買窯姐兒啊!”

“啊!”李秀才跌坐在地,一臉煞白,“完了,完了,這要是讓人知道我有個做窯姐兒的女兒,我還怎麼做人哪——”

“混賬東西!”徐青鶯抬手便一巴掌打在李秀才的臉上,“李招娣被賣進青樓,你不擔心她的安危,竟然只擔心你自己的名聲,你……”

徐青鶯從來沒有如此憤怒過,那種憤怒彷彿一頭猛獸在體內亂撞,她恨不得立刻提刀殺了眼前這人。

方詢卻提醒道:“公子,別一時意氣,快去找回招娣姑娘,晚了可來不及了!”

徐青鶯指著李秀才罵:“你給我等著,等我回來再收拾你們!”

曹琴兒被徐青鶯的氣勢嚇到,等她火急火燎的走遠了才敢埋怨一句:“她徐青鶯好霸道,這裡賣兒賣女的人這麼多,憑啥她就只管咱們家?”

胡姨娘也道:“就是,咱們老李家的事,什麼時候也輪到姓徐的人指手畫腳了?”

“賤婦!”李秀才失了顏面,抬手又給胡姨娘一個巴掌,“都是你,說什麼買人的都是富戶,那連氏說分明是買窯姐兒!咱們李家世代清白,若是出了一個青樓妓子,你叫我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胡姨娘好不委屈,可此刻也不敢反駁,只能捂著胸口梨花掉淚。

徐青鶯帶著幾人快步撥開人群,她眼睜睜的看著那馬車使進了城門口,簾子翻飛之間,隱約看見了李招娣的臉。

她心裡著急,隔空遙遙大喊了一句:“李招娣!”

那人扭頭,只隔著衝她遙遙一笑,似有留戀、有不甘、有悽然,隨後卻是毫不猶豫的轉身——

那抹身影伴隨著被賣到隊伍沒入了城門。

直到再也看不見。

“李招娣!”身後鳳兒、錢珍娘、方如玉等人也趕了過來,哭著呼喊李招娣的名字。

她們感同身受,似乎從李招娣的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

李招娣只是一個開端,若再不想辦法,她們隊伍裡肯定有更多的姑娘被父母轉手一賣,從此再也不見。

感傷其類,幾個姑娘都流著淚沉默不語,只是互相拉著彼此的手,似乎想從彼此那裡藉助力量。

為李招娣,為自己,更為這該死的世道。

而徐青鶯驀地轉身,擦一把眼淚轉身便走!

鳳兒見徐青鶯面色陰沉得嚇人,連忙道:“完了,公子要殺人了,快快快,攔著點!”

哪知徐青鶯盛怒之下,氣勢洶洶,走得極快。

幾個小姑娘根本就追不上,眼睜睜的看著徐青鶯徑直走到那李秀才跟前,隨後抬腳狠狠一腳踹在了李秀才的肩頭。

李秀才懷裡的糧食散了一地,周圍的流民眼睛血紅的看著,要不是顧忌徐青鶯腰間的匕首,只怕早已一哄而上!

曹琴兒和胡姨娘大呼一聲:“老爺!”

曹琴兒攔在徐青鶯跟前,流淚大罵:“徐青鶯,我李家的事情關你一個姓徐的什麼事?!我們幾人都快餓死了,其他家都能賣兒賣女,憑什麼就我老李家不行?你徐青鶯做事情霸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不賣李招娣,那你倒是給我們大傢伙發糧食啊!嘴上慈悲誰不會,反正餓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

胡姨娘也道:“徐姑娘,李招娣是自願被賣的,只有賣了她,我們這幾個人才有活路啊!您怪我們幹什麼,要怪就怪這世道,是這世道不做人,是這世道逼著我們賣兒賣女,我們也不想啊……招娣進了城,好歹有一口吃喝,總比跟著我們餓死凍死強啊!好姑娘,您逼我們又有什麼用啊——”

徐青鶯怒極反笑,她搖搖欲墜,胸中是前所未有的憤怒、委屈、悲傷。

那種憤怒幾乎吞沒了她。

她都分不清是為了李招娣,還是為了其他那些個含淚被賣的姑娘,亦或是為了這個糟糕的世界!

這吃人的世界,竟然吃到她徐青鶯的頭上了?

好啊,那就讓她跟天鬥一鬥啊!

看誰幹得過誰!

徐青鶯胸脯起伏,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周圍的人全都膽戰心驚的往後退,似乎生怕招惹了盛怒之下的徐青鶯。

徐姑娘發好大的火,一時竟無人敢上前規勸兩句。

“你說得對,我不與你分辨,我做事就是霸道。這世界弱肉強食,我強,那就可以碾壓你!從現在開始,你們一家人從我的隊伍裡滾出去!若是明天早上讓我再看見你們,我就一刀捅了你們,讓你們去陪李引章!”

眾人面面相覷。

徐姑娘要趕李秀才一家人走?

這外面天寒地凍,又是兵荒馬亂,他們三人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若是離開他們隊伍,怕是堅持不了多遠。

這時候趕他們走,無異於殺了他們。

有人於心不忍,雖說他們都看不慣李家人的作為,可到底一起流放這麼久,也是一起出生入死,有了過命的交情,哪裡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送死。

“你沒有權利趕我們走!”李秀才面色發紅,他彈了彈衣襟上的灰,又示意曹琴兒和胡姨娘兩人撿起糧食來,他則起身緩緩走到徐青鶯跟前,“你現在趕我們走,就是要我們的命。你既然要我們死,那我就拉著所有人一起去死。你們不是想落戶當良民嗎,我就告訴他們你們都是一幫流放犯人!”

這下剛還想幫他說話的眾人一下氣了,“李秀才,你咋能這樣做,咱們好歹一路出生入死,你怎能幹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李秀才冷冷一笑,“我都快死了,還在乎你們的死活嗎?”

“怪不得徐姑娘要驅逐他們,這種狼心狗肺的小人,留在我們隊伍裡也只會害了咱們!”

李秀才一家才不管,李秀才就是料定了徐青鶯會被她拿捏,因此有恃無恐。

“好好好,很好。”徐青鶯拂袖而去,“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裡,否則我讓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等徐青鶯走後,眾人才敢喘氣。

有人後怕道:“徐姑娘好大的脾氣。我剛瞅著,腿都差點軟了。”

有人瞪著李秀才發笑:“咱們隊伍裡又不止你老李家一個缺錢缺糧,可就你家賣了閨女。加上前面死的那個小引章,你家兩個閨女都護不住。如今還得罪了徐姑娘,以後怕是沒什麼好日子過。”

“可不就是。咱們離他遠點,省得被他家帶累。”

曹琴兒充耳不聞,只顧扒拉地上的糧食,手一捧,糧食和灰土,混合著髒汙的雪水,全部倒回袋子裡。

只有李秀才冷笑道:“你就是嫉妒我有糧食,說我賣女兒,那是你沒有女兒可賣。你要是有女兒,怕是跑得比我還快。如今酸我有什麼用,賣不了女兒可以賣你婆娘,你婆娘雖然有些上了年紀,但徐老半孃的,說不定還能賣個高價!”

“你!”兩個人瞬間扭打起來。

江永康找到徐青鶯的時候,見她坐在護城河的臺階上,她像是鴕鳥一樣,將頭埋進雙膝之間。

天上飄著隱隱的雪花,一小朵落在她的頭髮上,像是鑲嵌了一朵晶瑩剔透的白花。

江永康極少看到徐青鶯如此失態。

徐青鶯總是冷靜得不像話,無論是帶著他們逃亡,還是一路收納流民走到這裡,無論是張家村那樣戰火連天的場景,還是如今彈盡糧絕被關城外,江永康看到的徐青鶯永遠都是沉穩有力,冷靜淡漠,眼中彷彿總有那麼一種出世的淡然。

正因如此,江永康才有那種迫切的想要追隨的慾望。

如今她就那麼形單影隻的坐在那裡,彷彿身後有一堵無形的牆將她隔絕開來,外面的紛爭與她無關,她像是被整個世界丟棄了一般。

方才的她,表現得太過孩子氣。

甚至,極不像她。

江永康不動聲色的坐到了她身邊。

徐青鶯從雙膝裡抬起頭來。

江永康以為她會哭,誰知卻沒有看到她的眼淚,只不過她眼眶紅紅的,眼睛裡有一抹沒有來得及消退的哀傷。

可是四目相接瞬間,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淡漠疏離的樣子。

“小徐姑娘,其實…我可以幫你殺了李家人。”江永康盯著她,似乎暗自敬佩她的堅強和理智,“只要你開口。”

徐青鶯聲音有些沙啞,目光略有迷離,“李招娣還活著。若我殺了她爹孃,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怨我。”

江永康一愣,萬萬沒料到徐青鶯決定放過李家人竟然因為這個原因。

“父母賣掉自己的骨肉,在我看來是十惡不赦。可於你們來說,卻是可以被原諒的事情。”徐青鶯指著那邊被爹孃按著洗臉的一個小姑娘,“你看,她也會被賣掉。可她臉上沒有怨恨,只有歡喜,正如你們所說,賣掉這個姑娘,她有救了,她的家人有救了。人販子也高興了,似乎誰都很高興,誰都沒有輸。可是…可能是我這個人很怪,我很生氣……”

江永康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是個很年輕的小姑娘,一臉的稚氣,卻也是一臉的歡喜。

一個姑娘,換一袋米,也換活下去的希望。

正如徐姑娘所說,沒有任何人受損失。

“小徐姑娘,你是對自己生氣,對這世道生氣吧?你氣她們被拋棄而不自知,氣世道沒有給他們別的出路,氣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徐青鶯愣了片刻,不由看向江永康。

江永康嘆氣,望著天,“不瞞你說,我心裡也很憤怒……”

徐青鶯卻打斷他,“我對你為何憤怒不感興趣。”

江永康挑眉,有些詫異徐青鶯會在這樣的氛圍之下打斷他。

“為何。”

“因為你會用你的故事來說服我造反。而我不想造反,這事兒投資太大,收益的可能性太小,還勞心勞力。一不小心還得腦袋搬家。江永康,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很是貪生怕死,所以會好好保護我的小命。”

江永康眼睛一亮,他果然就知道之前他有意無意的慫恿,徐青鶯分明都知道!

這個女人,當真厲害!

凡事過猶不及的道理,江永康還是知道的。既然徐青鶯已知曉他的心意,雖然她眼下沒有答應,可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潤物細無聲的滲透,不信她徐青鶯不會改變心意。

徐青鶯天生反骨,缺乏對帝王的敬畏,有頭腦,有手段,夠冷靜,即使方才盛怒之下卻也沒有喪失理智,這樣的人,不造反簡直可惜!

江永康點到為止,也不多糾纏造反的事情,反而問道:“那李秀才一家呢,小徐姑娘準備就這麼放過他們?還是說,要我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不必。”徐青鶯站起身來,彈開落在肩頭的雪花,她的聲音有些冷,“只要我在一天,就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為了李招娣,我不會要他們的命,可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只要他們在我隊伍裡一天,我就有的是法子收拾他們。”

江永康見徐青鶯轉身就走,還以為她要去找李秀才的麻煩,連忙問道:“不是說暫時放過他們嗎?”

“這件事可以放一放。可有的事情不能拖。”

“比如?”

“比如攻城。比如找回李招娣。”

江永康愣住了,可看著徐青鶯毫不猶豫轉身而去的背影,他不由得一喜,想來徐青鶯已經想到攻城的法子,連忙跟了上去。

鳳兒和錢珍娘等人已經候在岸堤處,見徐青鶯的情緒已經平靜,便都迎了上去,“徐公子。”

“叫大壯、明小雙…”徐青鶯這才想起,趙班頭他們都走了,從此以後她便是孤軍奮戰了,手底下能用的人大大減少,讓徐青鶯頗有捉襟見肘的感覺,尤其是眼下這種境況,正是用人的時候。

鳳兒有些好奇的看著沉默的徐青鶯,靜待下文。

“叫大壯、徐慧嘉、方詢、我哥他們來。對了,你們也來。”

鳳兒心頭猛跳。

這個陣容,是又要搞事啊——

鳳兒興奮得無以言表,歡快應了一聲便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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